「最近我從其他教授那裡聽到你的情況了,你不管哪一門科目都做得不錯──至少目前你已經成功證明了你的才能跟著我學確實是屈才了,你下個學期就停掉幾個比較沒用處的科目,不必再現在這樣成天到處在不同的教室裡奔波了。」

 

  而不知道X每次看見自己總會在心裡吐槽他的髮型,教授面色如常的啜了口杯子裡的茶之後,才對著X開口說道。

 

  「這樣就夠了?不是約定好至少得讀上一學年、成績也得要過關才行嗎?」

 

  X聞言不由得一愣,瞬間就把對於眼前人造型的注意力拉了回來,有點意外的確認道。

 

  X雖然對於A所留下來的課程表怨念頗深,但卻依舊老實的照著課表上課和去做那些他根本不知道做了要幹嘛的實驗,原因不是別的,就是因為他因為記憶回閃而知道A把自己當成鐵人般弄出這種要命的課表是為了什麼。

 

  A的資助人是專門鑽研遠古時文化與傳說的學問的,包括宗教啦、生活型態啦等等不太實用的東西,雖然確實是有人對這類東西感興趣,但無疑這樣的學科是冷門中的冷門,基本有上進心的年輕人都不太有興趣去學習的東西,哪怕這個大學算是名氣頗大的學校也一樣學生數少,也才讓這位教授在當年知道A的境遇之後,惋惜了一下A那對似乎也是學問不錯的學者精英父母的逝世之後便打起A的主意來──而像卡門那樣因為別的原因是真的感興趣、也因此跑到他這邊學習的是之後的事情,但可惜卡門也有自己的理想、心不在此,不然大概這位教授也不會這麼看重A這邊。

 

  A本人雖然遵從投資人的意願,上大學之後跌破其他不知情人士眼鏡地選了這門科系就讀,但沒興趣的東西就是沒興趣,哪怕A是特長很全能的天才,能夠把這個科系也學得很好也不能掩蓋他本人對這種不靠譜也沒用處的東西不感興趣的事情,才上了沒半學期的課,便找了教授談起改換專業的事情。

 

  而那個教授也不知道是不甘心花了大錢希望有個弟子的投資泡湯,還是覺得A一臉理所當然地說『學這個浪費了我的才能,學其他科目以後能給他更多回報』的這番話太不知天高地厚,刻意刁難的提出讓A報了這麼多科目、並且每項都得撐過一學年並得到全優的成績,才願意點頭讓他以後自由選擇自己想走的道路──這也是A之所以有這麼變態的課表的緣故。

 

  X也不知道自己還得在這種情況下待多久,但最壞的情況是他可能待到A得畢業了他都還沒能回去,X在這段時間之後也搞明白了自己的斤兩──如果他真的身上還留有A的出色才能,讓他繼續跟著這個研究的東西危險性不高的教授混下去他倒也無所謂,但他就現在這樣弄啥都得靠A的記憶留給他的提示的情況之下,撐過當學生的這段期間後他最好還是不要繼續沉迷搞學問或是研究這種高難度的事業了,就怕哪天翻船鬧出事情來。

 

  也因為這樣子,X才硬著頭皮照著這樣可怕的行程度過每一天──距離約定好的時間還有一學期,他原以為自己還得水深火熱上一段時間,卻沒想到今天這個課表的始作俑者卻主動找他說已經夠了,不免有些疑惑起來。

 

  「差不多就行了。再怎麼說,把一個還沒茁壯的好苗子給折騰壞了也不是我的本意。你最近明顯瘦了不少,卡門都找上門來、要我少給你點任務以免在瘦下去了,說怕你之後做實驗做到一半暈倒。」

 

  教授聞言笑了一聲,雙眼微瞇,如果不是頭上的光頭刺青看起來倒有幾分和藹的樣子。只是他的回答又讓X有點意外了。

 

  怎麼提到卡門了?她不是最近在忙畢業的事情嗎?

 

  一想到自己被允許減課,可能是卡門暗地裡關照他,X的心情就有點複雜──說真的,不說A,X自認自己是沒和卡門交情好到可以理所當然的讓她為了自己的事情拜託誰的,也不是說沒有任何感動,但更多是有種受不起這樣的善意的感覺。

 

  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受了什麼總會在另一個方面還回去的──這是哪怕是幾千年前的古代到了現在都還通用的規則,X雖然自認不算啥好人,但也知道受恩得報的道理。就像A哪怕不愛讀投資人指定的專業,也是先和對方坦白並談過其他補償方案,而X不知道還好,知道卡門因為擔心他而私底下找過人,他就很難當做沒這回事一樣了。

 

  ……也難怪A最後會把自己的一生都賣給腦葉公司,到死都在盤算要怎麼達成卡門的遺願。卡門這樣子施恩不求報的反而更讓人覺得難辦啊。

 

  想到了自己那個到死都還在為卡門的理想賣命的前身A先生,X就覺得有點兒想嘆息。

 

  如果卡門真的是故意的,那種有心計的賣人情的也就算了,但偏偏這種發自真心、不自覺地讓他背了人情債還沒主動來邀功的就比較要命了──要不是教授這樣似笑非笑地揶揄了一句,X大概是真的沒機會知道卡門因為他過重的課業跑去找教授說情去了,而一想到過往可能有其他事情被卡門暗地裡照顧過卻沒發現,X就有點渾身不自在的感覺。

 

  「好了,我看你也不像是對我另外那個愛管閒事的可愛學生說過我們的約定的樣子,別擺出這張臉。要是你是有這份會這麼做的狡猾性格,我想我那個熱心助人的學生就不會這麼關注你了。」

 

  看X臉都有點僵住的樣子,教授可能誤以為X是擔心被誤會自己找卡門求助、讓她來替自己說情的──雖然說A是他準備的學術繼承人,但很明顯的任誰都看得出來其實教授本身是比較中意自願選擇就讀這門科系的卡門的──,不由得有些好笑地說道,不過說完,卻不知怎麼的意味深長的接了一句:

 

  「償還這些年的資助的方式,就照著之前我們談過的那樣子去辦吧。不過,除此之外,我可能會有其他事情得囑託你照顧,到時候希望你不要推辭。」

 

  「……什麼事情,能現在說嗎?」

 

  如果教授沒有這樣子彷彿另有意圖般的微笑,X可能還沒這麼在意附加的條件,但看這副模樣,他就下意識的警惕起來,問道。

 

  「關於這件事情,我還沒有確定。不過不用這麼緊張,我好歹也是看著你長大的,不會提出另你太過為難的要求的,孩子。」

 

  但教授只是微笑,溫和卻不容拒絕的結束了話題,看起來就像是不準備解釋一樣。X哪怕不由自主的把眉頭揪了起來,但也不能繼續逼問下去,也就只能選擇先告退再說。

 

 

  教授找X談話的是午休時間,而結束了不算長的對談之後,比起琢磨該先停掉哪些課程或是揣度教授的附加條件是什麼這些事,X更想先趁著休息時間去找卡門談談──他也不清楚他具體想談些什麼,只不過剛剛的事情讓他覺得自己必須去找卡門一趟,不然怎麼樣心裡都安定不下來。

 

  但等到要找人時,X才赫然發現自己一下子無從找起──平時大部分看到卡門的時間,都是她不知道要去哪裡剛好路過時、看到他之後主動打招呼聊幾句,而少數例外也都是卡門主動找到他的,而換了他想要主動去找卡門,卻這才恍然發現自己對於卡門的行蹤並不算十分了解。

 

  X除了知道卡門是A的學姊之外,他不清楚卡門平時上哪些課、也不清楚她平時都在哪些地方活動,不知道她是住宿舍還是住學校以外的地方,更不清楚她在學校裡有哪些談得來而且平時常一起行動的朋友──而A似乎也沒把這些記憶完整的留下來讓他可以同調一下,雖然X知道A生前疑似已經是個離學生時代很遠的老頭了,大學時期認識的人除了卡門以外的人在回憶中幾乎都打了全身馬賽克、自然也沒可能也留下多少記憶,但他還是在發現這一點之後有點難以言喻的微妙感受。

 

  但X愣了一瞬之後,馬上就想起自己之前翻A的手機企圖尋找一點關於現狀的訊息時,似乎有看道通訊錄裡數量少得讓人心酸的名單上有卡門的名字──雖然為了這點小事就特地打電話約人也有點奇怪,但X也沒有別的辦法了。

 

  反正光A這個一向冷淡的學弟突然主動去找她就是稀罕事了,就算再有其他事情,卡門應該也不會再更驚訝了吧?

 

  X拿這個想法說服自己,便決定了找個沒人的地方打電話給卡門──也不知道是不是A殘留下來的習慣,X他並不習慣在他人的注視下使用電話,也不是很喜歡自己打電話的說的東西被不相關的人聽去。

 

  但在學校中只要是開學期間,校內不管哪裡或多或少都可能會有些人行動或路過,X走了一會後,發現就連戶外都有學生三三兩兩的並肩行走之後,越走越偏遠也沒看到什麼比較靜僻的地方,不由得有些後悔為什麼不直接回宿舍房間裡打電話──大概是巧合,也可能是單純是惹人怨到室友先前都藉故搬走了,總之X發現A的寢室原因不明的只有他一個人使用,沒有別的人會干擾到他的生活空間。

 

  回去吧……不過看看時間,搞不好不用打電話,直接去食堂等人反而還比較快遇到卡門。

 

  X當發現這點之後,雖然有點懊惱自己的後知後覺,但仍乾脆的改了主意,判斷了一下方位之後,往食堂的方向走去。

 

  但才走沒幾步路,在路過一個剛才找講電話的地方時沒經過的小花園時,X就看到了卡門這段時間看下來已經很熟悉的身影以及馬尾。卡門正好背對著X,並沒有像之前那樣很快的就察覺到他的存在並且做出反應,而馬尾在腦後輕輕擺動的她正和一個人聊天,而X覺得有點眼熟而定睛一看,有點意外的發現居然也是個面孔對他有點熟悉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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