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天才知道我妹打算搬出去住了,雖然很久以前她就說過類似的話了,但真的實行之後還是有點令人感傷──做為姊妹在同個屋簷下住這麼久了,雖然上班的時間正好錯開所以開始工作後相處的時間也變少了,但和搬出去之後很可能不知道要多久才能見上一面的情況還是不太一樣。

不過也是啦,都這個年紀了搬出去後要談戀愛還是做自己的事情時比較方便也不會有人打擾,但還是有點兒不捨啊。

 

 

 

 

 

  ──現在回想起來,太宰的失蹤是有預兆的,只是那時候他身邊的人、包括我都並沒有過度在意那件事情。

 

  大約在半年前開始,太宰的狀態就開始慢慢變差了,他說是打工那邊的事情變多了所以最近比較累,而那段時間開始他確實因為工作方面的突發狀況被打亂了生活節奏,我也就信了──嗯?不、不是,太宰的養父並沒有虧待太宰,那個工作是他自己感興趣所以答應要做的……工作內容?好像是類似在遊樂園穿布偶裝表演舞台劇之類的工作,好像有什麼保密協議所以太宰沒有說得很詳細,我也沒有問太多。

 

  唔、是的,我和太宰是室友,更正確地說我算是我也不清楚具體理由、總之作品莫名被他賞識所以受到他資助的落魄小說家吧?太宰更像是一個預約了我以後寫好的所有小說為房租、和我分享住處的房東──啊、關於作品,其實和麻由小姐一樣,我目前還在準備作品但還沒被採用所以不算正式成為專職的那種創作者,只是之前無意間寫的一個片段被太宰看到了結果他很喜歡,知道我那時候經濟的窘況時他就邀我住到他那裡成為臨時室友,也提供了許多幫助。但很慚愧的、現在第一篇能投稿的作品也才寫到一半,而且我也不甚滿意,就不獻醜了。

 

  沒什麼,我能理解妳迫切想知道親人近況的心情,不用為了妳打斷我的敘述的事情而道歉,那我就繼續說了──

 

  現在回想起來,太宰那個時候與其說是身體上的疲憊導致精神不濟,更像是因為某種原因他的心理狀態惡化了。

 

  他原先雖然有些觀念比較悲觀,但基本上對生活的態度也還算積極,那種像是天性裡多少有點文人式的感性的消極想法很少表露出來,比起那種需要醫生或親友關懷的心態,太宰只是更容易因為一些事情而引發他的感傷與思考罷了,這些只讓他看待事物的眼光更加有深度──當然一定程度這樣的纖細感性也造成他心靈上的負擔,所以當他情緒累積到一個臨界點時就會用常人看來有些極端的方式釋放內心的壓力,但除此之外平時的太宰狀態還算是穩定。

 

  但大約半年前開始,太宰的情緒就開始有點不對勁了──或許由才認識對方不過一年多的我來說或許有些奇怪,但好歹也同住了這麼一段不算短的時間,太宰平時的狀態我還是比較熟悉的。或許是因為他的養父是個把情緒控制地極佳、不管內心想法如何表面上都能不動聲色地做出切合情況的表情反應的人,太宰從小跟在他身邊耳濡目染、也將情緒控制地極好,或者說我很少有看他除了刻意做出來捉弄他人或為了達成某種效果以外真正意義上表情上有任何失態過的時候,可以說在我看來太宰的情緒一直維持在一個非常穩定、很少有激烈到會浮現在他表面上的起伏,也因此一開始不熟的人看太宰總會認為他是個多少有點冷漠的人,只有熟悉之後才能知道並非如此,只是他習慣性掩飾自己內心柔軟的一面罷了。

 

  稍微有點離題了──總之,約半年前開始,一向對於情感表達很慎重的太宰在對情緒方面的管理似乎有點失控了,就像是有什麼尖刺從他心底不斷生長出來一般、讓他無暇也無力全數都盡數壓回心底,總有幾根特別尖銳的刺會突破他的壓制不受控制浮現在表面。

 

  說實話,我有種那段期間太宰有點像是在與某種無形之物進行抗爭一樣的感覺,也像是和試圖扯著他拖入深淵的某種東西兩人正在拔河一般,而那是他人無法進行干預與幫助、只屬於他自己的戰爭,而其他人如果想要幫他就只有踏入他的內心之中才有辦法真正幫得上他──但我明知道太宰需要幫助,對於該不該踏出那一步卻猶豫了,原因自然是一些成年人特有的各種顧慮、還有一些對世俗眼光對於這段外人眼中並不平等的友誼如果再進一步加深後會如何看待的顧忌這類說實話現在回想起來根本無關緊要的考量。

 

  如果世界上真的有時光機器,我在太宰失蹤之後無數次想回到那個時候狠狠給滿腦子各種奇怪理由而遲疑不前的我一拳、痛斥我的軟弱,讓過去的我勇敢一點,不要用什麼『成年人該比未成年人更深思熟慮的考慮到方方面面』的說法來替自己其實不想改變現狀的膽怯找藉口──但這個世界並沒有這種可以讓人時光倒流的方便機械,在我因為猶豫而保持沉默,而其他與太宰比較熟悉的人我與他們沒有太多交集、並不清楚有任何動作,但就結果來說並沒有人真正成功伸出手幫忙把太宰拉回來,而就在一個月前、太宰一聲也不吭地就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視野之中。

 

 

  ──以上,就是織田對於『太宰治』的失蹤相關事件,以他的視角進行的敘述。

 

  或許和太宰聽到這個消息時第一個閃過的是『太宰治』是不是真的有意尋死並在不幸沒人發現並及時救助的情況下不知道死在哪個角落的這個猜測一樣,織田似乎也對於『太宰治』的失蹤有了不太樂觀的猜測與想像,也因此累積了不知對誰訴說的壓力與自責,所以他對著有著相似面容的太宰一股腦兒把原先他照理來說不會對陌生人訴說的自白都傾洩而出──換個場景與前情提要,太宰在織田作還活著時從沒聽過他這樣子主動且坦率說出自己內心想法,即使是異世界的織田作同位體,能聽到他這樣子率直地把內心藏著的一些從未對他說過的念頭或許會讓太宰有微妙地彷彿圓夢了般的滿足感,但是在討論的是另一個『太宰治』生死未卜的失蹤的情況下讓這個世界的織田吐露像是懺悔般的發言,就算太宰再沒心沒肺也竊喜不起來。

 

  況且太宰對於真正在意的人、即使只是只有少許移情的同位體也從不會對他們的感受漠不關心,甚至可以說反倒是對親近的人他的情感與感受更加纖細與敏感──看到這個世界的織田這麼因為這個世界的太宰治的失蹤而愧疚,即使自己並不是那個造成這種情緒的同位體,他胸口仍像堵著什麼一樣十分難受。

 

  而說到一個段落,雖然原因不同但心情都不約而同地有些低落下來的兩人短暫陷入了沉默──織田無言地望著逐漸染紅天際的夕陽微微出神,映照著夕陽的橘紅的眼眸蒙著一層淺淺的鬱色;而太宰無意識地轉著手中捧著、裝著的茶水已經稍稍冷掉的保溫杯,即使想要安慰,但就和當初一樣他痛切地理解到有些時候言語是無力的,即使他擅長運用話術來操控人心,但對於真正想真心相交的朋友來說,這一套卻是行不通的。

 

  況且他該以什麼樣的身分去勸織田並不要介意這件事情?就算他真的是這個世界的『太宰治』的親人,對織田來說也是無法隨意評判他們兩人友誼的外人,勸說的話再動聽也蒼白無用。

 

  而兩個人各自心事重重地保持了一會兒靜默,最後還是織田先收拾好情緒,收回眺望著夕陽的視線後,他望著太宰問了一句:

 

  「對了,麻由小姐妳已經決定好落腳的地方了嗎?」

 

  「唔~還沒處理這件事呢。畢竟來的途中發生了點小意外,我連行李都沒帶上,錢包連同裡面的證件似乎也在落水之後弄丟了。大概等會兒要找找看有什麼包吃包住的打工可以應付一下我在橫濱這段期間的生活了。」

 

  太宰此時也樂得轉移話題,他聳了聳肩,有些無奈般地苦笑著回答道。

 

  太宰對於書把他這個人打包傳送到任務世界裡還不給任何除了身上穿著以及原本就攜帶的東西以外的任何附加裝備這點並不是完全沒有怨言,要是他能帶點足夠度過前期的基本資金或物資,他第一個任務世界中就算為了接近森首領也不用那麼急著就為了生存而重新給港黑打工──雖然他在那個世界基本上算是消極怠工地只在中底層混、不肯像以前少年時期那樣替港黑盡心盡力又日以繼夜地謀取利益而隱藏起了自己的聰明才智,而他選擇加入港黑也是考慮了方方面面的問題才做出這樣的抉擇,不然以他的頭腦真要弄來錢又不拘手段的話、並非只有老老實實給人打工這個選項。但是做個任務還要努力想辦法弄來錢維持日常生活這點也讓太宰覺得完全是給人添多餘的麻煩。

 

  況且這也是前兩個世界一個是身分資料因為大環境緣故查得不太嚴格、甚至可以說是對黑戶的態度十分寬鬆,一個是他一落地就正好碰上幸運送來的關鍵人物而間接被搞定了,要是換成一個對於每個公民的身分抓得十分嚴格、例如像某些遊戲或小說那樣會給公民植入一個有專屬ID的晶片還是特殊儀器之類的世界的話,太宰這種無法做任何事前準備就被直接投放的狀況很容易引起不必要的麻煩──事實上,太宰就很懷疑這次任務開局系統就把他丟到水裡就是為了讓太宰可以合理解釋他為啥身上任何可以證明自己身分的證件以及維持生活所需的錢財都沒有,並不是體貼他忍了這麼久都沒自殺而讓他滿足一下被壓抑已久的渴望。

 

  只是抱怨歸抱怨,太宰在剛才擦頭髮和身上吸附的水珠的時候趁機環顧了一下周圍,橫濱還是熟悉而美麗的模樣──並沒有像第一個任務世界那樣變成了半廢墟狀態,也不像第二個任務世界成為了全國最大的女子專門教育學園而很多地方都因此有所增減改變,是乍看和太宰的世界幾乎一樣的、表面上和平安寧的橫濱一景,而橫濱熟悉的樣貌也讓太宰放下了大半的心,雖然不知道這個任務世界被系統提示的『世界差異過大、基本情報不共通』的提示是顯示在人際關係與身分(織田在這個世界居然真的成了作家!)以外的哪些地方,但是在這個城市要活下來的規則想必不會差異到哪裡去,太宰對於短時間弄到錢並站穩腳跟這點還是有點信心的。

 

  「──如果不介意的話,那要不要過來住在我這邊?這樣太宰如果有什麼新的消息,妳也能夠第一時間得知。」

 

  但織田聽了之後若有所思地凝視了河面幾秒,才像是下定決心般開口這麼邀約──完全沒料想到這點的太宰不禁吃了一驚,雖然說太宰世界的織田作是能把一個倒在門口且傷勢到手上握著的東西都透著麻煩多多訊息的少年給撿回家強制讓人乖乖養傷的性格,但太宰剛才談話期間也留意到了織田經歷上與織田作不同的地方,這個世界的橫濱似乎真的比太宰那個黑手黨橫行無阻的橫濱和平多了,織田似乎沒有曾經當過殺手還有那什麼郵遞員的高危職業的經歷、手掌上沒有槍繭卻有如他所說確實是長期從事文書相關事業而留下來的筆繭,而性格也怎麼說、比較奉公守法的感覺?比較遵守一些他人眼中的規矩、會更在意他人的眼光一點點,而不像是織田作那樣是按照自己心中的規矩去做他認為正確的事情、某些時候他並不是那麼在乎他人士怎麼看待他的言行的,這樣的織田會提出這麼大膽的建議讓太宰著實有些吃驚。

 

  「我的話是不介意啦~不過這樣子真的沒問題嗎?不怕我其實是別有用心所以才編造了這麼一套謊言來藉機接近你的壞人嗎?」

 

  太宰對於織田的建議倒是挺樂意接受的──能省下一個尋找落腳點的功夫他也樂得輕鬆,只是不免有些驚訝也有些探究地盯著織田,用半開玩笑卻也有一半認真的語氣問道。

 

  「就算別有用心,從剛才的反應看來,妳對太宰的關心是真的、也確實是對太宰失蹤的事情一無所知,我覺得從這點看來我就沒有必要再懷疑妳。況且我是個一窮二白、如果沒有太宰接濟可能現在不知道在街上的哪個角落流浪或打零工的落魄小說家,身上也沒有什麼好圖謀的東西──不如說,正常來說,一般人會認為兩個人住在一起會比較危險的是麻由小姐妳本身。」

 

  對於太宰的疑問,織田也乾脆俐落地說出了他的看法──而前面太宰還比較能夠理解,但最後一點他先是有些茫然地眨了下眼,留意到織田有一瞬間往他身上因為衣服浸過水而在一些地方緊貼著他肌膚而勾勒出曲線的地方一掃而過就迅速地別開視線,太宰才想起他到這個世界把自己設定成女性的這件事情,瞭解到了織田說他在旁人看來是更危險的那一方的意思。

 

  ……所謂的孤男寡女、其中那個還是美女而有的危機嗎?確實現在變成是我需要考慮的事情了。

 

  太宰想到正直如國木田當初在他的入社測試時面對於渾身濕透的佐佐城信子、在人命關天的危機解除後打量她的神色與目光都有很短一瞬間的動搖與閃躲過,而織田做為織田作的同位體就算太宰看來也是人品值得信賴的人,但很顯然他也並非能完全無視太宰現在也同樣渾身溼答答而女性曲線被凸顯出來的樣貌完全無動於衷,之前談話時總是目不斜視地眺望著河水還是天空、不然就是低頭看自己的雙手可能有一大半原因就是因為他這樣細微的不自在的表現──雖然太宰有一瞬間很想告誡織田世界上有一種騙局叫做『仙人跳』,就是由漂亮的美女當作誘餌等男性上鉤時突然衝出來一些人抓姦還是用其他理由逼迫上當受騙的男性付出沉重代價的騙局,太宰雖然不太喜歡用但在港黑時期也利用過相應的手法而有過類似的詐騙經驗。

 

  但想想他還是放棄了趁機對織田科普這些只會增加對方對他的懷疑的小知識的念頭,太宰只是眨了下眼才反應了過來般,有些不好意思般地露出了靦腆的微笑,說道:

 

  「說得也是──不過沒問題的,別看我這樣我伸手還挺靈活的,真的遇到什麼事情我打不過但肯定跑得過。那我就接受織田先生你的好意啦,不然就快要入夜了,短期間讓我找到一個可以安心過夜的地方還真有點讓人困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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