澤葉居

２

　　薇莉安今天特地的打扮過，如果站在街上，只要是性別上屬於異性的人是絕對沒有不轉頭看她的人存在的。

　　秀長的亮金長髮編了兩束小條的三股辮，在腦後以深綠的絲滑緞帶綁成兼具著華麗感與端莊感的公主頭，因為剩下的金髮披垂而下，也不失著優雅。在陽光下閃閃發光的金髮，因為精緻的髮型就像是細膩精美的黃金雕飾品一般出色。顏色鮮麗與淡雅合宜交錯的紗質裙裝是現在很流行的款式，有如一朵花瓣輕盈重疊的花朵一般，許多的布料披垂交疊，但看上去或許是因為布料質地輕而柔軟，也可能是剪裁得巧妙，看上去不累墜而輕盈。

　　最出色的或許還是薇莉安本身的容貌，原本屬於少女的容顏就已經如花一般嬌豔、如玉一般姣好無瑕，那嬌俏妍麗的臉孔淡淡的畫著妝，看起來更是襯上了一層絢爛光彩般耀眼，比不上妝時略顯成熟，也多了一種淡雅的、柔緻的嫵媚感。

　　而除了髮飾之外，很少戴著太多首飾──特別是哪種有點名貴跟華麗的，例如有鑲嵌珠寶、珍珠或琉璃之類首飾的薇莉安，這次很難得的戴上一對以奶油綠色珍珠跟淡色水晶鑲嵌的水滴型耳飾、還有一襲以各色碎寶石片編成的銀色網狀頭飾，由此看來，薇莉安真的看待這次的約會很認真，不惜血本與消耗心力的裝扮自己。

　　這要花很多時間打扮吧？我們是差不多時間交接的……那她是怎麼有辦法在這段期間完成這樣的打扮？

　　艾洛德當到了約定的地點，看到盛裝打扮的薇莉安轉身的迎向他時，雖然因為眼前的美麗而呆了呆，第一個閃過的念頭卻不是讚嘆薇莉安打扮後的出眾姿容，而是回想起不算長的約會準備時間時，不自覺有些失禮的這樣想的。

　　然而即使是如此，艾洛德也知道不適合說出內心第一個想的念頭，而是微笑著，很合宜的讚美一句女方應該期待聽到的話：

　　「帕蕾基西若小姐，今天的妳這樣打扮很漂亮，我剛剛幾乎要看呆了。」

　　「謝謝你的讚美。」

　　薇莉安聽了之後開心的笑了，燦爛的笑顏映著頭上髮飾的碎寶石因為陽光而在她白皙臉頰上閃動的璀璨彩光，看來分外的綺麗。即使剛剛艾洛德有幾分是真心、幾分是禮貌的讚美，看了這樣的笑顏，真心的部分卻是真的增加不少。

　　「倒是艾洛德你不管有沒有特意打扮，都很是俊美呢。」

　　薇莉安看了一眼艾洛德與平常相比、幾乎沒有太大差異的簡單打扮，雅麗的眸底黯淡了一下，隨即恢復明媚笑意，意有所指的說著，半是讚美半是嗔怪。

　　「那個……對不起，因為實在是沒什麼特別的衣服。」

　　艾洛德自然知道薇莉安話裡潛藏的意思是有些不滿他一如往常一般，穿著舒適而線條簡單的衣著，稍微尷尬了一下，連忙道歉並解釋著。薇莉安看他這樣，倒是噗嗤的笑了，帶著少女的嬌媚與些許甜美：

　　「算了，也不是太重要的事。我們開始逛吧？要不然時間就晚了。」

　　「好的，要去哪裡呢？」

　　從薇莉安對今天約會的態度看來，艾洛德發現跟羅提說的一樣，沒有去順路通知培里亞事情是正確的決定。見薇莉安不再追究，艾洛德暗暗慶幸的同時，也同時回應著。

　　薇莉安跟艾洛德說的計畫，是有著午餐的咖啡店、逛街的紀念品店跟服飾店，最後是據說風景優美的水池廣場的流程圖，大概是薇莉安這幾天跟客人收集情報計畫好的。

　　午餐約會的部分很順利，他們選擇的咖啡廳雖然餐點味道不是最好的──雖然算的上可口，仔細品嘗後，卻會發現一、兩點美中不足的小缺陷──但是氣氛卻很幽閒也很安靜，一邊用餐一邊輕聲交談著，倒也頗有情致。薇莉安看上去心情很好，艾洛德心裡也對著接下來的行程充滿了會一樣順利愉快的樂觀。

　　但到了逛街時，艾洛德就開始後悔今天答應要一起來街上逛的約會了，在紀念品店跟髮飾店時還好，薇莉安看中什麼，艾洛德就買給像是很想要的她，那點錢艾洛德也沒太在意，而且他認為男方就是要讓著點女方。

　　但是一到服飾店就慘了──這倒不是薇莉安看中很多名貴的衣服要他買，而是薇莉安每一件都想試穿看看，然後問艾洛德意見後，就換一套再問，離開前再打包其中一些用她自己的錢買下來，而且有八成都是艾洛德說很好看的那些衣服。

　　一開始艾洛德還傻傻的，認真的評論看過之後，老實的回答他的感覺好不好看，但一件接一件的問下去，默數著薇莉安換過的衣服套數跟價格加總，艾洛德開始覺得不妙了。而薇莉安自己買下衣服，認為薇莉安拿不動要幫忙的艾洛德主動幫忙提大部分的袋子時，看到薇莉安的目標不是下個約會地點，而是下一間服飾店後，他的臉色就開始發青了。

　　從那之後的幾家服飾店，艾洛德就開始對『好看』、『很不錯阿』的評語使用的很謹慎，就算真的覺得好看，有些設計極為精緻的，不說好看也會讓店員對他投去銳利如刀的光芒、也讓人懷疑他的品味會不會太高或是其實有問題，艾洛德也不得不挑出那套衣服的幾個不太適合薇莉安買的毛病（有幾個其實是硬挑出來、很個人觀感的吹毛求疵，像是『我不太喜歡這樣子的袖子設計』之類的），讓薇莉安不至於買太多衣服。即使如此，幾家服飾店逛下來，手中的袋子也只是越來越多，而且越來越逼近艾洛德能拿的極限。

　　就在幾個小時後，艾洛德步伐沉重的跟著薇莉安要前往下一家還沒逛過的店，一邊面如死灰的恍神想著『什麼時候才可以解脫』時，在那家店的座椅上，他們看到了算是有點熟悉的人。

　　「羅琦……嗎？」

　　薇莉安愣了愣後，向那個低著頭坐著、沒注意到他們的少女呼喚了一聲。而少女抬起那張秀逸柔和的臉孔，果然是他們認知的那個人，看到他們後也愣了愣，像是害羞不安似的紅了臉，有些緊張似的，靜靜的點了點頭。

　　薇莉安一下子忘了剛剛要繼續試衣服的興致，往羅琦那裡走去。

　　那名長相與亞維康幾乎相似，應該就是薇莉安在繼承前測驗實認定的搭檔的少女，上次見面還穿著男性的裝束，但今天卻穿著相當女孩子氣的可愛洋裝，也是薇莉安第一次看到穿著女性裝束的羅琦。

　　洋裝是淺抹茶綠的連身裙，沒有太多的花樣，但是從剪裁邊緣的感覺到簡單的細緞帶裝飾，還有讓裙襬微澎的米色蕾絲襯裙，都帶著少女柔和雅致的風味，也都是女孩子會喜歡的類型，領口是略呈古典的方型樣式，而袖口則是以比服裝顏色略深的寬緞帶束著，讓手腕看起來格外纖細。而略顯古樸的淡抹綠，也讓領口露出的肌膚格外白皙柔嫩。而雖然像是對自己穿著洋裝的模樣有些不安與不自在，但是少女的模樣，的確比起男裝時看上去更楚楚嬌弱跟女性化，不再有容易讓人誤認為是亞維康的錯覺，而可能是因為洋裝樣式的緣故，個頭看起來也更嬌小了些。

　　對於據說曾是繼承時和她一起談笑過的『亞維康』的羅琦，薇莉安其實不太怎麼知道要以如何的心態去應對，知道羅琦以前隱瞞住自己是女孩子的事情，薇莉安有著小小的不悅，但更多，卻是『原來如此阿，難怪個性忽然改變成那樣』的安心感跟鬆了口氣的感覺，還有隨之湧起想一起好好談一談這幾年分離時的事的想法。但又有些躊躇不前，怕不只妝扮改變，他們之間的情誼也因為時間跟模樣而改變了。

　　而看羅琦秀巧的臉上也帶著不安，像是也這樣擔心，不知怎麼的，薇莉安就忽然有了跨出步伐的勇氣，很自然的，向羅琦搭話道：

　　「你也來買衣服嗎？羅琦。」

　　「呃……是、是阿，亞維康說難得出來，所以硬帶我過來買的……會很奇怪嗎？這樣穿。」

　　羅琦結結巴巴的說著，看起來有點，不，是相當的緊張，不安的絞著纖細秀氣的手指，注意到薇莉安目不轉睛的盯著她的裝扮，有點畏怯似的，小心也有點尷尬的問著。

　　而被羅琦的話問的愣了一下，薇莉安不禁笑了起來，說道：

　　「哪會，喜歡漂亮衣服是女孩子的天性嘛，妳穿這樣也很適合。倒是妳，怎麼不早點跟我說你是女孩子這件事？我們難道不是朋友嗎？」

　　笑著說完，薇莉安話題一轉，佯怒的板起臉，心裡卻也是相當認真的問著──這是她自從昨天整理好情緒以來，便一直想問羅琦的話。雖然交情還沒有非常的深切，到無話不談的地步，但畢竟羅琦是薇莉安第一個想認真試著去交往的朋友，對於羅琦的隱瞞，說不介意並不是沒有的，多少有點在意跟不太愉快。

　　「我……我不知道該如何開口，所以……」

　　羅琦表情有點不知所措，靜靜的垂下眉，不安似的，手指習慣性的攪著衣帶，她聲音輕細而有些斷續的說著。或許是恢復女裝，羅琦說話的音量變得更輕更細微，也更為怯懦，要仔細聽才聽的清楚她說的話，怯怯的樣子，也看起來比以前更加的明顯的透出一股飄搖不定、柔弱不安的氣質。

　　唉……本來打算要好好的讓羅琦賠償我感情受傷的事呢。

　　薇莉安其實也沒有多生氣，看見羅琦那股不變的不安退縮的模樣，心裡早就軟了下來，微微嘆息之後，輕輕的彈了下羅琦白皙的額頭，佯怒的說道：

　　「這次就原諒妳，以後，可不許在瞞著我這些事了，知道嗎？」

　　「喔，好、好的！」

　　羅琦像是一時間反應不過來，愣了愣，露出有點呆呆的表情，然後整張臉像是亮了起來，在與薇莉安重逢後，第一次燦爛的露出笑容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