澤葉居

７

　　「那只能坐二十分鐘哦？再晚就不行囉。」

　　大概也是看出奈奈西暫時不想挪動的樣子，門確認了一下時間後，倒也沒板起臉來趕人，而是妥協的說道。

　　「嗯！我知道了！」

　　得到了允許，奈奈西臉上不禁浮現了更加燦爛的笑容，也更加心安理得的繼續坐著，還對那邊忙完之後過來詢問他要不要也點些什麼的鹿點了想吃的東西──由於也曾在這邊打工過一段時間，就算不用菜單他也能很快的想起並說出想點的東西。

　　說起來，也不知道是不是奈奈西的錯覺，他總覺得自從他離開再回來之後，門感覺比以前更好說話了。

　　雖然說以前的他們都是不太會拒絕他人的性格，但大概說不愧是因為對『自己』沒那麼好呢還是如何，對於他人他們確實很難拒絕他們要求，只要不造成對其他人無法修復的傷害，要他做什麼事都無所謂，至於自己稍微吃點虧、受點損傷這類事，只要確實有那個必要與理由他們就更是不放在心上。

　　但與之相對，對於他們自己就比較嚴格了，換作是以前的門，他提出像剛剛那樣的要求只會被乾脆俐落的回絕、沒有半點讓他耍賴撒嬌的餘地，哪怕目前正維持著『哥哥模式』也一樣。而不是像剛剛一樣有點無奈的稍微退讓一步，在自己可以接受的範圍內同意他的要求──雖然換作是以前的自己，在門說讓他回去時他就乖乖的點頭答應了，連拒絕的想法都沒有，就更不會試圖去改變門的主意了。

　　這麼一想，這些年我改變得似乎也蠻多的嘛──

　　奈奈西腦中轉著這些念頭、並且因為無聊而拿起放桌上的餐巾紙摺著玩時，門看了眼桌上的花束，開口問道：

　　「說起來，奈奈西，這束花是怎麼回事呢？」

　　看來這束花確實是很顯眼，而且大概是認識的人都知道他不是沒事會跑去買花回家裝飾的那類人，接連兩個認識奈奈西的人看到都忍不住開口詢問來源，奈奈西不禁認真的考慮起要不要和店裡要點廢紙把花束包起來再帶回家，因此他回話時稍微有點漫不經心的隨口回答道：

　　「有人送我的呀。對了，哥哥，家裡有花瓶之類的東西可以擺花嗎？難得收到其他人給的花束，我想擺得漂亮一點會比較好。」

　　「嗯……花瓶啊，我印象中是沒有。但我也不太確定房東留給我的那些雜物裡有沒有類似的東西，回去再找找看吧。真的沒有的話，就暫時先放傘桶那邊吧。」

　　似乎也不太確定家裡的器具具體有哪些，門盯了花束沉思了一會兒，大概是在估量所需容器的大小、以及搜索回憶看是否家裡有類似的東西，但最後他搖了搖頭，這麼說道。

　　「欸？放傘筒那邊嗎？不過也是，總比隨意亂擺來得好，之後再去買個漂亮點的花瓶也行。」

　　對於門的提議奈奈西一瞬間有點訝異，但轉念一想，家裡能放的下花束的似乎就只有傘筒了，而值得慶幸的那個傘桶上的圖案設計也不難看，作為暫時的擺放之處或許還蠻不錯的，於是便也點頭認同，並且決定了花帶回家之後的處理方式。

　　這個話題說到這邊，正巧鹿把奈奈西點的點心和飲料都送了過來，關於花的問題就暫且告一段落。不過在鹿放下東西離開之後，門放下剛剛端起來啜飲紅茶的茶杯，看了下鹿離開的方向後，出乎他意料的又說起了另一件事情：

　　「對了，奈奈西，你之前離開這裡之前是不是沒有好好的和店裡人告別？那個孩子好像誤會了是因為之前女裝的事情，我才讓你不要過來的，一直都很自責，剛剛還特地跑來跟我道歉哦。」

　　咦？啊！我都忘了還有這件事情！

　　奈奈西聞言愣了一下，接著搜索了一下記憶才猛然想起之前為了埋伏線，在那天穿裙子被門撞見之後、他曾在對話中刻意誤導過鹿，只不過之後有各式各樣的事情，他之後也沒什麼機會見到鹿了，他不知不覺就把這件事給忘到腦後了──要是門不提，可能他直到之後也想不起來。

　　唔呃……糟糕，莫非陽君說阿鹿煩惱的事情就是這個？總覺得有點抱歉啊。

　　回想起這段時間的事情，也想通了剛才還有點迷惑的謎團真相，知道鹿是個會把這種事情一直放在心上的好孩子，奈奈西不由得有了點罪惡感，並下了之後找機會買點東西賠罪的決定。

　　「呃……啊哈哈，現在想起來，好像是這樣子沒錯耶，我真的完全忘記了，晚點我再去找鹿前輩道歉。」

　　既然已經想了起來，奈奈西不由得尷尬的乾笑了幾聲，但也坦率的承認自己的錯誤。而見狀，像是拿他沒辦法一樣，門嘆息般的呼出一口氣之後，臉上露出了幾分柔和的苦笑，不輕不重的說了一句：

　　「既然想起來的話，就得好好的向人家道歉哦。之後也別再犯同樣的錯誤了，不然總是因為莫名其妙的誤會而被不認識的人找過來談話，我也會覺得很困擾的喲。而且搞不清楚狀況，我也會擔心你會不會在哥哥沒注意到的時候走上歧途的，你應該也不喜歡被人這麼懷疑吧？奈奈西。」

　　「知道啦！門哥哥你不用擔心啦，只是那陣時間事情比較多，我才不小心忘記的，之後不會再這樣的。」

　　這件事情也確實是自己理虧，對於門一半是訓話一半是好意提醒的話，奈奈西也就老實的應了下來。而讓奈奈西比較慶幸的是，二十二歲的門似乎也和曾經長大後的他一樣，在讀心和讀取記憶這些能力的使用上收斂很多，不比少年兒童時期那麼肆無忌憚、隨意的在真的想知道些甚麼的時候直接使用，尋常一些小事他們就算好奇也頂多是暗自揣測，而不是像小時候那樣不管三七二十一就直接讀了，不然門知道真正導致鹿這麼誤會的原因，只怕這一關就沒這麼容易過了。

　　也因為怕門在這件事情繼續深究下去，奈奈西很快就轉了話題，接下來門約定能停留的剩下的時間裡，他們就一邊吃著各自點的東西、一邊隨意聊了些無關緊要的瑣碎話題，直到奈奈西看到熟悉的身影出現，不等門開口趕人，正巧也吃完東西的他就假裝要先回家寫作業了，就拿著書包和花束告辭離開，除了經過時和也和一臉疲憊和認命、讓來騎在他肩膀上的琥打了聲招呼外，他裝作像是對其他同行的人沒興趣一樣，踏著輕快的腳步毫不留戀的離開了。

　　說起來……也快要七月了，感覺離以前阿心時間來到這裡的時間又更加近了一點呢。

　　走在回去的路上，奈奈西回想起剛剛驚鴻一瞥看到的，那幾個人年輕時的面容，不由得感慨萬千。

　　排除容貌已經大概成長完畢、日後除了慢慢老化之外沒太多區別的那幾個成年人以及差一點就成年的人，現在容貌還幼小的來長大之後樣貌的變化可以說是翻天覆地等級的，雖然因為就算被纏著成為了朋友，來還是對他不怎麼喜歡，所以之後他們幾乎沒怎麼有機會見面，因此偶然見過一次長大後的模樣，反而奈奈西留下了非常強烈的深刻印象──因為來的變化大到他差點沒認出來，而且容貌無限接近於他哥哥雷，要不是年紀差很大，明顯可以看得出來比較年輕、表情也比較少，可能他真的一下子沒辦法分出他們兄弟倆誰是誰。

　　不過說起來，如果我計劃成功，之後成功說服門哥哥也留下來看屬於我的未來的話，那麼年紀越大我們應該長相也會越像吧？不知道到時候我們兩個並肩站著的樣子會不會也是這樣子讓外人很難分辨出來。

　　不過看到來，奈奈西倒是忽然想起這件事，不由得有些若有所思的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由於本質上來說，他們是同個人，哪怕十四歲的他容貌還沒完全長開、看上去和門並還沒有相似到讓人錯認的地步，但他也不會懷疑他們之後會不會長得很像，只是想像了一下日後自己也二十多歲了、兩人站在一起的畫面，大概會是幾乎宛如照鏡子般的情況，他不由得就覺得那個景象會很有趣。

　　對了！我和門哥哥好像都沒有一起照過相，找個機會兩個人一起照張相片吧！以後拿出來對照應該也會是很有意思的體驗！

　　一想到這件事，奈奈西頓時來了興致──以前這個年紀沒想過這件事，是單純還沒到了會想替自己的人生不同階段和生活留下紀念的年歲罷了，而且那時候他雖然不排斥拍照、但卻也對把自己的事情在世界上以什麼方式留下任何痕跡這點毫無興趣，而門也是差不多的情況，所以除了為了向父母報告而給他拍過一些照片之外，他們還真的沒有兩個人一起拍照留念過。

　　回去就找個理由讓門哥哥和我一起拍個照吧！就這麼決定了！

　　下了決定之後，哪怕回家還有討厭的作業得先做完，奈奈西的步伐仍是輕快了起來，差點沒哼起歌來，也不去擔心與在意門那邊和駭客們的聚會會有什麼談話──反正以他曾經經歷過的『未來』歷史而言，不管他們暗地裡聚會討論了些什麼，他們都沒有來得及幹些什麼驚天動地、足以登上新聞頭條的大事，最後就都草草收場，因此他也懶得去關心這些前生的自己也不太清楚的這些細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