澤葉居

４

　　接下來就是因為年代久遠而稍有些陌生、但又有些熟悉的過劇情部份，在這部份江琴判斷以月夜子的性格不太會主動搭話，反正關心日向臉色的台詞已經有了身邊也不禁流露些許擔憂的小泉開口了，江琴在剛才劇情開始前抽空看的任務相關要求資料中也知道這一段不是世界意識要求她過劇情的點，所以她不出聲參與也無妨，她而是趁機藉著月夜子的視角稍稍打量了其他人。

　　不得不說馬甲的素質還是多少會影響到安裝在馬甲內的江琴意識做出判斷的精確度的，她由於職業以及過往來說，她算是比較會暗中觀察，但論察言觀色後得到的結果因為她在成長期間缺乏相關經驗而不太擅長，真要她去看的話表面上每個人衣冠楚楚的似乎都是好人，但以這方面情商更高也更細緻的月夜子的角度去看卻會有更多不同的體會與判斷。

　　一邊觀察並在腦中繼續完善自己這次馬甲人設與之後該怎麼處理她必須要完成的關鍵劇情點間的過渡時期，她這次頂替的西園寺日寄子其實算是比較沒那麼多重要劇情的配角，而且月夜子和西園寺的性格差異太大，原著中西園寺比較經典的『不會換和服』而和小泉親密起來的個人劇情就算是江琴也知道根本走不起來、畢竟江琴不會穿但對月夜子來說表演前穿和服已經是可以輕鬆搞定的基礎技能，世界意識在這點上也沒有強求，只求在月夜子殺青前──不管是不幸被殺還是活到最後──得要有一次令主角印象深刻的個人劇情，但除此之外也只有對日向的自我介紹部份得在黑白熊出場前完成。

　　劇情少是行動比較，但考慮到世界意識對於人物行動合理性的要求，也並非沒有限制──而江琴第一時間捨棄了試圖改變劇情悲劇這樣子好幾年還沉迷這部作品時或許會有的想法。

　　先不說這麼多年過去了，當初脫坑時狀況又比較慘烈，江琴早就沒有那腔對彈丸論破人物的熱血，再來是江琴也沒忘了自己這次來不是為了拯救原作人物，而是在世界意識允許的偏差範圍內幫忙維護劇情的，而不是把整個劇情都掀了──不提江琴有沒有這個能耐，就說她敢這麼做世界意識能活撕了她並把她拉入合作黑名單，作為被系統哥評價為『行事保守』的人，江琴也確實沒有這樣子為了一己之私惹怒老闆的膽子。

　　而江琴在讓月夜子維持觀望狀態並在心裡沉思的期間，人齊了也終於開始整合討論現狀過後，現在還是兔美的兔子玩偶ＡＩ恰到好處地跳了出來並如同原作那樣宣告了休業旅行的事宜並讓教室像禮物和一樣打開來、露出戶外藍天沙灘大海的景色，也一如原定軌跡般這樣突兀的展開引起了混亂。

　　而總之在這樣那樣的各種事情如同風暴一般席捲過後，等兔美『接下來是自由時間、請大家好好彼此認識一下喲～』地宣告之後，它就退場了，而退場後幾個人面面相覷，除了看起來受到很大的衝擊而蹲坐在沙灘上抱著頭發呆的日向，其他人就算或多或少臉色也沒那麼好看，但好歹相較算是冷靜，彼此交換了姓名以及超高校級頭銜後，幾乎人人都各懷心事，就連小泉看起來也有些心煩意亂、沒心情招呼其他女生一起去哪裡逛逛，所有人都陸陸續續離開了原先還是教室的地方。

　　月夜子混在其中不引人注目地跟著其他人依序自我介紹過後，看到小泉有些魂不守舍般地獨自離開，她能理解現在包含小泉在內的其他人想要獨處、把事態的變化理清楚的感受，倒也沒有刻意挽留，而是輕輕攏了攏剛才教室掀開後被揚起的風吹得有些凌亂的紅色長髮，思忖片刻後，她收回無意識眺望著清澈到不真實、但從鼻腔嗅到的海風確實證實了那是真實的藍色大海的目光，也離開了沙灘。

　　月夜子也沒特別想去哪裡，而是隨意在島嶼上漫步著──其實如果不是來這裡的方式過於突兀且古怪，這裡風景宜人，氣溫也相當舒適，可以說完美符合所有人在夏日一聽到『度假』這個詞就會湧現的想像，沐浴著明亮卻沒那麼炎熱的日光漫步在這樣的島嶼上是頗為愜意的一樁雅事。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心情漸漸平靜下來後，基本上確認了自己已經遠離所有可能產生互動並被世界意識記錄下來的其他人的視線之後、江琴操縱著月夜子隨意在路邊的長椅上坐下，終於拿出學生手冊來查看她的詳細資料。

　　在久遠但確實有幾分熟悉的開啟音效過，江琴點開了關於持有人詳情的頁面，由於顧慮到如果在其他人可能瞥見的地方查閱時如果出現的是西園寺日寄子的個人資料的話會很難把場面圓過來，所以江琴即使有些在意卻按捺著沒馬上查看，而是此時四下無人時才進行確認。

　　……是月夜子本人的名字和證件照片，頭銜也確實和我對小泉說的那樣是『超高校級的日本舞蹈家』啊──也不知道是世界意識是順著我想好背景後表現出來的訊息而做的改動，還是背後有世界意識本身應急用的劇本。之後還得看狛枝那邊的反應如何，總之還得繼續繃緊神經，不能疏忽大意。

　　江琴垂下眼簾，指尖無意識地點著電子手冊的金屬邊框，心中思忖著。

　　事實上，江琴現在的不安除了馬甲沒有安裝輔助扮演ＡＩ以外，就是她從隨身系統能調到的任務資料裡並沒有更詳細的劇本設定──乍看這似乎是代表這次的任務真的很自由，但實際上就等於背後基於角色換了而世界意識更改的隱形設定對她來說是處於未知狀態，這代表如果她不謹慎很容易因為這點而翻車。

　　但這也不是不能觀察出來，關鍵點在於劇情設定中早在入學前就已經對於自己未來同學用電腦網路做了事前功課的過激希望廚狛枝凪斗對她的態度如何──他認知中的『超高校級的日本舞蹈家』是否也和電子手冊的學生資料一樣被更改為『右楯月夜子』，還有黑白熊對於她的存在的態度。

　　二代的設定來說，黑白熊身為幕後黑手對於現場的掌握狀況比一代來說更加絕對──或者講直接點，其他人如果發現月夜子身分上的不對勁、還可以用『系統ＢＵＧ』或是『程序上的問題』去糊弄，但身為黑入了主系統資料庫、也對於所有人的身分瞭若指掌的黑白熊來說，『右楯月夜子』替代了『西園寺日寄子』成為了超高校級的日本舞蹈家這件事情是絕對不可能沒關係的，假設世界意識沒把連夜修改的應急劇本塞給黑白熊，那麼對黑幕來說月夜子的存在就如同白紙上的墨點一樣顯眼，肯定會惹來麻煩，但如果又劇本的話，在他的腦中月夜子的存在是什麼設定這點也令人不安。

　　但之所以得優先參考狛枝的態度而非觀察黑白熊的態度是否有異樣，只能說由於對才能者的執著，如果狛枝認定月夜子有問題、可能是冒名頂替者的話，即使不會立即質疑而是先採取觀望狀態，但那種對於『希望』代表的熱切態度沒了，某方面來說就已經很明顯了──而黑白熊……就算三代動畫把江之島盾子的格調給降了好幾百倍、可以說說是一腳踢下了神壇還外加踩了好幾腳，但愛搞事的樂子人屬性沒變的情況下，讓她注定了就算世界意識確實有給她關於月夜子背景的設定，手握劇本的她也可能單純因為想找樂子而故意表現出對於月夜子的存在的驚訝、並用各種方式煽動她的不安來間接搞事。

　　拿七海千秋的例子來說好了──七海的身分有問題，身為可以一定程度查閱系統資料的ＡＩ、就算因為兔美的存在而搶不到全部核心資料也有被人灌輸進去的江之島盾子記憶在，無論怎麼說黑白熊不可能不知情，但它偏偏除了暗示他們之中有背叛者以外硬是什麼也沒說，等島上的倖存者建立起羈絆後才刻意用刪改過的資料誘導希望狂魔狛枝去當那個殺臥底的工具人，而它就在旁邊笑看著他們幾人在知道真相後令人悲哀的自相殘殺與因此迸發的痛苦絕望──這種戲弄獵物的惡劣在這件事情上表現得淋漓盡致，也由此可知不管月夜子的身分世界意識怎麼安排劇本，黑白熊所表現的一切都不可盡信、最好也還是把它預設為可能坑自己的敵人。

　　而不管三代動畫出來後關於江之島自吹自擂的『天才』有幾分水分的疑慮，訊息差太大本來就是致命的問題，就算同等智商之下，知道多的也比知道少的在彼此博奕的時候更具優勢──江琴也很有自知之明，除非她是文野的太宰亂步那樣有著頂尖頭腦和敏銳觀察力的劇本組，不然以她的凡人智商是不用想去抓黑白熊言語表現中可能的破綻並抽絲剝繭出背後的劇本的，能做到這點她也不至於淪落到需要靠著任務來獲取才能了，早就是人生贏家了。

　　不過說到黑白熊，想到這裡江琴才突然想起令一個理論上也會知道內情、只不過黑白熊存在感太強而很容易被人忽略的兔美（莫諾美）──她回憶了一下，從剛才出現後它對於月夜子的存在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反應，但兔美的設定除了什麼都寫在臉上很好套話以外，似乎多少也有點少根筋，江琴剛才因為忽視了這點而沒想到要去找兔美接觸一下，此時情報不足也不好判斷兔美對月夜子的存在沒反應是因為世界意識準備了臨時劇本還是人太多了它沒有立即注意到月夜子。

　　──看來等會兒有時間的時候得找一個藉口和兔美交談一下，也不知道能不能判斷出什麼。

　　初步決定了等會除了走劇情對日向自我介紹以外要做的事情，江琴暫時放空了因為短時間內思考太多事情而有些煩亂的腦袋，闔上雙眼靜靜地坐了一會兒，才重新回歸扮演狀態，讓月夜子收起手上的電子手冊，起身離開了被太陽曬得有些發燙的長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