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道一提,這裡的所員入教考核純屬瞎編,畢竟我和資料集無緣。

 

 

 

 

  就在這樣表面輕鬆,但一路上對信濃來說也有些難熬的談話中,大約走了兩三分鐘左右,信濃才終於靠近了本棟的玄關那邊。

 

  啊……果然裡面和記憶裡的一樣。

 

  進入建築物後,信濃看著櫃檯這邊熟悉的景色,恍惚了一瞬,但他沒有出神太久,作為引路人、看起來也像是審查官之一的田中有希的聲音就拉回了他的注意力。

 

  「在訪客的冊子上簽個名吧。還有手機之類可以和外界通訊的隨身物品也請您暫時拿出來放在櫃檯上。我們沒有懷疑您的意思,不過至高天研究所的宗旨異於正統的基督教,我們的敵人比您所能想像的還要多,這只是以防萬一而已。」

 

  田中的語氣依舊客氣而柔和,但提出要求時卻透出不容違逆的氣息,信濃也並沒有遲鈍到注意不了這點的程度,於是他並沒有抗議或是試圖交涉讓田中改變主意,而是一邊掏出了手機,一邊有些好奇地問道:

 

  「讓你們保管是沒有關係,不過在我待在這裡的期間,有人打電話給我的話該怎麼辦?可以接電話嗎?還是你們會幫我把電話掛掉?」

 

  如果只是單純的參觀並沒有這樣的限制,但由於信濃透過了那位伊藤小姐提出了入教考核的申請,因此他得在這裡住上三天。在三天內他可以在支所建築本棟被許可的範圍內自由行動,不管打算怎麼度過都沒有限制,但是會有人暗中觀察他的行動,也有不定期的單獨談話──總之三天之後會得到是否准許入教的結果。

 

  只是相關的規定,不知道是不是至高天研究所的人有特地交代,伊藤並沒有對進行過於詳細的介紹,她只是笑著說『如果是信濃先生的話肯定沒問題的』,並在信濃表示想要也加入這邊時替他向至高天研究所傳達了這件事情。

 

  「來之前引薦您的人應該有說過,要先處理好世俗那邊的瑣事才對。但如果真的有意外的情況,我們也不是不能通融──我們會通知您有來電的消息,您可以決定要不要以簡訊的方式和對方進行聯絡,視情況要中斷試煉離開也並非不可。只是這樣一來,這次的考核就算是您自動失敗,如果想要再次考核,需要這次的審考官過半數同意才可以重新開始。」

 

  大概是類似的問題被問過不少次,田中對於信濃的提問並沒有太大的反應,態度淡然地進行了流暢的說明。

 

  「我明白了。那如果是通話人的名字前有標同事或上司的人打電話來,就不用特別通知我了──都已經特地請假了,我不太想中途被叫去加班。」

 

  信濃點了下頭,他看了眼手機,裝作若無其事的這麼說道,像是因為暴露了自己不想加班的小心思而有些不太好意思地靦腆一笑。

 

  事實上信濃這麼吩咐並不是真如他表面上說的這個藉口,先前也說過了,他之前曾經因故失蹤過、而失蹤後又失去了大量的記憶,也因此雖然只是猜測,但信濃想他的手機還是什麼之類的隨身物品應該有音羽偵探事務所應該有為了防止第二次無故失蹤而做出相應的處理。

 

  再加上雖然信濃確實有向事務所請假,但他請的並不是三天的假,而是兩天的假──假使信濃真的不幸在這裡遭遇不測,他希望事務所可以盡早因為他的曠班、還不接電話這件事情而察覺到不對。而在這段期間他故意不接事務所的任何電話,也是為了加強他請假給事務所的不尋常感。

 

  而之所以是請兩天假,而不是請一天或三天,只是因為就算事務所他們決定要搜尋他的蹤跡,出動也需要時間,如果信濃沒事的話,在第三天電話歸還時還來得及拿忘記充電或是其他藉口搪塞過去,而真的出事了事務所準備好過來也正好能夠及時救助,太早或太晚都比較麻煩一點,於是信濃考慮過後才選擇了以這種方式來製造自己的退路。

 

  但希望這都是我自己杞人憂天、做出這些準備都派不上用場就好了……

 

  信濃暗暗想著,臉上仍是狀似無辜地等待田中的答覆。

 

  田中似乎也沒有想到信濃一張單純的臉孔下有這麼多亂七八糟的心思,她似乎因為他不怎麼負責任的發言而啞然失笑,但也沒有針對此做出什麼評價,輕鬆地就答應了他的要求。

 

 

  接下來就是安排臨時住所以及介紹一些在這裡生活可能會用到地方,例如自助廚房、廁所以及洗浴間之類的,等大致介紹過並給了信濃地圖之後,田中告訴了信濃下午五點可以到聖堂那邊聽這裡常駐的司教講解經文,讓他有興趣可以撥空去聽一聽後就告辭了──信濃原先以為田中就是他的監察員,也猜想田中會不會一直跟隨他,現在看田中有希離開得瀟灑,都不由得愣了一下。

 

  唔──那接下來該怎麼辦呢?

 

  仔細看過一遍地圖、並把地圖摺疊好收入口袋之中後,信濃環顧了一下自己這三天的臨時住所──他被安排和其他男性所員住在同一間大屋子裡,屋子裡有幾張雙人鐵床,他使用的是靠牆的其中一張的上鋪。他帶來的換洗衣物被指示可以放在另一邊的鐵櫃中,他也就依言把帶來的行李放到那裡去了。

 

  這裡提供給所員的休憩室意外的居然給人的感覺還算不錯,雖然床是躺起來不算很舒服的鐵床,也得和其他人共同使用就寢空間這點,對已經脫離大學住宿年紀很久的信濃來說有點不太習慣,但讓人意外的是有電視,也有擺放著各種書籍的書櫃,也有供他們使用的椅子以及桌子,作為生活空間意外的並不顯得過於冰冷或單調。

 

  ──還有被子和床單意外的都很軟、材質也很不錯呢。

 

  信濃拍了拍現在屁股下的床單,心底感嘆了一句後,他收回了打量這三天他會使用的居住空間的目光,開始認真思考接下來的對策。

 

  信濃就算心思遠不如阿藤等資深偵探縝密,但他也不笨,自然是清楚他不能第一時間就直接往實驗棟的那個方向衝──先不說不清楚阿藤是否在那個地方,就說以他現在也仍是被監控的身分,他也不適合在才剛到這裡、也還不了解情況的時候就自己暴露了他來意可疑的事情。

 

  得先了解並探查這裡的情況,再做出下一步行動的決定──那這樣的話,從先和其他人混熟開始好了。畢竟我擅長的方向是這方面的,從這裡開始入手或許會比較快。

 

  信濃很快就有了決定──作為一個失去至少半年工作記憶的新手級偵探,信濃調查在這方面只在這一周內接受過阿藤作為前輩的簡單教導,其中他最被優先要求學會的就是『善用自己的優勢與劣勢』,他不管是從阿藤那邊的教誨、也還是對自己的認知,他都清楚了解到他或許別的方面並沒有優秀到一枝獨秀的程度,但唯有一件事情他從以前到現在都很擅長,那就是在新環境中短時間和其他人拉近關係,同時他也很擅長在對話中透過閒聊與交談而打聽到他想知道的八卦……不、情報。

 

  也因此,在對這裡的調查沒有太清晰的頭緒的情況下,信濃第一時間選擇從『人』這個方向入手,從先和周圍的人建立起關係這點開始──不僅是因為這是他相對擅長的領域,也是因為這樣做是很多人剛來到新環境時通常會做的事情,他這麼做也不容易引起他人的懷疑。

 

  我記得三樓這邊有一間這裡的常駐所員專用的休憩室,那邊應該是其他人沒有事情要做的時候會待的地方吧?先過去看看,看能不能先和誰混熟吧!晚一點那個什麼司教講經的時候,應該大部分的人都會過去,我在過去看能不能藉機接觸其他還沒見過的人好了。

 

  做出了決定後,信濃也不遲疑,他很快就從雙人床的階梯爬下來,步履輕快地離開了寢室。

 

 

  在休憩室的交流很順利,信濃憑藉著給人隨和印象的臉孔以及開朗的笑容,和那裡待著的人聊了一會兒就熟絡起來了──這也有這裡的人比信濃想像的還要親切的原因在內,和態度不怎麼掩飾笑容底下的淡淡疏離的田中不同,這裡的人對於想加入的新人態度都很友善,到了信濃都想不到這些人會是怪異宗教成員的地步了。

 

  而閒談了一會兒無關緊要的瑣碎話題,還喝了碗女性所員為了從雨中過來的他煮的熱湯後,信濃他看時間也差不多,就和其他幾個人先告辭離開了,並約好了晚一點在聽講前一起在聖堂前先會合。

 

  還是覺得有點冷,感冒就不好了,先去一樓那邊的澡堂洗個澡好了。

 

  在離開了休憩室後,信濃搓了搓手,不由得冒出這個念頭──他是頂著傾盆大雨過來的,哪怕建築物裡似乎有開暖氣、他還喝了熱湯,但可能是水氣還附著在之前淋到雨水的肌膚上,他還是覺得身體漸漸冷了起來。

 

  信濃無意間一轉頭,卻不由得睜大了雙眼──他看到一個衣著風格和背影似曾相識的人從樓梯那邊走了上去,雖然那個身影只是一閃而逝,他也並沒有完全看清楚,或許只是他搞錯了,但他還是忘了原先打算要做的事情,毫不猶豫的追了上去。

 

  「等等!等我一下!!阿藤先生──」

 

  信濃奔跑上二樓,看到那道身影的同時他想也不想地就呼喊出聲,劇烈地跑步讓他沒有多餘的心神去仔細注意對方的具體特徵,只是一心地想要追上對方。

 

  「等等我啊!阿藤先生、阿藤先生!」

 

  他只是全身心投入了奔跑中,這幾天完全不知道他所思念與想見的人的蹤跡累積下來的不安與恐懼讓他不知不覺淚眼矇矓,他死命地呼喚著,奔跑著。

 

  ──不要丟下我一個人啊!

 

  內心真正想要吶喊出來的話語伴隨著被丟下的恐慌,給了信濃超越平常的力量,他很快就追上了對方,並想也不想的就抓住了對方的手臂──等手上抓到了實實在在的溫暖軀體之後,頓時安心下來的他才終於讓暫時罷工的理智回歸,只是當他調勻呼吸去看向那個被他抓住的人的時候,才失望又沮喪的發現他認錯人了。

 

  深咖啡色的及肩頭髮……這個人不是阿藤先生。

 

  在信濃因為這個判斷而頓時陷入失望之中,忍不住有點想哭的時候,那個人回過了頭,那張臉孔讓信濃原先要湧現的眼淚頓時止住了。

 

  「那個、抱歉,您認錯人了──」

 

  那個人回過頭來,似乎有些困擾但又盡可能維持平靜的回答他,但可能是信濃臉上的表情讓他感到有些驚訝,他說到一半,就有點猶豫地停下了話語。

 

  這個人有一張線條纖細、甚至帶著幾分稚嫩的臉孔,深茶色、但仔細一看微微泛著些許的紅的雙眼倒映出信濃此時雙眼還含著淚的臉孔。他的膚色有些蒼白,在深色的及肩半長髮的襯托下有了種文弱學者般的氣質──除了髮型和髮色不同,不論是穿著、單薄瘦弱卻高挑的身形還是這張俊秀的臉孔,這個人都與信濃所知的阿藤春樹完全一樣。

 

  不,也不能說是完全一樣。眼前年齡莫辨的青年並沒有像阿藤那樣習慣性地瞇細雙眼,氣質也略有區別,和給人冷靜沉著的可靠印象的阿藤不同,眼前的青年有種飄忽不定似、看似沉靜但給人一種有點心不在焉般的柔和氣質──這種神態到氣質上細微上的不同,信濃很難以言語具體說明,但真要他形容的話,如果阿藤給人的印象是藏在都市之中一角生機盎然、在明媚陽光下色彩十分鮮明亮麗的一抹綠意的話,眼前的人給人的印象更像是輪廓與色澤都曖昧朦朧、像是壟罩在薄霧中一般的雨景,乍看色調給人柔軟的印象,但那種偏冷色系的色彩給人的那種若即若離的淡漠感,卻不是第一印象會給人容易親近感受的微妙氣質。

 

  這個人就是阿藤春樹,但這個人也不是阿藤春樹──這兩種互相矛盾的感受,同時在信濃心底浮現,讓他有些困惑也有些不知所措,只是怔怔地凝視著這張熟悉而又陌生的臉龐。

 

  「──雖然我並不是您口中說的那位『阿藤先生』,但如果您願意的話,我能作為一個單純的傾聽者,傾聽讓您露出這樣表情的煩惱與困擾嗎?」

 

  大概是信濃現在的模樣太過可憐,眼前這名與阿藤模樣相似的青年露出了憐憫的神情,他神情柔和了下來,用與阿藤一樣的聲音、但口吻卻微妙地有所區別的沉靜音嗓靜靜說道,對他淺淺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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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澤葉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