澤葉居

雖然我知道店裡大家都很辛苦，我一直抱怨或許有點那個，但上班真的上班得很厭世，我想休假啊可惡~一個禮拜就休一天體力和精力完全恢復不過來。

７

　　「好渴好餓～說了這麼多話真討厭，織田作我們去吃下午茶補充能量吧～」

　　商討完之後，少女太宰一邊這麼滿口嚷著，一邊就拉著少女織田的手要往門外走，看樣子是決定結束對話了。而少女織田也順著少女太宰的意任她拉著自己走，只是臨走前她沒忘了另一個友人，禮貌地問了句：

　　「下午茶要一起嗎？」

　　「免了，要是我不識趣地當妳們兩個的電燈泡我可是會被太宰給記恨上的──要是打算讓我一起去，太宰不會忘記叫上我的，妳們兩個就盡情去享受兩人世界吧。有機會等下次再一起下午茶吧。」

　　原先垂著眼沉思的少女安吾回過神並擺了擺手，略帶挖苦但也有些對織田作在某些時候的意料外的遲鈍有些無可奈何地說道。而抱著織田作手臂的少女太宰笑瞇瞇地接了的話也證實了少女安吾的判斷沒有錯：

　　「這不是挺識相的嘛，我就不記較妳剛才硬是把我和織田作氣氛正好的約會中拉到這裡來處理這位少年的事情了～走囉～織田作～」

　　說著，少女兩人就離開了房間。太宰原本以為少女安吾也會離開房間去做其他事情，但她卻沒有馬上離開，而是靜靜地看了太宰一眼，她不明顯地遲疑了片刻，便開口問道：

　　「對於我們剛才的討論，你有什麼想要說的事情或意見嗎？」

　　大概是此時才後知後覺察覺到剛才她們間討論時完全無視了太宰的個人意志，在決定暫時把他當成需要警戒但基本無害、被少女太宰親口蓋章為自己弟弟的存在後，少女安吾身為三個好友中唯一有正常人程度的良知與道德觀就開始冒頭並正常運轉了。

　　「嗯～不知道，關於姊姊說的事情是真是假我也沒有記憶了。但我知道幾個大姊姊對我沒有惡意，不然直接把我扔到抽屜裡的書中說的審訊部的話，對你們來說才是最正確也最方便的做法吧──讓我扮成女孩子去上學，雖然說是讓老師監視還有用來取樂，但也是在保護我不因為性別的原因被人抓走。所以我認為就算全部按照姊姊的想法去做也沒問題哦，所以別擔心我會因此而不滿。」

　　太宰沒忘了自己現在是『失去過去記憶但本性開朗活潑少年』，雖然意外與少女太宰共享了彼此的記憶、而讓少女太宰計畫外地發揮了神助攻的效果並且被編了一套之前由於太宰還沒摸清這個世界狀態時謹慎以『沒有記憶』模糊過去的身世，讓太宰正琢磨著要不要配合少女太宰的劇本改一改人設並編了個諸如自己如何從研究所中逃離並意外遇到少女安吾之類的經歷，但他想了想，怕多說多錯，他還是覺得謹慎地保持目前這種對啥都一問三不知的『失憶』狀態，同時人設不改以不時表現出符合年齡的天真無邪的態度來彰顯自己的無害會比較好，於是他表現出適度的伶俐與體諒，語氣輕快而活潑地回答了少女安吾的話語。

　　就算剛才三人討論時都沒有明說，但已經透過少女太宰那裡的記憶而大致了解這個世界後，太宰卻也知道他這種明明是男性卻擁有異能情況極為特殊──這個世界目前記錄在冊的異能者都是女性，而不知何時大眾也都默認了只有女性才會覺醒異能，即使並非所有女性都會覺醒、仍有人一生都是無異能的普通人，但目前基本沒有身為男性卻是異能者的例子存在，這種情況一旦發現並被上報，去審訊部被調查身分來意這點還算是比較輕微的處置了，最嚴重的是直接被送去研究部門被切成好幾塊或是即使被切了好幾塊也還痛苦地活著並被人進行研究。

　　而『人間失格』做為一個可以消除一切異能的特殊能力，雖然總有些異能因為發動的條件特殊或是那種一旦條件完成並發動後就無法取消的因果律系的少數異能是人間失格也無能為力的情況，但不可否認以對付異能者來說，太宰身上的這個異能有著極為關鍵而且恐怖的戰略性效果──可以說如果落入敵對陣營來說，在百年前靠著異能的出現才掙脫弱勢地位翻身成為現在世界的主人的女性們來說，會是她們完全不樂見而且恐懼發生的事情，太宰不管怎麼說都肯定會被扣留並完全限制行動的自由。

　　可以說這個世界的森女士以她和男性同位體的其他森鷗外同樣無利不早起、貫徹最優解的絕對理性的性格，當年之所以在攻破研究所的任務途中撿到少女太宰之後沒把她直接扔給負責處理這種事情的部門處置就了事、而是主動提出想收養少女太宰的意願，就是因為在察覺少女太宰驚人的聰明伶俐之前，她就先一步發現了少女太宰堪稱異能剋星的異能力、並第一時間了解到了絕不能讓少女太宰有機會再次落入叛軍或其他男性手中的這件事情的重要性，所以她才收養了少女太宰、把她和自己同樣放在對學園院長的嚴密保護之中，而之後則是又因為各種事情而察覺到了少女太宰的潛能，才開始把她當成繼承人培育的。

　　所以太宰知道少女太宰這個開玩笑般的提議乍看像是惡趣味發作，但其實也有點變相保他的意思──就像少女安吾即使覺得太宰可以也仍是找來幾套都差不多的粉色睡袍讓太宰穿著並把他軟禁在房裡，而不是直接把他交給學校老師或高層一樣，都有種沒無視他可能是無辜者而在判斷他靈魂的善惡之前先暫且保住他，因為太宰身為男性卻是異能者以及還是這種特殊異能的雙重與眾不同之處，只要把他的存在上報就可以輕易想到他不會有太好的下場，但以這個世界的時代背景來說，這卻是對女性陣營來說的正確作法。

　　可能不管是少女安吾，或者是她有人的少女織田與少女太宰基於各自的原因都對於這件事情抱持著不相同的意見，才在彼此都明知通常做法的情況下默契地討論其他處置方案，並採取了少女太宰猛一聽十分亂來的折衷提議──這說是一種用來觀察與測試太宰的措施，但某種方面卻也是對身分特殊而且很可能是無辜誤闖少年的太宰一種比較寬鬆的處置。因此太宰說的這番話倒不是故作貼心而睜眼說瞎話，而是確實少女太宰的提議不全是單純想看太宰笑話、而是有不知道多少比例但確實存在的微小善意混合其中。

　　「……你能夠理解太宰的用意就好。別看她那樣子，她只是不會好好說話、表達善意的方式不太坦率，用錯誤的方式維持與他人的距離來保護自己罷了，她並不是壞人。我也希望你同樣不是壞人，別傷害她也別破壞她給予你的這份信賴。」

　　少女安吾似乎一瞬間有些意外太宰的發言，但她沉默片刻後，神情稍微軟化的她卻是認真替少女太宰看上去輕挑又善惡難辨的言行做出了解釋，生怕太宰會誤會她的朋友似的，只是解釋完她卻也用不像在開玩笑、平靜但語氣深處卻有幾分鄭重地警告了他──即使這個警告不輕不重，似乎並沒有那麼嚴肅，但太宰卻也知道少女安吾希望他能重視她這句話而不是隨意忽略。

　　──原來如此，原來特地留下來說這麼多就是怕太宰少女被誤會而被怨恨嗎？看來對安吾少女來說，這甚至比擅自決定他人命運而造成的良心不安與歉意還要更有重量。

　　聽了這番話，太宰臉上不禁浮現有些奇異的神情，惹得少女安吾微微皺眉、似乎以為他沒聽進去而帶著幾分責備地瞪了他一眼，用稍微冷淡了幾分的聲音質疑道：

　　「你有好好在聽我說的話嗎？露出這種奇怪的表情。」

　　「……沒什麼，只是覺得，安吾和姊姊的關係真好啊。」

　　太宰回過神，臉上淺淺漾起一抹淡淡的微笑，用難以判別他是出於何種心情與想法的口吻這麼說了一句。而少女安吾不知道怎麼解讀這句話背後的心思的，神態再次軟化了下來，恢復冷靜卻算得上是溫和的模樣，她沒有針對太宰這句像是感歎也像是羨慕般複雜微妙的發言做出任何回應，而是一本正經地開口糾正道：

　　「如果要上學，你的稱呼要改一下──在學園裡，只有正式交換了信物與誓言的學姊才能喊『姊姊』，就算是親生姊妹，沒締結姊妹關係之前在上學期間也只能以學姊學妹、或是用名字加敬稱去稱呼。對於親近的人的稱呼私底下可以隨意一點，但在正常的時候建議還是盡可能謹慎一些。例如說，在我正式收你為妹妹之前你應該叫我『坂口學姊』或『安吾學姊』，並不建議你大庭廣眾之下直接和喊親近的同齡人那樣喊我『安吾』，這樣容易引起不必要的注目。」

　　「好～的──那私底下我可以喊坂口學姊『安吾』、然後喊太宰學姊『姊姊』嗎？」

　　如果此時太宰是上個世界比較弱氣的人設、或是他入偵探社後給自己設計好的一個亂不政經但意外在一些時候很懂分寸的合格成年人的設定，太宰可能就老實應了沒那麼多廢話，但他卻在明知兩人關係還沒那麼親近、坂口安吾也不是自來熟屬性的情況下佯裝開朗地舉起手並用裝熟也故意裝可愛的態度問道，並成功得到了一個少女安吾的白眼。

　　「我建議不要，一來是我們和你其實並沒有那麼熟，二來是宿舍等開學之後人多口雜，被人聽見了會有很多問題，建議你即使在宿舍也用在學校時對我們的正常稱呼來養成習慣，以免哪天說漏嘴惹來麻煩。」

　　少女安吾冷冰冰地拒絕了太宰的裝熟──太宰也是在被拒絕的前提下為了完善人設，而不是真的就想那麼快迅速拉近與少女安吾的關係才這麼做的，於是故作失望地『欸～～』了一聲，太宰成功看到少女安吾對他少根筋的脫線反應有些頭痛地扶額，露出了有點明顯的『這傢伙是不是有點太自來熟了』的難以理解眼神打量著太宰。

　　「……總之就先這樣子，詳細的事情等之後我再和你說明。關於學園的一些事情你需要提前熟悉，我可不想因為你一個沒注意露餡了而害得我們被懷疑故意包庇你潛入學園而被處罰。」

　　少女安吾也一如太宰所希望的決定在自己崩不住之前先行中止話題並結束撤退，她推了下眼鏡，無視了太宰的反應，冷靜的結束話題後，她站了起來，搖晃著長髮離開了房間。

　　而太宰在少女安吾離開後整個人才稍稍鬆懈了下來，他有些疲憊地闔上了雙眼，沒有強行調動自己臉上的神情全力表現出天然呆活潑少年該有的多變表情，而是放鬆緊繃著的精神，開始沉澱並整理剛才特異點而導致的腦中資訊轟炸後有些凌亂的思緒與情感──過多的思潮起伏以及被記憶同調時強行調動的情感讓他現在腦袋其實一抽一抽地疼，有點難集中精神進行太深入的思考，而太宰也知道少女太宰其實也是差不多的狀態，要不是『太宰治』對於掩飾自己身體上的苦痛、並且能夠維持表面上毫無異狀地進行在他人看來依舊思維靈敏順暢的應對，可能剛才兩人其實狀態都不佳的情況就露餡了。

　　少女太宰剛才一直對少女織田東摸摸西蹭蹭地舉動除了撒嬌與兩人關係確實親暱以外，也應該是為了把注意力從頭痛上轉移開來才這麼看起來似無忌憚地黏在少女織田身上，而一談完正事就急著拉少女織田離開，除了真的認為沒有其他需要繼續討論下去的事情以外，應該也是有點撐不住想去其他地方休息放鬆了──雖然不管是少女織田或少女安吾應該都是她親近且可以放鬆一些的對象，但就如同太宰即使面對臉孔熟悉但姿態與實際認識時間來說還算是陌生人的少女安吾面前本能地就繃緊神經無法鬆弛下來一樣，少女太宰對於太宰也仍是理智上認識但感情上並不熟悉、而無法在他面前放下防備放鬆的狀態。

　　……稍微休息一下吧。

　　太宰閉著雙眼，或許是躺在床上的緣故，他只覺得少見地睏意很強勢地拉扯他進入睡眠之中，他也沒有抵抗，順著倦意而讓意識落入黑暗的睡夢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