澤葉居

總覺得每次要到初鳥出現的談話情節前我都會忍不住拖延一點時間做好心理準備才來正式的，實際上我是真的不太會那種飄來飄去就不說個準話的說話方式，總之就這樣吧，嗯。

４

　　雖然說是明面上早已廢棄、而實際上確實很多房間也已經荒廢不再使用的舊實驗棟，但事實上，要在這裡自由無阻的通行的條件卻遠比新實驗棟還要嚴格。

　　除了宇津木能在舊實驗棟通行無阻以外，不管是晴己還是諾亞要去樓層中的少部分區域也有些麻煩，要不是抑制劑每半年會給幾位Ｈｏｓｔ分發一次，宇津木要處理的事情頗多、沒時間每次都親自來一趟替他們取新的藥劑，晴己想或許連他們兩人也不見得在這裡有相應的行動範疇可以自由行動。

　　而宇津木掉落的萬能鑰匙和他們所有正式成員都有的權限卡並不完全相同，萬能鑰匙雖然形狀是相同的卡片形狀，但卻超越了等級的限制，是唯一一個所有需要權限認證的地方都可以通行的卡片，但宇津木平時可能為了不讓他人察覺他身上有這張一旦被偷走很容易出現亂子的萬能卡片，也有一張和他們Ｈｏｓｔ一樣的Ｓ級權限卡，一樣是可以自由通行除了初鳥所在的房間以外的其他房間，在人前也幾乎都是使用那張權限卡──這點也是讓晴己稍微感到安心的地方，畢竟除非宇津木去查看α情況前想先去初鳥那邊看一眼才去做其他事情，不然宇津木短時間內應該不會發現自己弄丟了這張對他來說十分重要的鑰匙卡片而立刻折回來、並與他們撞了個正著。

　　晴己領著磯井走在前往初鳥鎖在房間的路上，大概磯井本來就不多話，在晴己也沒有主動搭話的情況下也不開口說話，這讓原先以為磯井好歹會替原田問一兩句初鳥近況的晴己都有些驚訝了──就算原田只知道宇津木對外發布的消息而以為初鳥早在十六年前就逝去了，但至少也得表現一下對於他人眼中的死者原來還活著的驚訝並詢問一兩句才對，但磯井卻什麼也不問，反而讓早已準備好了解釋的晴己稍微有點揮棒落空的奇妙失落感。

　　雖然也不是沒有身為養子的磯井並不清楚至高天研究所的事情的可能性，但從他之前對這裡知之甚深的表現，晴己不覺得他真的不清楚初鳥創這個人對這裡代表的意義、以及他被宣布早已逝去的事情──事實上，磯井除了之前看到所員對他的態度而似是有些擔憂地問他一句宇津木待他如何的提問以外，晴己回顧過後發現他似乎只要是關於過去的問題都沒怎麼問他。

　　既不問他是怎麼看待原田的，也不問他這些年是怎麼過的，他也不說他自己是怎麼成為原田養子的，也絕口不提原田的近況如何，磯井只問他什麼時候要跟他離開，並問他堅持要在離開前解決的信濃的事情該怎麼去處理，更多的時候他都沉默寡言地採取各種行動，讓人覺得可靠的同時也讓人摸不清他真實想法到底是什麼。

　　事實上現在晴己冷靜一想，有著他弟弟名字的這位青年，到底是抱著怎麼樣的心情遠道而來把他這個素未謀面的義兄帶走的呢？又過著怎麼樣的生活，才讓他對於使用竊聽器追蹤器熟悉無比、又擁有這樣出色的潛入能力的呢？知道自己的名字是來自養父原先另一個親生兒子時，他又是怎麼樣的心情看待他的名稱的呢？

　　這些晴己都不知道，在看到磯井為了他而想也不想地檔在他前方與信濃對峙、為了他眼中疑似被宇津木做奇怪的事的晴己而表示憤怒、也為了阻止榎本對他做他不願意的事情而毫不猶豫出手之前，他都不曾去深思過這些問題──畢竟在被磯井似乎看重他的存在般的舉止而觸動之前，在晴己眼中就算有著相同的名稱、這位『磯井麗慈』對他而言也依舊是陌生人，他對他既沒有太深的感情、也沒有太多的興趣，最多是因為對方對他態度算是友善，他也回以比較友好的態度，但真要說他有多喜歡或多重視磯井卻也說不上，但現在心態多少算是有了點轉變，也讓他忍不住開始想這些問題。

　　只是晴己雖稍微有些在意起了磯井的事情，但現在顯然也不是適合兩人坐下來悠悠閒閒地談話並了解彼此的時機，晴己猶豫過後也沒有開口去找磯井搭話，就在沉默之間他們到達了初鳥所在的房間之前。

　　──初鳥大人就待在這個房間之內嗎？

　　站在薔薇之階晴己唯一沒進去過的房間前，晴己莫名有些躊躇起來，他盯著門扉幾秒，莫名有些緊張以及有幾分想退縮的忐忑不安，可能是他猶豫的時間太久了點，磯井看著他的臉問了一句：

　　「晴己先生，怎麼了嗎？」

　　「不……沒事的，我這就使用鑰匙卡片開門。」

　　晴己回過神來，輕輕搖了下頭並給了磯井一個微笑，然後才從外套口中掏出鑰匙卡片並貼到了認證的機器上，而果然『嘀』地一聲之後，伴隨著面板上『萬能鑰匙認證成功』的提示，們也應聲敞開。

　　門開啟後，最先映入眼簾的是宛如聖殿廢墟般支柱殘破的小房間，房內還有一扇門，顯然並非這就是裡面唯一一個房間，沒有一頭就和初鳥撞上這點讓晴己稍稍鬆了口氣，而再踏入之後是一條相對之下更完好的長廊──看到這個長廊後，晴己步伐一頓，望著眼前似曾相識的場景緩緩地睜大眼。

　　這裡是──這裡是我來過的地方──

　　晴己有些恍惚地回想了起來，當初他剛和α融為一體時、他母親似乎曾帶著因此而活過來的他在這裡感謝初鳥並與初鳥進行密談──只是或許是一度面臨生死之境、又在那種情況與特殊地至高細胞（Ｏｒｉｇｉｎα）融合的緣故，晴己雖然大部分令他印象深刻的事情都還記得，但其實細節上很多小時候的事情他都印象模糊了不少。

　　甚至有不少次偶爾宇津木一時興起懷念他小時候時他本應記住的往事時，晴己很多事都根本完全沒了印象、不然是記憶才因此被隱約喚醒而想起一些模糊的畫面與話語。只是該說不知道是福是禍，在此之前待在那個家中時原田對他冷酷的態度以及說過的殘酷話語他也同樣淡忘不少細節與內容，也因為這個樣子，在知道磯井來找他是因為原田的緣故時雖晴己曾有過不好的猜測，他的態度還是相對比較冷靜、並沒有因此而表現出太多的恐慌或表現出太強烈的抗拒。

　　只是隱約回想起那時候母親和初鳥的對談，晴己不由得有些哀傷地垂下了眼簾──那段對話他在來這裡之前只隱約記得一些關鍵字句，但現在重新被喚醒之後，他仍是有些難過。

　　在那個時候……母親應該就已經知道了等待她的命運，並為了迎接它而在把我送去安全的地方的同時也就那樣捨棄了我吧？只是母親，妳知道實際上後來發生的事情會變成那個樣子嗎？您知道後，會不會為了當初的決定而感到後悔呢？

　　呆呆望著眼前的長廊幾秒，晴己才收斂起一瞬間紛亂的情緒，靜靜繼續向前前行，穿過這個曾有過差點翻覆這裡一切的談話的長廊，開啟了尾端的那扇門。

　　踏入這扇門後，則是與前兩個房間光景截然不同，擺滿了各式晴己並不明白具體用途的機器的寬敞房間，而不知道是否是錯覺，這間房間的空調溫度也遠比外面那兩個做為鋪墊的房間來說更低一些，讓他一踏入就沒忍住輕微地打了個哆嗦。

　　「……真厲害啊、沒想到這裡還有這樣的地方。是後來做出來的，還是原來就有呢？」

　　大概是前兩間房間都是那種聖殿廢墟般充滿了神聖藝術的美感不同，眼前彷彿換了個地方滿是高科技物品的場所反差太大，一路上頗為安靜的磯井似乎有些意外地自言自語了一句，逕自往前方有著佔據一面牆的大螢幕的地方走去。

　　「我也不太清楚……我以前也沒來過初鳥大人住的房間，但有記憶起，初鳥大人的身體情況就不太好了，也許在那之前為了隨時留意初鳥大人身體的狀態，本來就有在正式的房間外的這間房間有這類可能用來觀測的儀器了吧？」

　　晴己也收為了打量周遭的地方，回答了磯井可能更多是單純基於感慨而有的自言自語的驚嘆，也跟著走到了前方。

　　──是的，這裡也並非初鳥實體所在的房間，他們也沒在這間房間內看到任何可能是初鳥的人。

　　晴己對於這個結果，因為隱約想起了這裡這幾個房間似乎以前就是屬於初鳥的房間而多少有所預料，但對於該不該在進入在這個房間側邊的房間內，再繼續尋找初鳥這點多少有些遲疑──他說真的，不太知道該擺出什麼表情與態度去見身受重傷、並被宇津木以『狀態糟糕所以不適合見到外人』為由幾乎是軟禁地關在這串房間深處的初鳥。

　　只是他也非親自與對方見面與問清楚一些事情不可，這個想法與晴己某方面來說並不太想見到對方的感覺多少有些矛盾與衝突，才讓他對於接下來該如何行事多少有些猶豫不決。

　　但和心思複雜的晴己不同，磯井打量了一圈，像是發現了什麼般走到螢幕前的其中一台機器進行操作，而隨著儀器啟動，眼前的屏幕逐漸亮了起來，初鳥的影像在光的中間浮現，而似乎早有預料般、初鳥的影像隨著浮現也靜靜地開口說道：

　　「好久不見，晴己君，以及遠道而來的另一位客人──這樣與外界的人進行交流，是多少年來的頭一次呢？」

　　帶著嘆息般的美妙音嗓響起，影像中的初鳥也浮現淡淡的、彷彿感傷般的柔和微笑，大概是他的姿容太過聖潔而美麗，以至於這樣的笑緩緩揚起的同時也給人時間的流逝彷彿也跟著緩慢的錯覺。

　　「初鳥大人，好久不見──雖然很想慢慢和您敘舊、問您這些年來如何，但我有更重要的事情想要詢問您，可以准許我親自見您並向您確認嗎？」

　　晴己猶豫了一下，選擇以司教的身分微微低頭並向初鳥行禮過後，才垂著頭輕聲提出了他的請求。

　　他來找初鳥並不完全是為了信濃的事情，還有其他的問題是不方便磯井旁聽的，所以晴己才要求與初鳥見面並談論這點。

　　聽到晴己這麼說，磯井看了他一眼，但可能也考慮到了晴己要順道問初鳥一些私事，他也沒開口表達異議，初鳥似乎對此也不算意外，他依舊是垂著雙眼的模樣，並輕輕一笑：

　　「可以哦，看在『那孩子』的份上，就讓你過來吧──打開那扇門就行了，晴己君。」

　　似乎略有深意的說詞，讓晴己不由得抿了抿唇，垂在身側的手緊握了一瞬，他才依照禮節垂下頭表示恭謹的同時低聲應是，直到眼前的光幕再度黯淡下來後才重新抬起頭來。

　　「你一個人去談，不要緊嗎？」

　　磯井收回原先投住在螢幕上的視線，倒也沒抱怨他辛苦來一趟連初鳥都沒談過幾句話這件事情，而是望向他後確認般地問了一句。

　　「嗯，沒有問題的。抱歉了，磯井君，讓你一個人在這裡等著。」

　　晴己對於磯井不知道是基於謹慎還是不感興趣而沒問初鳥口中『那孩子』代表的意思而暗暗鬆了口氣，回答過後也略帶歉意的道歉了一句。

　　「我倒是無所謂就是了，反正我來這裡的目標就是把你完好無缺地帶走，只要你不要甩下我私自逃走，讓我等一會兒什麼的也不算什麼大事──你應該是不會趁機逃走的沒錯吧？」

　　磯井無所謂地聳了下肩，不過說到後面倒是對於晴己會不會扔下他溜走這點起了點疑心，緊盯著晴己問了一句──看來和晴己之前感覺到的一樣，磯井多少察覺到晴己對於與原田相見的事情並不太情願也不太熱衷，才一直去問他什麼時候要跟他走，有點兒緊迫盯人的意思在內。

　　「不會逃跑的，請安心吧。不過……視談話的結果不同，可能到時候我有事情需要拜託你，如果可以的話，你可以先保證你聽過之後會願意幫我嗎？哪怕你覺得那樣的請求很荒謬也一樣。」

　　晴己不由得露出一絲苦笑，有些苦惱但比之前還要認真地承諾道，說完他心念一動，輕觸了一下腰部，表情鄭重了起來，看了看磯井──雖然他仍不能完全明白眼前人的秉性如何，但此時的他也沒有其他的人可以拜託了，他仍是開口問道，希望可以尋求一個保證。

　　「視情況而定吧……你都不先和說到底想做什麼事情，我也很難保證自己一定能夠做得到。而且在去見初鳥前突然說這些又是為什麼？」

　　果然對於晴己古怪的提問，磯井像是感到不解般皺起一對粗眉，並沒有草率到一口答應，而是有些狐疑般地掃視著晴己的神態。

　　「只是……一點關於未來的事情罷了。算了，我也知道我這麼要求很強人所難，那就之後再說吧，我先去見初鳥大人了。」

　　有些為難地垂下眼簾，晴己在摸不清楚磯井態度、而磯井對他不管有怎麼樣的情感與看法也顯然沒到了願意無條件幫助他的程度的情況下，他不願意就這樣輕率地把α的事情說出來並讓對方知道，他沒再繼續說下去，結束話題後就轉身朝初鳥所在的那扇門那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