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上班時遇到了一點不令人愉快的突發事件,導致我昨晚整晚都沒睡好,大概是我反射弧比較長,上班的時候覺得還好,但回到家裡之後反而才慢慢害怕起來,多少也才察覺我好像也有點生氣,因為其實遇到事情的不是我,但他把原先在完成另一件工作的我叫出去當擋箭牌了,之後反應過來反而有點不爽,我就長著一張就算被客人揍也無所謂的臉嗎?一個大男人的既然都怕得讓不知情狀態下的我出來當擋箭牌了,那就別繼續挑釁對方啊,要不是幸好對方沒遷怒到我身上,看對方扔東西丟那傢伙的手勁,我覺得我昨天就可以因為工傷而進一趟醫院了,等我反應過來後就有點那個。

遇到這種事情也真討厭,害我昨天工作比預定要晚上一個多小時才完成,現在心情也都不是很好。

 

 

 

 

 

  剛聽太宰將這個請求說完,我的意識還沒有來得及進行思考,我內心就先異常洶湧地湧現強烈的情緒──有某種異常鮮明到幾乎可以說是強勢、我自己都有些愕然的感覺告訴我,讓我不能答應太宰這個要求,不然我日後絕對會為此而後悔。

 

  我不太記得我有沒有說過,我一般來說內心很少有過於激烈的情緒變化,大概是我的異能天衣無縫即使能在其他無關緊要的瑣事可以選擇主動發動,但更多時候都是在面臨生死危機的前幾秒強制被動發動的,而橫濱又是個不太平的地方、我也過著與安全平穩無緣的動盪生活,我自從有這個異能力開始就無數次目睹自己因為各種原因死去的情景──直面死亡大概是人類正常的情況下所能面臨最大的危險與刺激,也因此我逐漸習慣了異能帶來那些栩栩如生的示警畫面後,我也逐漸習慣並能夠從容應付死亡畫面預警之後的現實危機、並做出恰到好處的正確應對,也因此除此之外相對平淡的刺激對我來說我其實很難湧現最開始還未習慣自己異能力之前的那種激烈反應。

 

  簡單來說,就是我其實是多少有點後天造成的情感缺陷而很多事情上的情緒反應有點匱乏的一個人──當然我大致理解其他正常人的情況之後也知道自己的狀態對他們來說是異常的,部過一來是這樣的異常並不影響我正常生活,二是我認為既然這並非先天的問題那我自己努力過後應該能夠漸漸矯正過來,於是在此之前我也不曾為此焦急過、並平淡接受了自己的不尋常之處。

 

  撇除我遺失的那些記憶裡可能遭遇的事情,在我來到這裡後少數內心產生鮮明的情緒波動都是因為太宰──不論是我能夠找到理由的,例如為了太宰偶爾難得展現一次的純真模樣以及微笑所打動而也不自覺想回以微笑,或是之前毫無理由地因為太宰無意間表現出來的細微言行而稍微生氣起來,這在我看來都是既讓我驚訝也讓我認定了太宰是我失憶期間締結了某種比較緊密關係的重要的人,不然我無法想像我會因為一個交情普通的人牽動心神到這種程度。

 

  但即使如此,這也是我因為太宰而產生的莫名情緒最強烈、甚至可以說是差點讓人失去理智的程度,就連我勉強維持理智回過神來都覺得這些曾一度在我心中噴薄而出的情感也感到心驚肉跳,就像是毫無緩衝地一口悶下高濃度酒精的烈酒一般,比起細細分辨箇中滋味,我在此之前卻是因為不習慣的濃烈甚至嗆喉的強烈刺激而沒辦法緩過神來──只是情緒衝擊過後,我也開始對於過去曾和我一起探索過槍牢的那個『太宰』到底身上發生了什麼、與他最後的結局有了不太妙的感覺。

 

  可以說原先對於地牢的未知之處姑且抱著『可能會有利於我們的可能性和不利於我們的可能性參半』這種樂觀態度、而保持冷靜觀望的理性狀態,我可能對於太宰居然願意為我做到這種程度而感到些許震動、也可能會擔心太宰而對他這個想法並不贊同,但卻有被太宰所說出來的理由所說服的餘地──畢竟對我來說,先取回記憶確認我和太宰到底算什麼關係這點目前是優先度最高的待完成事項,某方面來說太宰對我的認知是相當準確的,我確實是認準了一件事情就容易變得頑固且不聽他人勸阻的死心眼性格,甚至為了自己的目標也可以接受一定程度的損失與犧牲,就和我清楚只要理由合理太宰會接納我對他一些事情的勸說一樣,反過來其實我也是如此,只要太宰的說法我覺得可以讓我接受並放下原先的想法,我也可能因為他的說服而一定程度改變主意。

 

  但在這種幾乎是異常的情感波動,卻讓我不得不嚴肅地去看待驟然『不好的猜測』成真機率激增的這件事情,無法輕易被太宰說動而答應讓他嘗試這種直覺與情感告訴我十之八九可能發生無法挽回、甚至令我後悔莫及的事情。

 

  就算是還沒取回記憶、也和眼前的太宰沒有相處太久的時日,但我也很確定我並不想要因為自身的輕率而失去他──不只是我的情感總是不時告訴我太宰對我而言是特別的,也是因為太宰也將我當成他特別的人。

 

  每當意識到我們彼此的情感只差再確認一些事情就可以幾乎被我認定是雙向、確認我們透過情感的無形橋梁架構起了某種牢不可破的關係的情況下,我的心就產生了難以言喻的莫名戰慄與接近雀躍的奇妙心情,讓我無法簡單接受自己在確認彼此的心意是否是真正意義相通之前就失去了可能與自己建立起特殊聯繫的太宰。

 

  「──織田作?」

 

  而或許是我驟然出現的情感導致我臉上的情緒也難得明顯透露了出來,而那種表情怎麼看都更接近嚴峻而非其他可以適當忽略的情感的緣故,太宰望著我稍微露出了驚訝的表情,露出像是略感到不安與疑慮的模樣輕聲呼喚了我一聲。

 

  我驟然一驚,回過神來我也吸取上次的教訓,沒貿然把內心噴湧的情緒在未經冷卻處理的情況下肆無忌憚地袒露出來、以免自己激情當頭而用過於粗暴的方式傷害了太宰,我壓下因為這樣突兀情緒沖刷下而變得有些紛亂的思緒與情感,我微微向太宰搖頭,說了聲『沒事』姑且算是安撫一下太宰的情緒過後,我決定徐徐圖之、先按照原先打算詢問的問題來一遍流程,並在這個途中反過來說服太宰放棄這樣危險的想法。

 

  「我只是很擔心。太宰,你有想過假使你這麼做了,但你對於這個地方的不樂觀猜測實現了你要怎麼辦嗎?」

 

  我的詢問讓太宰像是為之莞爾般垂下眼簾微微地笑了一下,他的笑容又是那種讓我感到有幾分心悸、看不清迷霧深處隱藏的情感的朦朧笑靨,他用近乎溫柔的安撫語氣緩緩說道:

 

  「最壞的情況也就是這個世界上『太宰治』的存在因為被殺死了過去、也一同抹消了未來而消失罷了,就像是第一膛室入口的雕像那邊銘刻的文字所說的那樣──織田作,我一直不和你說我來這裡之前的職業以及與其相關的事情,是因為我過去擔任那項工作時所做的一切就算以織田作看來大概也是罪無可赦的壞人才會做的事情吧,為了自身的利益而踐踏利用他人、為了我自己的目的而毫不猶豫地犧牲了對我產生信賴與情感的同伴、為了我的私心而主動犯下了無數罪刑也因我而產生了無數罪惡,我是個就算活著也無人關心、就算死去也只會讓人拍手稱快的罪人,而除此之外也沒有其餘會因為我的死亡或消失而傷心欲絕的親近對象,犧牲這樣的我去為了這樣可能沒有回頭的事情進行探路,這是『最優解』。」

 

  太宰靜靜地用一點也不像是他口說說出來的話那樣寧靜的聲音平緩地訴說著,但和他把自己說成像是罪惡累累、十惡不赦的大惡人的說法不同,他此時的表情幾乎讓我覺得更接近於聖潔般毫無罪惡的陰影,但我很快就意識到了太宰更像是在為自己過去所做的一切打算以某個方式進行彌補的那種對自己造成的罪惡心知肚明卻有心補償的人一樣的心情才說出這些的。

 

  直接點講,就像是曾經的我因為一番談話心生觸動而想要改變自己在錯誤軌道前進的人生一樣,或許我對於自己曾犯下的罪行,說真的並沒有其他人聽到我的人生歷程突兀轉折時以為會有的那種是因為強烈罪惡感或是類似情感而痛悔並決定回頭是岸的想法,畢竟有些事情我是在清楚那是錯誤的情況下卻因為自己必須這麼做的原因而去做的,在那不殺人就會因為種種原因而反過來被殺害的時光之中,我沒打算否定也沒打算為了我曾經的做為而後悔──但我只是想要去改變,看我這樣的人是否也有辦法得到某些我曾經欠缺卻不知該如何獲得的事物,也因此我願意為了得到它們而以我自己覺得適合的方式進行在他人看來像是贖罪或是懺悔一樣的改變,試著去行善、試著去救人、也試著為了某些比我更應該好好存在於世界上的『好的東西』而付出自己身上僅有能付出的事物,而就算某個時刻來臨時我必須為了過往犯下的罪行而付出代價我也不會掙扎也沒有怨言,說這些話時的太宰給我的感覺和這些我現在也仍舊懷抱的心情很接近,也因此即使太宰沒把他的心情掰碎向我細細說明,我依舊意會了他的想法與打算。

 

  我很清楚自己並非太宰認定的那樣可以為之犧牲、用『罪惡的自己』來換取的某些世界上比他更應存在的『好的東西』,事實上如果把我過去的履歷都說出來,可能就連太宰也會嚇一跳,旁人看來我們兩人或許也都是半斤八兩

、誰死也不可惜的壞傢伙吧──只是即使早已決定要設法拒絕太宰的提議,但他這麼說的時候、我一時間因為完全能夠理解並產生共鳴的狀態而在理解了他真正意思的情況下被他的覺悟所打動了,無法像我原先打算地用巧妙委婉的方式勸阻太宰、或是乾脆用強硬的態度強行駁回太宰的請求。

 

  只是,不想失去太宰的心情仍是更勝一籌──也因此太宰彷彿猜到我原先差點妥協的心情而安心地微笑了一下,似乎想要把他將做為探路的棋子的事情做為定論而結束話題而微微張開嘴時,我或許不那麼巧妙、甚至有些突兀地在他開口之前打斷了他即將要說的那句我與他都心知肚明的話語:

 

  「還有我。」

 

  「欸?」

 

  似乎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般,太宰發出疑問的聲音並向我投來一時沒辦法立即理解我的意思般的疑惑視線,而我凝視著這樣子的他,這次認真地把我想說的話以完整的方式再次述說一遍:

 

  「現在會為了太宰的消失而難過的人,還有我在──即使太宰你說的或許沒錯,或許過去的太宰做出的事情讓世界上除了我以外的人都覺得比起你繼續活著、你為了其他任何的誰而犧牲才是正確的,也是你口中的『最優解』,但我還是不想看到我好不容易能認識的你就這樣在我眼前消失,因為我很清楚,你消失之後我不會再遇到第二個像太宰這樣的人了,我會掛記遺憾一輩子的。」

 

  認真的、把樸實但或許不是那麼巧妙動聽的想法從口中說出來,我原本以為自己將內心話說出來會感到難為情或害羞尷尬得想要找個洞鑽進去,但意外的並沒有我以為會產生的這些情感,有的只有終於將這些不知道在我心底埋藏多久的情感向應該傳達的人傾吐出來的某種說不上來的暢快感,心頭反而一片寧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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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澤葉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