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阿藤相關的事物消失得太徹底,信濃簡直要以為這是一個事務所對他開了一個有些惡劣的玩笑。

 

  他對事務所來說情況特殊,同時這也意味著他給他們添了一些麻煩──有些人看不過眼,又察覺他對阿藤有著特殊情愫、連他都自覺自己有些病態地依戀著阿藤,因而故意拿這點捉弄他也不算什麼太意外的事情。

 

  信濃仍不想相信這個似乎就已經擺在眼前的事實,他拿起自己的手機,沮喪而又有點難過的發現自己的手機上原本和阿藤有關的通訊錄資訊也消失無蹤了。但幸好他別的或許還會忘記,但關於阿藤的事情他卻有自信記憶能無遺漏,他迅速地動著手指按下了阿藤的電話號碼、試圖打了過去。

 

  『您的電話是空號,請查詢後再撥──』

 

  但得到的答覆依舊讓信濃感到失望,他聽著電話中用語客氣卻生硬的通知內容,他握著手機的手指不自覺增加了力道。

 

  『您的電話是空號,請查詢後再撥──』

 

  『您的電話是空號,請查詢後再撥──』

 

  『您的電話是空號,請查詢後再撥──』

 

  『您的電話是空號,請──』

 

  他一次又一次的重複撥打著電話,但在無數次相同的回應之後,他的手機終於沒有電了,早已聽厭的電話答錄聲播放到一半就戛然而止,耳邊只剩下雨的聲音、以及和這個聲音毫不衝突的死寂。

 

  信濃怔怔地放下了已經自動關機的手機,雙眼有些無神地凝視著虛空,他再次環顧了一下已經被他翻得亂七八糟的辦公室,他這才稍微回過神。

 

  就這樣子放著不管,明天其他人看到之後或罵人的。整理整理吧……

 

  信濃其實完全沒有那個心情收拾東西,只是他還沒有失去理智到因為打擊而其他事情都不管不顧的地步。

 

  況且雖然他對於自己居然莫名其妙當了偵探這點毫無實感,但他也暫時不想丟掉了這個讓他和阿藤有了認識機會的工作,要是他突然亂翻整個事務所裡的東西、甚至還包含了他原本不應該亂碰的其他人辦公桌與機密檔案櫃,但卻說不出個合理而且讓人能夠接受的理由的話,信濃想就算所長是個好人也會選擇把他給解雇──考慮到這點,他還是勉強打起精神來把東西都一一歸位的。

 

  阿藤先生為什麼會突然消失不見呢?會不會和我睡醒之前的異狀有關?

 

  一邊收拾,信濃的腦子也沒閒著,隨著簡單而機械的動作而漸漸冷靜下來後,他開始思考這個問題背後可能的原因。

 

  信濃在約一周以前醒來時莫名其妙的發現自己倒在奈胡野這邊的車站,而且不知道因為甚麼原因造成的衝擊,他遺忘了約半年份的記憶──這是他在警察以及東京本部那邊聲稱是他同事的偵探前輩們反覆問話確認之後推測出來的時間,或許實際上他忘記的不只有半年份的內容也不是不可能。

 

  但在那之後,他並非僅僅只是喪失了一部分的記憶,身上也突然有了他原本沒有的問題發生。

 

  強烈恐懼著犬科生物、時不時就遺忘事情的健忘症狀、也因為這樣不時發作的健忘而很容易迷失道路,還有不時會有突然掉線失神或是頭痛欲裂的情況──但還有一個信濃沒和人說過的是,他並不單純只是健忘,他每一段時間就會突然陷入一種詭異的幻覺之中,等他努力掙脫之後才發現時間的流逝。而在這段期間內他的身體就像是自己有意識一般、也像是被他所不知道的誰所操縱一般,他會突然出現在他完全不知道為什麼會去的地方,而從旁人的說詞聽來他也在這段期間做了些什麼他完全沒有印象的事情。

 

  而除此之外,有的時候他也會看到了奇怪的幻影突然出現又突然消失,有時候是腦中突然閃過奇怪的畫面或聽到奇怪的聲音,種種異相時常困擾著信濃。

 

  這些情況讓信濃感到十分害怕,但又不敢隨便拿出來和人討論,生怕自己被人當成頭腦出現問題的人而被送去精神病院關起來,所以他有意識地把這點給隱瞞了下來──但來到音羽事務所、並認識了阿藤之後,或許是內心有了支柱的關係,最近這個問題不再像剛開始那麼嚴重了,再加上他遇到古怪幻覺的期間似乎也沒做過什麼不好的事情,信濃對於瞞下這些事情才終於沒太多的罪惡感。

 

  但也因為這樣子,信濃不由得懷疑起眼前的異狀會不會是自己幻覺升級之後的新花樣,畢竟以前他也碰過一些逼真到讓他差點迷失在其中的幻象,現在這也是一場龐大而逼真的夢境也並非不可能。

 

  信濃也寧可真相就是這樣,他死也不肯相信阿藤會消失或是可能只是他幻覺的這種情況。

 

  那既然這樣子,阿藤先生到底跑到哪裡去了呢?為什麼事務所裡找不到阿藤先生存在的蹤跡?

 

  即使是這麼堅信著,但信濃的猜測也同樣還有許多無法解釋的疑問。

 

  他的幻覺雖然都很逼真,卻只會讓他看到在正常人看來看不到的東西,或是實際存在卻因為幻覺而扭曲形象的情況,並沒有讓本來應該存在的事物憑空消失的功能,所以照理來說再怎麼說也不太可能會出現這種特定東西的蹤跡被消除的情況。

 

  也不是完全沒有是他身上的幻覺升級加強過後的可能性,但問題來了──為什麼唯有阿藤的存在是被幻覺所抹消的?

 

  如果說信濃心底討厭阿藤到恨不得他消失,這完全是不可能的。他不但不討厭阿藤,他甚至可以說是喜歡到就連他自己都有些懷疑他會不會是同性戀的地步,不然為什麼一看到阿藤他就心跳得那麼快、眼中的世界為什麼會變成那麼明亮,他為什麼總是難以抑制更加接近阿藤的渴望,信濃原先只以為少女漫畫中才會有這種用來表示戀愛狀態的誇張情況,卻沒想過有朝一日自己會因自體驗這些感覺。

 

  阿藤雖然長得好看,但絕對不是那種像女孩子似精緻陰柔的類型,也和信濃一直以來欣賞的女性類型毫無相似之處。信濃想如果不是他真心喜歡阿藤,光是皮相上的誘惑是不足以讓他產生這些錯覺的──畢竟他能接受BL題材歸能接受,但世界上還有個叫作腐男的這種類別,他並不會因為看了那些作品就把自己和作品裡的角色混淆,阿藤是第一個讓他有這種情感的同性。

 

  也因此,這如果真的是他腦中產生的幻覺的話,信濃是絕對不可能希望阿藤消失的,不如說他或許會做出很離奇古怪、各種粉紅色的幻想──例如他覺得阿藤的女裝似乎挺讓人期待的……咳,總之應該會出現這類奇奇怪怪、但更讓他期待的幻覺,而不是讓阿藤消失。

 

  但幻覺的出現與內容也不是我能夠控制的……會不會正因為是我不希望阿藤先生消失,所以才被幻覺這麼戲弄的?

 

  信濃轉念一想,反而越發肯定是幻覺的作用了。或許自己是在老毛病發作的期間,自己把阿藤那裡的東西全都不知道收拾到哪裡去了也說不定。

 

  只是這麼一想,也還有說不通的地方。

 

  如果真的是自己夢遊期間做了這些事情,別人、或是阿藤本人看到了肯定為阻止他的,如果想不被阻止就只有在剛好沒人注意的一段時間內布置完這一切。

 

  但是信濃知道他是完全不可能做到這點的,不光是把阿藤的桌子淨空這件事情,把整個事務所裡所有和阿藤有關的東西通通收起或竄改掉這件事都是很難不引人注目的大工程。光剛才信濃翻找那些東西就已經花了要快一個小時了,如果要細細搜索並一一做手腳的話只怕會更費工夫,而他目前情況特殊,只要還待在事務所就一定有人在他身邊看顧他,不可能有因故離開他這麼久的時間、讓他可以玩這種小把戲而不被阻止的。

 

  那該不會是,在我醒來之前發生了什麼事情才導致這樣情況嗎?如果我的記憶沒有錯的話,至高天研究所……會不會和那個地方有關聯?

 

  信濃想到這裡不自覺停下了手邊的動作,意識到他的記憶銜接起來有些不對的同時,他腦中也浮現各種有關邪教洗腦、利用類似催眠還是心理暗示之類的東西操控信徒的新聞,再加上如果他僅存的那些記憶可靠的話,他確實被假扮警察的至高天研究所成員綁架到了中部支所的實驗樓那邊──雖然線索還不算充足,他當偵探菜鳥新人被教導時也常被耳提面命的提醒說不能光憑片段的資訊就妄下結論,但信濃還是意識到了『至高天研究所』或許是他現在發生這一切事情的關鍵。

 

  到底在我失去的記憶裡,我和阿藤先生他們到底在那裡發生了一些什麼事情?該不會阿藤先生之所以不像我被洗腦後被送回事務所,是因為在那裡遭遇了什麼不測才沒辦法回來的?

 

  當意識到有這個可能性之後,信濃立刻坐立不安了起來,要不是現在時間太晚了,他也清楚自己沒有做萬全準備就衝過去只會再一次陷入險境,並不能把阿藤從那裡救出來,他可能就要直接開車直奔至高天研究所那邊去了。

 

  不管怎麼樣,試著去調查看看吧?這也是目前唯一能想到的搜索方向了。

 

  努力平復內心倏然激動起來的情緒,信濃做了決定,有了具體目標的他重新振作了起來,加快速度把事務所整理乾淨之後,就關門離開了事務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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