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Netzach──不對,現在的他應該叫做喬凡尼吧?

 

  認出了正和卡門談話的人之後,想起喬凡尼和卡門似乎是從小就相識的青梅竹馬、現在就已經認識了似乎毫不奇怪,X詫異過後就不由得難掩好奇的打量著身為Netzach前身的喬凡尼。

 

  和A留下來的回憶片段一樣,和在X認知慮網中看起來是長髮而且頹廢而冷漠的厭世青年形象不太一樣,現在的喬凡尼看起來年輕多了,雖然一邊眉毛中間斷了一小截的少見特徵還是不變,但還是有不少相異之處。淡綠色的頭髮雖然也和一般男性習慣留頭髮的長度相比之下還是長了一點,但是剛好齊肩的頭髮和認知濾網中的形象相比已經很短了,不僅看上去比較稚氣一些,哪怕也還一樣是略帶著憂鬱般的神態,但給人的感覺卻柔軟溫和多了──至少面對卡門時是如此。

 

  看著看著,X不禁感慨不管是歲月還是腦葉公司的一切都是一把殺豬刀,硬生生的把現在這個有點小憂鬱但基本上還是挺正常的文藝小青年變成之後一嗑嗨了就各種瘋癲各種咒罵的憤世嫉俗Sephirah,也不知道假設卡門死後有知會不會後悔自己當初的死亡選擇──別的人不說,至少X是知道如果不是為了救回卡門而自願當做A的實驗品,Netzach是不會走到那個境地的。

 

  當然X這個疑問,不管是現在還未經歷一切的卡門還是日後早已逝世多年、並且遺體化為各種不再有過往記憶的異想體的卡門都無法回答他,他也很快的就拋下這個突然冒出來的些許慨歎,並且決定上前搭話──他總不能像是偷聽人家說話一樣繼續傻站在這裡看著他們說話,他現在打斷他們的談話總比他們談完結果一轉頭發現他站在不遠處來得好一點。

 

  「卡門,可以稍微耽誤妳一點時間嗎?」

 

  裝做是剛剛才到,X一邊走向卡門那邊、一邊出聲招呼道。而原先正說話的兩個人也都注意到了X的存在,不知道是不是X的錯覺,當一看到他之後喬凡尼的表情一瞬間就變得不太愉快、用X熟悉到不行的冷淡嫌棄眼神瞪向他,嘴角原先柔和的弧度也瞬間繃成不高興的線條。

 

  奇怪,難不成像我已前猜測的那樣,以前的喬凡尼其實暗戀卡門嗎?不然怎麼才第一眼看到我就露出敵意?

 

  X在因為察覺喬凡尼態度的變化而有些鬱悶的同時,也有點疑惑的琢磨著──但他也習慣了被Netzach用這種帶著顯而易見的反感與不耐煩的眼神斜睨著他了,再加上他自認為找到了這種態度變化的理由,因此也沒有什麼特別的反應,看了喬凡尼一眼就移開目光。

 

  「是A呀,有事情想找我嗎?沒問題,稍等我一下哦。」

 

  而轉頭看向X這邊的卡門則是並沒有第一時間發現身邊青梅竹馬的朋友的態度變化,和平時一樣自然的對他綻放笑容,語氣輕快的回覆之後,才轉回頭對著喬凡尼說道:

 

  「那我們晚點再聊吧,喬凡尼。你的手機應該還留有我的電話號碼吧?有什麼事情就儘管打電話給我,千萬別客氣。」

 

  「……我知道了,那我先去附近走一走,晚一點再和妳連絡。」

 

  而在卡門轉頭前,喬凡尼也早就收回瞪著X的不快視線,雖然顯而易見的不太情願,但是面對著卡門他卻也沒有反駁,而是默默的點了點頭,輕聲回覆道,似乎是把X當空氣般看也不看他一眼就轉身離開了。

 

 

  「……奇怪了,很少看到喬凡尼對誰態度這麼差勁的。A,你之前曾和他有什麼過節嗎?」

 

  目送著喬凡尼離開,等到確定了喬凡尼不可能聽到他們的談話之後,卡門才摸了摸下巴,有點疑惑地對著X的開口問道──看來剛剛她並不是完全沒察覺喬凡尼的態度,只是裝作若無其事而已。

 

  「沒有。我就連他這個人也不認識,怎麼可能有過節?難道那傢伙不是一直都是那個看誰都這樣的臉嗎?」

 

  X雖然也不肯定A是否真的在家入卡門創立的腦葉公司之前是否認識喬凡尼,但想了想,也覺得兩人在此之前認識的機率不高,於是便否定了卡門的猜測,同時在身為主管的期間已經看慣了Netzach那種『眾人皆醉我獨醒、爾等凡人不能理解我的痛』、對他還混上的些許蔑視與厭惡的眼神,聽卡門這麼說,他也想知道自己藉由A的記憶而對Netzach產生的印象有沒有錯誤,便好奇的問了一句。

 

  「不是哦,是這樣的話我就不會驚訝了。喬凡尼雖然比較內向怕生,但性格其實很溫和,平時就算覺得不自在也能對陌生人表現出符合禮節的禮貌態度的,所以看他對你態度這麼不友好我才嚇了一跳。」

 

  卡門搖頭否定了X的猜測,看起來似乎對於青梅竹馬的朋友的異常滿心不解,側著頭思索原因。

 

  「誰知道呢?搞不好是看喜歡的人身邊出現其他男性所以心生警惕了吧?」

 

  X反而不算是那麼意外,畢竟從回憶看來在卡門死去之前、A和喬凡尼的關係也不算親近──雖然他並不清楚原因是哪一方造成的,但卻知道他們第一次好好的對談是A想要救卡門、而喬凡尼也自願成為A因此而決定做的實驗的試驗者之後──,因此他隨口回應了很明顯沒往這個方向想的卡門。

 

  「哈哈哈,沒想道A你也有這麼幽默的時候。我和喬凡尼不是那種關係啦,那傢伙以前和我吵架時還罵過我『男人婆』、『以後肯定嫁不出去』之類的話,他也不可能對我有意思的啦。」

 

  但稍微出乎X意料的是,卡門對此似乎不以為然,甚至噗哧地笑了出來,以為X是在開玩笑而被逗得哈哈大笑,讓X不由得替喬凡尼默哀了幾秒,但也不好辯解自己不是隨口說笑──畢竟他的根據是完全不能跟卡門明說的『過往』──,於是只能默認了卡門的認知,轉了話題,有點訝異的問道:

 

  「他真的這麼說過你?」

 

  X確實很驚訝這點,雖然卡門確實不會做出那些很女孩子氣的可愛舉動、也不會不時展現讓人覺得很女人味的婉約神情,但別的不說,光是外貌,卡門和安潔拉除了髮色以及眼睛的顏色與形狀不同以外,樣貌都是一開始曾讓X驚艷過一瞬的美女,卡門比安潔拉狹長而冰冷的鳳眼不同、略顯渾圓的清澈雙眼也讓她比安潔拉更讓人覺得好親近。

 

  就算平時卡門她從沒有特地利用自己性別以及美貌的優勢特意展現出自身的優勢、舉止顯得清爽明朗,但也不能否認卡門有一種只屬於她的獨特魅力,不管是她精神奕奕的笑容還是充滿了朝氣的模樣,都像一束明媚得讓人不禁心情也隨之開朗的陽光一樣吸引人的注目,能讓人在第一眼就從人群中注意到她──在X看來,雖然卡門沒像他從A的記憶裡以為的那麼誇張的特殊性,但卻不是沒有任何魅力的女性,至少如果不是有各式各樣的原因讓他對卡門情感微妙,卡門是很容易讓他產生好感的異性,也相信和A這樣天生一副和Binah有異曲同工之妙的傲慢面孔的人相比,卡門是更討人喜歡的存在。

 

  況且X幾乎是有大半認定了喬凡尼對卡門有特殊的情感,更是難以想像他會對卡門說出類似的惡劣話語。

 

  「說過哦,雖然是小時候的事情了,但是喬凡尼的脾氣以及愛好這幾年都沒怎麼改過,大概也還是一樣認為我是嫁不出去的兇八婆吧?不提這個了,A你找我有事對吧?要說什麼?」

 

  卡門說著似乎意識到了自己說不相關的話講太久了,她擺了擺手,似乎像是想甩開不算愉快的話題,轉而問起了X的來意。

 

  而X也想起了自己的來意,頓時想多八卦點內幕消息的心思消退不少,猶豫了一會也沒想到該怎麼妥當的開場,於是他乾脆直接說了:

 

  「早先一點教授找我談話了,說是我可以減少課程的量了,這和妳有關嗎?」

 

  「嗯?教授可不是我說幾句話就能夠動搖決定的人喲,而我就只是在這件事上和教授談過幾句而已,說有關也有一點關聯,但我想我不算是關鍵性的因素哦。」

 

  卡門先是有點意外似的眨了眨眼,隨即失笑般搖了搖頭,回答了X的話語。而X自然也知道這點,雖然他就認識了那個監護人教授沒幾個月、但也能看得出來不只是光頭,教授實際上大概也不像他平時表現出來的那樣好說話,所以他更介意的反而是另外一點。

 

  「為什麼不和我說妳私底下找教授勸過的事情,私底下幫他人的忙有什麼意義嗎?」

 

  X真正介意的是卡門這樣子在他自己不知情的情況下、背地裡幫助他的行為,這種行為讓他感覺很複雜,雖然也不至於到了反感的地步──畢竟卡門是為了他好、而不是為了陰他才在他不知道的地方活動──,但卻讓他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壓力,X對於剖析自己的內心並不擅長也沒有太大的興趣,他只知道自己並不喜歡這樣子被人默默守護卻不知情的狀況,哪怕被人舔不知恥的要功並索求回報,他的感覺也比這樣子還要好。

 

  「你想多囉,我可沒有這種默默幫人卻不求回報的高尚情操,我也只是個凡人,A。事實上就算你不來找我問這件事情,我也會主動和你說的──畢竟這可是你這樣未來很高有機率進世界之翼的學弟的恩情呢,要是日後我創立的公司遇到了什麼事情需要外援,比起找外人我當然是找我可愛的學弟幫忙囉,而這就是籌碼。」

 

  卡門似乎看穿了X的彆扭心思,和剛剛一樣又有些莞爾般的笑了起來,搖著手指否定了他的猜測,語氣爽朗而理直氣壯的說著,沒有半點挾恩求報的不好意思──但反而是這種態度讓X放鬆了些,但又有些疑惑,問道:

 

  「既然都特地讓我欠人情了,怎麼不要求我到妳創立的公司上班?」

 

  「這是兩碼子事。雖然我也不是沒想過這類事情,但是還是覺得像A你這樣的人才和我一樣投身到這樣不見得有前途的道路也太可惜了,不管是翼也好,或者是A你喜歡的其他領域也罷,不管是哪個舞台都能有了不起的成就,就算是我也不忍心勉強你和我一起為了看不見終點的理想奮鬥啊。」

 

  卡門聽了卻搖了搖頭,沒有惋惜也沒有虛情假意,就跟剛才一樣彷彿理所當然的這麼說道,又是讓X內心感想有些複雜起來,也不知道該如何回應,愣了幾秒後只是憋出了一個問句:

 

  「……我還以為妳對於完成自己的理想很有信心的。」

 

  「我怎麼可能有信心呢,只不過我認為有些事情是有必要有人試著去做的,哪怕以現況來說看不到任何有可能解決的曙光也一樣,所以我就打算試著去挑戰看看了。如果我能夠給未來也有志於此的後人留下哪怕一點能夠幫助他們更順利前進的資料的話,那哪怕我一輩子都無法達成我的理想我也覺得我這一生值了。」

 

  聽了X的話,卡門很難得的苦笑了一下,但也坦承的說出了她自己的想法,同時也表現出了她的決心──以同樣彷彿這樣的念頭是天經地義般平淡而自然的口吻,要不是X確信自己沒有聽錯,光看卡門與尋常無異的神色與語調,他還以為卡門說的不是這樣子本來應該很嚴肅莊嚴的話題,而是和平時與他偶遇一樣在講一些無關緊要的日常瑣事,很普通的說完之後,像往常那樣對他露出微笑。

 

  要不是知道卡門理想的末路、也要不是他自己就是A為了實現卡門理想而誕生的其中一個產物,X大概會打從心底的認為卡門了不起、像她所打動過的所有人一樣為她所折服,而現在的他只是再一次又體會到了Binah的評價的正確性。

 

  ──卡門真的是非常可怕的女人,而最可怕的是X哪怕明白了這點,但卻不像沒實際和卡門相處之前那樣對她心生戒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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