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是不是最近有什麼鋒面還是氣流之類的,接下來接連幾天都下著雨。

 

  信濃拉了拉自己身上明黃色雨衣的兜帽,眨去剛才因為兜帽沒戴好而滴到自己眼皮上的水珠,看了眼自己手機地圖上的定位,才將視線轉向眼前的白色獨棟建築。

 

  眼前的建築十分普通,就如隨處可見的教會一般,低調而簡潔地外觀上只有少量但足以讓人明白性質、有著濃濃宗教味兒的圖樣記號,再加上一個印著『至高天研究所』漢字的石製招牌,乍看之下平平無奇。要不是占地甚廣的私人土地周遭都圍著鐵欄杆,並豎有警告意味濃厚的生人勿近警示標語,信濃暗中調查後也發現這裡的警備森嚴到讓人吃驚的地步,或許這裡是個他如果路過都不見得會多看一眼的地方。

 

  這段時間信濃並沒有平白浪費,他一邊旁敲側擊的打聽並注意周圍人是否還記得阿藤,一邊也卯足全力地查詢關於至高天研究所的一切,讓他確定了不少事情。

 

  首先,或許不僅僅只有事務所關於阿藤的一切痕跡都被抹去了,包括理應是阿藤摯友的所長音羽塁在內,沒有半個人記得『阿藤春樹』的存在。

 

  這點讓信濃有一些不安,情不自禁地懷疑起『阿藤春樹』這個人是否是他瘋狂之中自已臆想出來的精神支柱,實際上根本沒有這個人──但他很快就打消了這個念頭,如果是他的家人朋友也就算了,但事務所的人和他還沒有熟到會善意地配合他的幻覺演戲的程度,如果他被確認精神出了問題,只怕早就被硬是塞到了相關的醫院診所中接受治療了,沒有這麼做只代表了阿藤是真正存在的人,只是因為不明原因而暫時被他以外的人忘卻、並且本人離奇失蹤罷了。

 

  再來是信濃也了解到了關於至高天研究所的一切──至少是表面公開給人看的一切,還有一些不知真假的負面傳聞。如果說原先他被抓得突然,對於至高天研究所的一切也都懵懵懂懂的話,這一次他才算是初步了解了至高天研究所這個組織的性質,雖然更深入的地方以他的情報管道還是無法觸及到,但他已經大致有了該怎麼去接觸這個地方的計畫。

 

  雖然說是小眾的新興宗教,或許說正是因為是可疑的新興宗教,想要入教意外的並不容易──要有內部人士的引薦或是邀請才能初步踏入聖堂聽講或接觸教義,然後要成為被登記在冊的正式信徒還得經過觀察與考核的時期,被一定比例以上的資深成員認可才能夠被真正接納為其中一員,得到可以自由進出至高天研究所教會的許可,採用了非常嚴格的推薦審查制度。

 

  信濃打聽到的這個消息,也只是透過他在網路上以他的直覺與推測和那個組織有關的網友私下打聽來,那個網友也只是最外圍的普通信徒,更詳細的他也說不清楚,但似乎根據能領受的神之愛恩惠的多寡,至高天研究所內部還有分了許多高低不同的層級──而所謂的神之愛又是什麼,那個網友只說是『那是接近至高天的距離不同,而能感受到的神之救贖與引領』這樣意味不明的話,信濃不太理解,但和他想要知道的事情似乎也沒太大的關聯,他也就把這個疑惑扔到了一邊。

 

  也因此,信濃花了大把時間刻意接近了某位據調查有很高機率是至高天研究所的信徒的某個人,不得不說信濃別的或許並不比人強,但唯有與人交際的手段可以說是天然就有很高的等級──他順利地在短時間內取得了對方的信賴,並讓對方相信他需要那所謂神之愛還是什麼來著的救贖,並把他引薦到了至高天研究所。

 

  而今天,就是信濃按照那個人指定的時間來訪至高天研究所奈胡野支部的時候──時間似乎還是這裡的人在那個人替他預約之後定的,信濃來的路上因此而多少有些忐忑不安,但是一想到阿藤的面容與現在只殘存在他記憶中的笑臉,他還是義無反顧地開車前往了這個地方。

 

  就是這裡了呢──至高天研究所。

 

  確認自己沒有因為迷路而走錯地方之後,信濃深吸一口氣,往鐵門那邊走近,並按響了門鈴的按鈕。

 

  在一聲普通至極、許多戶人家都使用的悠長門鈴聲之後,門鈴按鈕旁的對講機傳來輕微的『喀擦』一聲、一個聽起來很沉穩的女聲透過機器的放聲器傳來。

 

  「您就是之前預約的信濃先生吧?請您說出引薦人的名稱。」

 

  「伊藤由美──我是伊藤小姐介紹的。」

 

  有點緊張的舔了舔嘴唇,信濃望著對講機,努力以聽上去不至於太過心虛、盡可能清晰的聲音回答道──伊藤由美就他所接近的那個信徒的名稱,大概是清楚明白自己只是想利用對方才刻意和他交好,他提起那個人的時候內心總有些類似歉疚的感覺閃過,也是第一次在和本人面對面的情況以外說出這個名字。

 

  「伊藤小姐嗎?和申請人名稱一致,請稍等,我這就去迎接您。」

 

  聽到信濃的答覆,對講機對面的聲音似乎輕快了些,語氣客氣地說完,又是細微的『喀擦』一聲,對方中斷了通話。

 

 

  「久等了──我是田中有希,初次見面。」

 

  信濃沒等多久,他就看到一個套著白大褂、手撐著一把紫色的雨傘的女性走到了門口,她動作俐落地在鐵門旁的柱子那裡輸入了些什麼之後,鐵門應聲敞開,而那名女性也對他露出了一抹微笑。

 

  田中有希是頗有書香味、面容到氣質都給人一種很聰穎印象的一名女性。

 

  染成明亮茶色的長髮自然的垂落在身畔,戴著細框的眼鏡,含著笑的臉龐說不上有多漂亮還是如何,但那種帶著幾分親切的溫和笑意沖淡了有些疏淡的眼眉間給人不好親近的氣質,是給信濃大姊姊系印象的知性女性。

 

  「初次見面,田中小姐,我是信濃榮治,請多多指教。」

 

  信濃原先是打算用假名與假身分來接觸至高天研究所的,但仔細一想,不說他本來就很不擅長偽裝以及演戲,至高天研究所都採用了這麼嚴苛的入教方式了,肯定也會對信徒的來歷有過調查,與其因說謊而一開始就被懷疑,他還不如大大方方的使用本名來接近這裡。

 

  況且信濃雖是懷疑他身邊的異變和至高天有關,但考慮到這裡的人都把他身邊的人通通洗腦了一遍,信濃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獨獨被漏掉了,只是他想對方或許根本不把他當作威脅、才讓他完好無損的被送回了事務所裡,就算他再次接近這裡會被警惕,但不一定對方就會馬上採取過激手段來排除他這個人的存在,他猜想自己暫時不需要太過警戒,才大膽地以真實身分來到了這裡。

 

  簡單地彼此介紹過後,田中就招了下手、帶著信濃沿著石頭小徑往裡頭走,一路上似乎是有些漫不經心地和他閒聊。

 

  「老實說,我真有些意外小由美會引薦您入教呢──小由美是個相當內向的孩子,對異性也比較有戒心。而且信濃先生,您和小由美似乎是最近才認識的吧?」

 

  「嗯,是啊。也算是偶然吧?正好我想看的那本書籍被伊藤小姐拿著,我留意到了之後就和對方稍微聊了幾句,之後就慢慢熟了。一開始她確實感覺不太接近我,但大概是我們談論書籍內容的時候有些觀點兩個人比較接近,愛看書的伊藤小姐才漸漸和我比較熟了起來的吧?」

 

  對方聲音略帶著笑、也聽上去若無其事,但信濃心底自然是暗暗提高了警覺,也以乍看輕鬆的口吻做出了回答。

 

  當然這個回答是經過藝術加工的,信濃在確認目標之後,事先調查過伊藤借閱書籍的偏好,花了點時間惡補並抓準了伊藤可能會認同的一些觀點後,才某一天製造了這個『巧合』和成功和伊藤搭上話的──信濃很清楚這類內向、平日不怎麼與他人來往的人,有的時候只要抓對了切入點,反而出乎意料地十分容易接近,只要拿捏好分寸,沒有一下子就急吼吼地踏入對方還未對他開放的領域之內,也沒有踩到對方視為禁忌的雷點,不需要花太多時間就能夠初步打好關係。

 

  當然要建立更深入、也更穩固的信賴關係,或是要成為對方能夠敞開心扉交流的對象,還是需要細水長流的長期經營才能辦得到,但信濃不需要也不打算這樣子做,他只要和伊藤建立起能願意讓他被她介紹到至高天研究所程度的交情就好了。

 

  「哼~書嗎?恕我失禮,但信濃先生不太像是喜歡閱讀文字的那類型呢。」

 

  田中也不知道信還是沒信,不置可否地哼了一聲之後,她偏頭望向信濃,似笑非笑地說了一句。

 

  「唔~我不否認就是了。平時的話,我更喜歡看漫畫之類文字量比較少的書,但不久前我剛看的某部漫畫裡提及到一些關於宗教方面的內容,我也算是一時興起才打算去好好了解那方面的資料,最近才總是去圖書館的。」

 

  信濃摸了摸鼻子,也沒有否認田中不知是否是有意刺探的話語,除了原因沒照實說以外,算是坦率的回答了田中的話。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給人毫無心機的印象這次也順利發揮了作用,田中看著他莞爾一笑,卻沒再繼續追問下去,反而又閒聊起了其他瑣碎的事情。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澤葉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