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幾天,X也依舊待在這所據說是當初卡門和A讀過的大學之中,沒有半點要被誰給弄回腦葉公司的徵兆。

 

  對此X也無計可施,雖然他的前身A某先生似乎是個了不起的天才科學家,但不管是那時期的他還是現在的他都沒有什麼超能力,就算A接手卡門研究Cogito、而在這個過程中誕生了許多有著不可思議能力的異想體,但是那終究不是他本身的能力。而且在沒有『卡門』提供的Cogito的情況下,就算他現在是完完整整的A,也無法憑空做出可能對現況有所幫助的異想體,更不用說他只是個沒用主管X了。

 

  所以就算X對於現況本能的心懷警惕,也不得不先按捺下內心深處的不安與疑問,以A的身分繼續眼前的生活──而在頭幾天的假期結束,大學開始上課之後,X也無暇想太多事情,光完成眼前的學業就疲於奔命了。

 

  真的開始上課之後,X這才去仔細研究了A的刻表以及被忘錄的行程,當第一眼看到時他的臉就綠了──怪不得他頭兩天表現出與A不太一樣的異狀的時候,卡門會誤以為是他課程太滿而導致狀況不對、為此還關心了一下他,因為A確實用一種密集到任何人看到都差點以為自己看錯了的方式安排自己的課程,像是不把自己當人看似的,最大限度的利用所有的時間並壓榨自己的精力與腦力。

 

  而當X硬著頭皮上了之後,才發現這個行程比看起來還要威力強大──特別是很多專業用語,都讓X有種『哈?這是啥?這個詞有啥意義嗎?』的困惑充斥在心中,而聽講時假裝認真也就過去了,真正要命的是他們上手實驗的時候,要不是記憶同調足夠給力,讓他即使處於『我是誰?我在哪裡?我為什麼會在這種地方?』的茫然狀態、但是一到有必須要的時候他就本能的知道自己該如何去做──哪怕他連為什麼自己要這麼做都完全不明白──,只怕就算對於卡門對他察覺疑惑時自己蒙混過關了,光是他在原本應該得心應手的事情上鬧出低級錯誤這點就足以讓任何人察覺到他的不對。

 

  也因為繁忙的課業,哪怕有意外可靠的記憶同調做為外掛輔助,但是這類提示閃過去就沒了,X不得不隨時緊繃著精神留意腦中是否有閃過這類可以讓他撐過眼前完全陌生得讓人頭痛的課程,也不免因而有些憔悴起來──他甚至開始懷念在腦葉公司做為裝飾主管時除了對員工下達命令、幾乎是無所事事到只能盯著監視畫面發呆的日子了,也終於稍微理解為什麼A總是掛著被人批評說是傲慢與冷漠的死人臉,任誰把自己忙成這樣子、也都會累到無暇去經營對自己來說不一定必要的社交活動,寧可擺著一張臭臉把無關緊要的人給趕跑。

 

  其中唯一的例外,或許只有卡門。

 

  也不知道是因為卡門到底是A的學姊,A多少比較給她面子,還是多次再快餓暈時被卡門投餵過後就算是A也不好意思對她擺臉色,或者更有可能是,不管A是什麼態度,卡門都一樣帶著自然而又尋常的笑容、毫不介意A表面上的不友善和他交流,讓A這個雖然大概不算是什麼純粹的好人、但也不是真的完全冷血無情的人,在一段時間之後半推半就的和卡門混成了熟人──總之卡門是A唯一一個目前有比較密切交流的存在,也是X這段時間除了上課實驗必要最低限度的交流之外,唯一有著正常交流的對象。

 

  一段時間昏天暗地日月無光的課程實驗塞滿了所有空檔的生活之後,X不得不承認和卡門見面並說話的時間是他唯一能夠比較放鬆的時間,在其他人對他不是假笑就是不爽他臭臉的厭惡神態,再好一點就是在他順著『直覺』完成試驗之後,對他像是發現有價值的東西一樣帶著功利性的讚賞表情,在這種情況下,卡門那些雖然沒有特別耀眼動人、但是卻毫不造作的笑臉與各種生氣勃勃的表情完全就是珍稀而少數能讓人精神放鬆的神情──也怪不得只有在學校短短兩年的相處時間,卡門就不知不覺間馴服了被當時其他人認為孤高而傲慢、很難以親近的A,就連X這段時間下來也不自覺間開始鬆懈了一開始因為Binah的評價而有的警戒心,對卡門時表情會不自覺地鬆懈、心情也會放鬆一些。

 

  只不過卡門的生活重心也不可能總是放在照顧自己看好卻也不放心的學弟身上,快要畢業的她雖然沒有X這麼誇張,但卻也是因為這樣的程序那樣的手續而到處跑、忙得團團轉,X也不清楚她具體都在忙些什麼,只知道兩人遇見的時間不如他以為的多──前段時間會有空去戶外曬太陽踏青、還躺在草地上體驗一把休息在自然之中的感覺,還是因為那時候正好是假期才有空閒。

 

  有時候忙的腦袋一蹋糊塗的,X甚至開始有了他在腦葉公司做為主管的日子不過是自己的夢境、現在才是真正的現實的錯覺──要不是明明被身邊的人誇做是天才,但實際上自己卻是連課程在講什麼都一頭霧水的笨蛋這點完全違和的設定一直提醒他的話,他或許會在忙得無暇進行自己思考的時間之中逐漸被這樣子乍看無害、甚至平靜地有點無聊的日子中真的混淆一切。

 

  以X旁觀過無數員工被異想體所迷惑之後的模樣、以及情報部過往的紀錄,他知道現在自己現在的狀態有點危險,放任自己盲目的接受一切的話,最後只會逐漸迷失自我。

 

  所以和X之前多少有點抗拒來自A的記憶回閃一樣,他也努力的不要讓自己完全把眼前的一切毫不懷疑的信以為真,否則如果他現在經歷的一切真的是哪個新型異想體搞的鬼的話,只怕就算他未來真的有幸得到來自安潔拉他們的營救,他的狀態也會讓安潔拉毫不猶豫的放棄眼前這又一個失敗崩潰的『A』、選擇讓時間回溯並且重新弄一個記憶初始化的『X』──而X並不想像個傻子一樣、洗去記憶後被安潔拉隨意擺弄,他也不認為重新開始的那個『X』會是現在的自己,所以他並不想迎接這樣自己『死亡』的結局。

 

  但是哪怕心裡知道,但實行卻是另一回事,就在X被據說是A留下來的這樣子慘無人道的課表折磨得精神恍惚、差點就輸給眼前每一天不容置疑的真實性時,A的投資人、也是目前名義上的監護人召喚了他單獨談話。

 

 

  在被喊住、留下來談話的時候,其實X是有點兒意外的。

 

  這段期間下來,X哪怕悶頭完成課程就已經無暇顧及其餘的事情,但到底他需要專注的只是別記錯『直覺』告訴他該怎麼做眼前該做的事情而已,卻沒有廢到多少自己的腦力,在習慣了這種日子之後,他也有了餘裕繼續觀察周遭,自然發現了A與幫助他度過這些年的投資人的教授感情並不算親近。

 

  或許是雖然對A的生活有所援助、但卻沒有和他實際上共同生活在一個屋簷下的緣故,雖然有定期經由郵件或是通訊軟體聯絡,但兩個人的關係卻反而沒有非常親密,就算平時上課時他也不像其他老師因為A出色的才能而對他表現出特別另眼相待的樣子──或許是他這邊的學生也不多,怕對哪個特殊待遇的話會太明顯的緣故也說不定──,總之這也是X現在第一次被教授單獨留下來談話,X難免也有些警惕與忐忑。

 

  不過也幸好A和教授的關係並不如X原先以為的好,X面對他時也不像對卡門時那麼緊張、怕會露出破綻,而且到底在腦葉公司的主管生涯也不是過假的,他對於裝出『自己很冷靜很鎮定』這點十分再行、哪怕他心底其實對眼前的事情完全沒底甚至還有點慌也能夠裝得毫無破綻。於是他也就維持著這樣表面上的冷靜,和教授回到了對方的辦公室後,開口問道:

 

  「──教授,你把我留下來有什麼事情嗎?」

 

  「先坐下吧,現在不是老師找學生訓話,這樣子談話還挺彆扭的。」

 

  教授倒也沒直說來意,而是先這樣子語氣隨和的招呼一聲,逕自從自己桌上的茶壺裡倒出一些熱茶。

 

  X依言隨便拉了張椅子坐下,哪怕也不是第一次知道自己現在這個身分的監護人的長相,也還是沒忍住打量了對方一眼。

 

  其實光看面相的話,就和一般人對於高級知識份子、還是大學教授的人有的印象一樣,是一個看上去儒雅又有派頭的體面長相,穿著也很有品味,雖然樸素但卻可以感覺得到搭配的講究與用心──如果不是頭上剃了個光頭、還有著疑似刺青的深紅色圖騰花紋的話,看上去就是再普通不過的學者形象,但是這個髮型頓時就讓整個印象不同了,不像個教書的反而像是電影裡會出現的打手造型,再弄個墨鏡帶上就更像了。

 

  也因為這樣,讓X每次遇到這個教授時都忍不住多看幾眼,心裡頗懷疑如果這樣的髮型不是教授本身審美獨特,就是教授為了遮掩自己已經是開始禿頂的年紀的事實而乾脆理了個光頭、還弄了個刺青紋樣偽裝潮流。

 

  但除了外型奇特以外,其實X第一次看見這個教授就莫名覺得對方的有點眼熟、像是在哪裡看過長相類似的人似的,只不過他並不肯定這種感覺是否是A的記憶同調的副作用,因此倒也沒特別放在心上,只當是自己的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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