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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

 

 

 

  清理完喪屍之後,我也不急著先堵樓梯口然後去洗漱休息,而是開始著手準備晚餐。

 

  雖然是帶了方便攜帶的冷食,但天氣一冷之後人追求熱量來溫暖身體的本能卻還是讓人更想吃點熱的,沒條件時也就罷了,有條件時當然得花點時間做點熱的吃,不然等同於虐待自己。

 

  但我也不打算在不完全安全的廚房裡煮需要耗費大量時間看顧鍋爐的料理,我只簡單把帶出來的炸魚條和用剩飯做的飯糰捏散之後和從宅邸櫃子內翻出來的玉米罐頭混在一起,然後加點油之後翻炒成簡單的混搭炒飯,也不用加太多額外的調味料吃起來就很香。

 

  吃完炒飯後再加熱水用茶包泡壺熱茶,一杯喝下去只覺得從裡到外都暖了起來,我開始有些昏昏欲睡,要不是還記著還沒上樓並把樓梯堵住來給晚上的好眠做一個足夠可靠的保險,可能我把餐具往水槽一堆、躺在沙發上就能睡過去了。

 

  等處理好該做的事情、一夜好眠過後,我清晨剛穿著從衣櫃裡借來當睡衣的薄T恤和薄布長褲從溫暖的被窩中離開,立即被冰冷的空氣凍得霎時打了個寒顫,而一摸昨晚帶上樓的茶壺,果然沒喝完的茶水在放置一夜之後已經徹底變得冰涼。

 

  但剛醒來時喉嚨的乾渴讓我懶得對水的溫度斤斤計較了,我一口乾了剩下的茶水,然後被凍得是徹底清醒過來。

 

  我有那麼一瞬間想要就這樣子躺縮回被窩中不想起床了,但是掙扎了一會兒還是認命地爬出了被窩,去浴室洗了個熱水澡暖暖身體後,我重新穿上了全部武裝──由於這種天氣要晾衣服需要很長時間才能晾乾,我昨晚洗澡前只大略用水擦去了外套上比較明顯的髒汙,昨天穿著衣服且鼻子已經習慣了臭味所以沒有太大的感覺,隔了一夜重新穿上後只覺得這味道簡直一言難盡,要不是這麼厚實的外套不太好找,除非破損到修補划不來的程度我都不太會扔掉,其實我更想要換一件還沒被各種亂七八糟的東西弄得又髒又臭的新衣服穿。

 

  但末世實在不允許這種程度的嬌氣,我還是捏著鼻子套上了消防員外套,而一是擋寒風二是減弱臭氣,我摸出來了之前放在腰包裡就忘了處理、忘了在哪裡拿的口罩戴上,然後最後是髒得程度與外套不相上下、但剩在布料小可以不時清洗乾淨而以微弱的優勢險勝外套的手套,等我穿完探索用全副武裝套裝並背上背包時,睡意也已經消失殆盡。

 

  我開了窗戶並用昨晚睡前就綁好的逃脫繩下了樓,清晨的空氣沁涼入骨,但我看著就在別墅不遠處的湖畔,又覺得或許是因為鄰近水邊的緣故。

 

  這裡也不知道是位置偏、周圍都是森林和水域還是如何,原先我是有心理準備一醒來就得清理一下入睡時遊蕩到周邊的喪屍的,但事實上後院一片寧靜平和,景色安詳得像是末日不曾存在一般。

 

  對此我原先或許會有一些感觸,但是戶外的冷空氣讓我打了個寒顫,也把內心些微的觸動給震掉了,我搓了搓手臂,也沒多在戶外逗留並佇足凝望這樣的景色,而是打開一樓的後門進去屋內,打算把一些屋子裡的食料搜刮回車上。

 

  雖然據點裡的物資目前還算充足,但食物這種東西向來嫌少不嫌多,而且這又是末世,現在我是還可以隨意行動,但如果不幸不小心受個傷還是養個病什麼的可能就不得不留在住所很長一段時間無法外出補充缺了的食料存貨──輕傷也就罷了,但就我所知骨折正常來說要養好起碼一個月,而除此之外也有其他傷病也是需要花很長的時間才能調養痊癒的。

 

  況且我理智上知道罐頭乾貨這類可以長期保存的東西最好是留到生鮮食材都吃完之後再去動,但是隨著時間流逝,能找到並種植的蔬果也就那幾種,為了換口味哪裡能完全不去碰那些東西──除了比較難找到的麵條白米這類東西以外,魚罐頭肉罐頭水果罐頭還有蔬菜罐頭我都開了好幾個用來烹調了,其中玉米罐頭和水果罐頭的消耗尤其多,尤其想吃甜食但又不想吃草莓淋糖漿或是那些巧克力糖果的時候,我總是沒忍住開個水果罐頭吃一些,現在雖然還有存貨但相較於最開始的時候已經消耗了不少,差不多是想要再去外面搜索一些回來補貨的時候了。

 

  而且這裡位置是真的偏遠,偏遠到就連遊蕩過來的喪屍數量都很少,但除非我日後想過上寧靜的田野生活,不然十之八九是不會再來這樣子並非交通必經之路的這個別墅區域了,除非有其他倖存者路過,不然放在這裡也是吃灰塵,還不如讓我帶走它們。

 

  當然我也沒打算全都帶走,雖然至今沒遇到人讓我懷疑是不是倖存者都死光了,但也得考慮如果真有其他倖存者存活的可能性,我只挑揀了用量比較大的那幾種帶走,其他就留給下一個路過的倖存者應急用──如果是建築物相對密集的市區也就罷了,在這樣子幾乎與世隔絕般距離市區遙遠的這裡周圍是真的沒有臨時急需時可以找到食物的地方,都拿光了只怕如果下一個光臨的人餓著肚子的話只怕會絕望到想當場自殺的程度,就算只是微小的可能性,我也還沒冷漠到對於自己可能間接害死人這件事情無動於衷。

 

  至少現在的我是這樣的──如果我有幸活到這個世界完全毀滅、其他地方的東西也都被我吃光的時候,我也不會再顧忌這些事情了,但至少食物充足的時候我還能有這種程度的良心。

 

  搜刮過後,這棟屋子就沒有其他好留戀的地方了,我整理了下行囊,就上車離開了。

 

  穿過一大片野草自由生長的草地和一片荒蕪的田地過後,其中拐錯了幾個彎,但我總算抵達了這次的目標西點鎮的外圍區域。

 

  由於拐錯彎,我還在一個小樹林包住三邊的偏僻地方發現了一個木板釘住門窗的倖存者小屋──是真的很小,獨棟一層的小屋子裡只有兩個房間,一個是窄小到只能供一人使用的衛浴合一洗漱間,其餘的空間是擺放了一張大床以及一個人生活所需最簡易的基礎設備的房間,比起獨棟屋子,更像是一個專供窮學生或薪水微薄的社會新鮮人的單身公寓內房間會有的架構,也更接近旅館套房,也因此曾經屬於某個倖存者的這間房子裡並沒有放太多的好東西,而選擇把自己封閉在如此單調窄小的空間裡的人,也只能讓人感受到他拒絕接受外界世界的孤獨與絕望。

 

  我喜歡寬敞的空間,然後在那個空間填滿生活中累積的各種瑣碎的物品,這讓我有安全感與放鬆,但在狹窄的地方讓自己縮在裡面即使是很多人獲得安全感的方式,但我能聯想到的只有幼時躲貓貓時躲在衣櫃中的那種難以言喻的恐懼與不安,如果只是在正常社會中因為窮沒辦法而生活在這樣狹窄的空間那也就罷了,都末世了,會選擇這樣的地方把自己關起來,除非是這個人是末世初期還沒亂到那個程度時還殘留有社會道德觀念才在簡陋的自家做阻隔外界的防護措施,不然選擇這樣的空間把自己封鎖起來這點在我看來只能聯想到那個人對於存活下去這件事情所感受到的絕望。

 

  ──住在這裡的人,拋棄了世界,而他也被外界的世界所拋棄。

 

  其實真要說,我覺得所有的倖存者也都是被世界所拋棄的對象。

 

  有的時候我不知道是早早在病毒爆發的最初就死去並作為沒有知覺的喪屍在世界上遊盪比較悲哀,還是不得不擔心受怕、忍飢受凍地在這樣看不到未來的世界中毫無意義地掙扎求生的倖存者比較悲哀──以我來說,我至今也分不清楚是假使我沒有重生金手指而一穿越就死掉會比較幸福,還是像現在不斷重生而能一直活下去比較幸福。

 

  最開始察覺自己有這個金手指時,那時候可能我內心對外來的希望來有期盼、也還不想就這樣子死去,我大概是有些歡欣鼓舞的,但從努力活下去到現在不得不努力活下去的現在,求死不得的現在,我卻開始思考我這樣子只能讓我一直活下去的這個金手指到底是祝福還是詛咒,會不會最開始死去就乾脆俐落地結束人生比較好一點?

 

  以有限的人生來說,能活下去固然是好事,但當生命的期限變成無限,到後面活著就只是一種折磨。

 

  說實話,即使努力讓自己有目標地、順遂地活著,但已經不知道重生多少次的我也差不多開始對活著這件事情產生了厭倦。

 

  或者說,很無聊──能做的事情都做過了,剩下淨是些不想做、做了也不會開心的事情之後,活著就真的變成一種一成不變到令人厭煩的事情。

 

  事實上直到現在我才理解了為什麼很多二次元作品中真正意義上不老不死的角色總有那些在尋找能真正意義上殺死自己的人,剩下的不是在追尋或製造和自己同樣狀況的同伴、就是讓自己陷入長眠之中──永生是一個看似美好但實際上飽含劇毒的毒藥,但是對於生命苦短的生物來說在真正得到之前都無法真正意義上理解這點。

 

  ……我這樣子的人生,要持續到什麼時候呢?什麼時候,會真正贏來死亡呢?

 

  我不禁泛起這樣的疑問,一時有些失神。

 

  而我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期盼還是恐懼著這樣的終結的到來,我只知道,在那之前我只能這樣子掙扎地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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