澤葉居

間幕　結算與現實日常二

　　江琴算起來也做了四個任務的，但前幾個任務她都是隨時可以抽身的配角，第一個任務她雖然嚴格上來說也是嘎了，但魔法少女之死不算真死，而是魔女化之後直接把安裝了相應ＡＩ的魔女扔在那裡就成功下戲了，這來是她第一次參加任務時以死遁的方式結束任務，也因此她這才知道當馬甲ＨＰ歸零後雖然身為扮演者的她的靈魂會第一時間被彈出馬甲，但不會立即脫離，還會待一段時間等世界意識收集她並總結她這段期間工作的有效片段──也就是會被剪入正式撥出的影片中的橋段──來總計酬勞積分，總之還會在看一段『死後』馬甲身邊發生的事情的。

　　也因此江琴情感有些複雜地看著罪木俐落地一刀割喉把她成功放倒之後，拎著一綑膠帶仔仔細細把月夜子像是食人族捆活祭的架式把她給綑上了柱子──而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月夜子和西園寺的體型差異，還是單純是彈丸世界意識本身的癖好與惡趣味，和原作中西園寺整個人被隨意捆在了柱子上，主打一個不會輕易掉落但也捆得沒那麼仔細的隨意，但罪木捆月夜子是先仔細捆好被劃破的頸脖以免血流得太誇張露出破綻後，卻是彷彿在強調胸部鼓起的曲線般剩下的部分卻是從胸下捆到腰部在往下捆，就旁觀者的角度看來，即使月夜子因為抵抗罪木的攻擊而衣著多少有些亂了、但也勉強還算是包裹得嚴嚴實實的，只是這種刻意不捆胸部的綁法看著還是看著有些煽情，要不是身上的血跡看著實在怵目驚心、忽略不了，這個場景拍個照下來就是典型的福利場景了，即使身為同性的江琴看了都沒忍住浮想聯翩。

　　──這個老色鬼。

　　沒忍住多瞄了幾眼後，畢竟是自己演了一段時間的角色，江琴還是難免有些尷尬與不自在地挪開了視線，並在心底痛批了彈丸世界的世界意識一句，但還是沒忍住又多瞥了幾眼。

　　而不等江琴有更多的想法，可能是她的戲分不多，隨便剪一剪、能加入正式發布的影片的也就那一些了，馬甲範本原主審核也不拖拉，她很快就被送離了任務片場，回到了熟悉的準備空間之中。

　　［小琴，恭喜殺青──這次的表現很不錯哦，妳靠自己來也不像妳以為的那麼糟糕的。﹞

　　一回到準備空間，江琴就看到系統哥笑咪咪地拍手歡迎她歸來──大概是配合這次月夜子的馬甲，從造型上來看，江琴猜他這次迎接他套的是帝門光的角色外型。

　　之所以說是猜測，是因為和前幾個馬甲不同，月夜子其實並不是那麼黏人的性格，即使與光相遇相戀是她改變自己、綻放光彩的重要契機，但在原作中她後來很明顯已經放下了，也因此她並沒有攜帶羈絆副加人物卡，而不管什麼作品真人化後形象多少都會有一些差異，江琴是真不知道原作中赫赫有名的花花公子、外型甜美纖細的萬千少女夢中情人的帝門光樣貌如何，只是從系統哥現在套的馬甲幾個與原作插圖有些相似的特徵做出的推斷。

　　「……謝謝。」

　　看系統哥恍如進入任務前兩人間小小的衝突都不存在的樣子，江琴多少有些彆扭，但就算彆扭，對她來說都幾天過去了，以她的性格來說就算還是多少會糾結但也不至於記恨到現在──況且不得不說，系統哥可能是帶多了像她這樣的廢物，恩威並施的手段那叫一個手到擒來，不會親近到過線的程度、但也不會嚴厲到讓人心生隔閡，簡單來說，就是江琴看她更像看到自己的班級導師的感覺，還是那種看著隨興但不好糊弄、即使親切但和學生之間界線很明確的老師，她倆合作以來江琴能信賴他的工作能力、也能談幾句恍若推心置腹的話，但真正的心裡話和私人煩惱是沒親近到可以對對方傾訴的程度，也多少有一定程度的敬畏，也因此此時看系統哥笑咪咪的樣子，她也沒了脾氣，只是含糊地應了一句。

　　至於系統哥誇她表現得不錯，江琴還真的沒信──她就和所有鼓勵式師長一樣，誇一句不代表之後就沒有『但是』這個轉折過後對你的各種委婉或直接的改善建議，就算她自認演的最差的新手任務，在剛結束後系統哥也一樣笑著誇了一句，然後緊接著就是真實分數的打擊以及各種誠懇的職業建議與分析，弄得現在她是真不敢輕易相信系統哥嘴裡的任何後面可能還有個『但是』的誇讚了。

　　［這次的任務真的完成的不錯哦，有好幾個以你為主的場景被收錄了，我也稍微看過了，等撥出之後能得到的積分分成大概會是小琴你目前所有完成的任務中最高的，稍微高興一點吧。］

　　可能一眼就看穿了態度並不怎麼開心的江琴的想法，系統哥似乎有些無奈地笑了一下，很不帝門光地拍了拍江琴的肩，這麼說著。

　　江琴還是有些半信半疑，不過看已經打到了個人面板裡的錢包的積分，她也就不多問了──管她表現得如何，至少到手的報酬是最實惠。

　　而接下來就是江琴最在意的馬甲卡源頭人物的評價了，說實話江琴對自己的表演沒什麼自信，最主要是月夜子和她是截然不同的人──開朗、愛笑、堅強又在決定了目標後能毫不躊躇的行動，如果單純只是有這樣特質的角色其實很多，但在知道了月夜子過去也是和她一樣曾因為外表而自卑、也曾是膽怯而不起眼的女孩子後，在清楚她這樣令人喜歡的面貌是她花了多大的努力去改變自己的成果後，她才對江琴而言變成了特別且憧憬的存在，也同時是她沒有自信能夠扮演好的存在。

　　［角色評價──是Ａ哦，恭喜，第一次得到Ｂ以上的評分，之後也要加油看能不能繼續保持下去。］

　　然而系統哥公布的角色得分卻完全出乎江琴的意料，她幾乎是有些茫然地愣在了那裡，懷疑是不是下一秒系統哥就要說『開玩笑的，正確的得分是多少多少』──評分對應百分比分數的話，Ｓ級是滿分或滿分以上，Ａ是９５分、Ａ＋是９６～９９、Ａ－是９１～９４，Ｂ級就是８１～８９分，Ｃ是７１～７９分，Ｄ是６０～６９分，Ｅ是不及格，Ｆ是爛到該卡牌拒絕下次被該評分者使用，江琴目前還算努力，但是之前最高的評分也就是谷崎的那個任務時、托捨身保護直美副人物卡馬甲的福，得到的分數也就是Ｂ，換言之是８５分，江琴想這也應該是因為以性格來說，谷崎算是比較好說話的人，不過就算如此，她也沒搆著Ａ級評分，因為這個評分開始就有個『可以限時召喚到該扮演者所屬世界』的額外獎勵，用比較古早的說法就是可以限時降神讓馬甲卡原主短暫親臨，就算再隨和的人考慮到這個獎勵機制的許可都會比較謹慎。

　　──會不會是搞錯了？接下來系統哥還會來個轉折什麼的？

　　江琴下意識地這麼揣測著，但系統哥確實又張口了，但他說的話卻與她猜測的截然不同：

　　［有來自月夜子小姐的留言哦，要讀嗎？］

　　留言？

　　江琴微微一怔，她是知道人物卡在評分環節有機率是會給扮演者一封來自本人的留言的，只不過不知道是不是江琴的演繹實在說不上有多驚為天人──要說糟糕有ＡＩ輔助扮演托底、其實也沒到會讓人憤怒地發來不滿的程度，但要說有多出色到讓人發來讚美也不至於，再加上和她的性格相性度高的角色講真的，是樂於社交的話癆的機率比較低，目前幾個角色也就谷崎相對好一點，就連月夜子是願意的話可以表現得長袖善舞、但主動社交不算太積極的類型，所以這還是她第一次收到留言。

　　幾乎是有些戰戰兢兢地、江琴選擇了閱讀──從屬於契約者的專屬面板中選擇了接收來自系統的訊息後，她努力不動聲色地深吸一口氣過後，才鼓起勇氣點開訊息查閱。

　　［致江琴小姐：

　　　初次交流，我是你這次所扮演的角色本尊。

　　　小琴──考慮到你在扮演期間與我算是神交已久了，我就擅自這麼親近地呼喊妳好了──以相性或是其他方式挑中我的馬甲人物卡的契約者妳並不是第一個，尋求我所自滿並為之驕傲的舞技技能的您也非第一個，但妳確實是少數不是為了刻意為了向誰展示或是需要利用這項才藝技能、也非純粹想獲得經驗直的功利心情使用它，而是在除此以外的時間也憑著一腔熱愛而勤練不輟的人。

　　　在此我不得不略帶歉意地向妳說明一件事情，基於幾分在意與好奇，我在取得妳的同意之前就像系統調閱了您當初填寫的成為契約者的理由自白書，對於在其中意外看見我的名字這件事情我詫異之餘也深感榮幸，也稍微理解了我與妳在性格方面是哪個層面。

　　　也因此，我決定將屬於我在與赤城君相識的年紀時君影流相關的跳舞經驗都完整交給妳，希望在妳真正渴望得到能改變妳黯淡無光人生的契機或目標之前，關於這項確實曾經是我成為現在的自己的支撐之一的才藝技能能夠同樣給妳足夠的支持直到妳找到自己真正能改變自己的事物，而我也由衷希望妳能遇到那個足以讓妳的人生也徹底改變的轉捩點。

　　　當然，如果妳也想親自見我，也歡迎妳請我去妳的世界做客。

　　　　　　　　　　　　　　　──妳未曾謀面的友人‧右楯月夜子。］

　　啊、啊？呃、真的有人物卡的原主會去翻使用自己為範本的馬甲的契約者最開始寫的入職理由嗎？

　　當看到一半後，江琴只覺得頭皮一炸、如果是漫畫場景的話大概就能看到一個瞬間滿臉通紅──因為羞恥──的臉了。

　　當初入職的時候是江琴的低潮情緒大爆發的時候，這種情況下無論是書寫文字還是做任何事都難免容易不管不顧地注入太多餘的激烈情感，情緒激昂的時候還沒有覺得有什麼問題，但等漸漸冷靜下來之後，那時候簽約時趁著情緒與氣勢寫的入職緣由已經交出去沒辦法改了──在情緒激動時寫過日記還是什麼之類的人的都知道，這種玩意兒最好是清醒後第一時間毀屍滅跡才不會留下任何黑歷史，不然日後被誰翻出來就很尷尬了，社死就是一瞬間的事情。

　　那些文字無疑是最真實的想法，不過那也是當下那一瞬間的過激情緒與心情，除非情況特殊，不然這種極端的情緒是很難貫穿一個人的一生都維持著的，很多時候人生中最常見的情緒更多都比較平穩、偶有波動但也鮮少總是大起大落地起伏，在情緒平復過後再回首一看任誰都會感到難為情──特別是江琴這份簽約入職時寫的理由闡述還是給她很喜歡的角色看到了，這就和粉絲寫的自己和偶像談戀愛的妄想日記被偶像本人看到的這種程度的尷尬相差無幾，她有一瞬間是真的恨不得找個洞鑽進去。

　　但等她強忍著尷尬與羞恥看到後面，她完全怔住了──她頓時理解了自己這次得到Ａ級評分的原因，不是因為她演得有哪裡特別好，而是她的那份入職理由某個層面來說打動了月夜子本人，更正確的說，她得高分的理由是因為月夜子的善意與憐憫，而月夜子因為她與生俱來的善心而打算給予她祝福與技能的成果。

　　即使腦中冷靜地這麼分析猜度，江琴不知不覺視野卻是因為不自覺沁出的淚水而逐漸模糊，一開始還只是若有似乎的抽噎、但逐漸忍不住淚水而哭得幾乎和放聲大哭沒兩樣了。

　　──這是第一次有人明確地在知道她隱藏在對研磨自己的寫作技巧背後那或許有些天真與可笑的願望後，不嘲笑也不會不以為然，而是認真地認可並給予祝福。

　　過去時家人不能理解她、也遠比沒有自知之明的她更先一步否定她在寫作方面大放光彩的妄想地否定她在此付出的時間與努力；試著在學校寫的短篇得到的也只是老師不走心的隨口誇讚，以及因為誇獎而好奇閱讀後或許是因為期待落差而冷淡遞回作業本時沒有言明但確實存在的輕蔑。

　　她沒有朋友也理所當然地沒有戀人，學生時試探著嘗試的網路交友也只是更進一步地深刻理解到自己在人際方面的失敗而只留下挫敗的傷痕，懷抱的夢想雖然愚蠢但就連個可以暫時忘記這點盡情傾訴的對象也沒有，在夜深人靜時她也難免有些難過與痛苦──但她再怎麼樣也無法就這樣子認命，無法就這樣子接受自己以這種沒有值得誇耀之處但也沒有能夠長久陪伴的人、怎麼看都悽涼悲慘的方式渾渾噩噩地度過餘生，不想就這樣子接受不管任何方面都失敗的這樣的自己維持著相同的姿態直到永遠闔眼為止。

　　而現在，這封信就像是敲開了她一直壓抑凝固在心底的心結一樣、裡面一直努力被她掩蓋起來的各種情緒不可抑止地流瀉而出，她泣不成聲地哭著，連她一時也說不清內心的酸楚與諸般情緒由何而來──直到從以前累積到現在的種種悲傷都傾洩完畢之前，她就這樣子不像樣也毫無顧忌地哭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