澤葉居

４


　　而音笛姊弟對話的同一時間，羅提泡在水池中，沒有像其他人哆哆嗦嗦的咒罵水的寒冷，而是幾乎將全身連頭都泡在水池中，靜靜的閉著眼冥想。

　　……瑟迦妃，應該已經動手了吧？她現在……應該也知道我有所隱瞞了……

　　沉重的嘆了一口氣，在水中化為一串輕巧的氣泡浮出水面。羅提感覺不到寒冷，因為現在心靈的恐懼不安凌駕了一切知覺。

　　──瑟迦妃會不會難過痛苦？瑟迦妃會不會就此不再對他微笑？會不會從此之後形同陌路？會不會就算原諒，連在他身邊也變成了勉強？……會不會，恨他隱瞞……

　　心中微微絞痛，一向多慮的他就算表現得再灑脫堅定，也擺脫不了心底瑟迦妃向他投來陌生、甚至尖銳哀傷的目光的幻影，無法對一臉難過痛楚的瑟迦妃無動於衷──即使只是他的想像裡的畫面也是一樣。

　　就只是不想要她就那樣子消失而已……即使，可能被怨恨也一樣……

　　羅提睜開眼，神情漠然的由水面浮出，一雙深沉的藍眼只有細看才能看出哀傷與痛楚。


　　到了淨身儀式的結束、出來到了禮堂時，羅提沒有辦法形容自己看到莎依依舊活生生的帶著溫柔微笑、出現在大廳時的震撼。

　　怎麼可能！？難道瑟迦妃失手了？還是心軟了？那瑟迦妃……等等，瑟迦妃現在在哪裡？怎麼了？

　　無法形容心中狂亂的情緒，羅提難以置信的瞪著莎依的同時，開始害怕起來了。如果瑟迦妃沒有被愛女心切的莎依帶來這裡，那代表了甚麼？


　　羅提明顯的失態，亞維康自然不會沒注意到，壓住心裡的竊笑，他裝作一臉無辜天真的姿態，以『薇莉安』乾姐姐的身分向『音笛』關切的問道：

　　「小笛，怎麼了嗎？」

　　「沒、沒事，只是有點冷了，臉上有點僵僵的。」

　　連忙裝出音笛特有的可愛笑容，羅提掩飾的說著。而正問著，莎依也走了過來，一臉溫和關切的問道：

　　「音笛？沒問題吧……沒有練武，水的溫度還可以忍受嗎？」

　　「還、還可以哪。」

　　看『音笛』有些微妙的回答，莎依才想起他不是她孩子似的歉然一笑。

　　「阿……抱歉，有點忘了你們還沒結束測驗。音笛扮成誰呢……」

　　亞維康隱忍著才沒發出笑來，他肯定莎依已經知道羅提扮成音笛了，也肯定先前頭一天開始巡迴神殿時，羅提從半空中被莎依丟下來不是因為『施法沒控制好』而是刻意的──就算在眾神座中莎依能力並不突出，施法也沒理由出錯到讓定位在地面出現的由高有三樓的高度上面砸下來。要是被傳送的真的跟本篇小說一樣是音笛本人，沒有練武的他落地後不死也半殘，而本篇裡莎依雖然也施法有誤，但看小說裡的音笛在那之後也沒有什麼滿身是血的被送去急救的敘述，就知道莎依的錯誤絕對是刻意的。

　　而莎依之所以表面溫柔的惡整羅提，原因不用多想，很大的可能就是為多年來平白思女垂淚跟羅提慫恿瑟迦妃去殺人這些恩怨。

　　知道歸知道，對羅提沒什麼同情的亞維康也樂得輕鬆看戲，看羅提的驚慌猜測，跟知情卻故意不緊不慢的逗弄未來女婿的莎依之間有趣的互動。唯一讓亞維康覺得比較可惜的是羅琦因為無聊又跑到裡面去重溫小說跟聽音樂了，沒有跟他一起為眼前的鬧劇評分討論。


　　小琦小琦，我好無聊喔……

　　用完素菜──因為今天一整天除了以水淨身的儀式外，其他的時光也算在淨身儀式中，不用葷菜則是避免才剛淨完身又染上污穢──，亞維康躺在潔白的床單上滾了滾，發現自己現在睡不著的他哀嘆著。而偏偏他又感知到羅琦睡著了，沒有人會在夜深人靜時跟他聊天。

　　但哀嘆沒多久，一向很有行動力的亞維康馬上就決定自己要幹什麼了，他翻身下床，隨手提起玻璃油燈，興致勃勃的準備去夜遊。

　　以飄浮魔法消去足音，亞維康無聲的在神殿中晃蕩，和早一點的羅琦一樣有點想去非禮……不，觀摩神像的他因為走到一半手裡的燈莫名其妙的滅了，心裡有點詭異，所以放棄了念頭，準備打道回府。

　　嗚……怎麼那麼冷。

　　走到一半，正掩口打了個呵欠的亞維康被莫名吹過的一陣陰風而打了一個哆嗦，正在揉肩上的雞皮疙瘩時，頭一撇，看到轉角有隱約的燈光，好奇心忍不住冒出頭來，腳轉了方向，隨手施了隱形法術，更加輕手輕腳的往燈光的來源走去。

　　在轉角處小心的探出頭偷窺的亞維康看到暈黃的油燈光暈下，出現的畫面是一張冷然、如刀削般輪廓深刻的英俊臉孔、血般不祥的紅髮，那個人他是……


　　隔天一早，羅琦醒來後，發現亞維康無預警的放棄主控的她有些驚訝。在柔軟的床舖中呆坐了一會，羅琦才在明亮的充滿光線的房間裡找了一會有沒有亞維康留下來的線索，最後在被微風吹拂的飄揚的白薄布窗簾下的小櫃子上看到一張紙條。

　　紙條上的內容是說要羅琦先親自定完搭檔契約後才接手，字跡有點凌亂，但寫字有時候更鬼畫符的羅錡基本上對這樣程度的字還看得懂。

　　對於一向大剌剌的亞維康偶爾出乎意料細膩的細心，羅琦心情其實有些複雜。

　　羅琦知道薇莉安是她挑的搭檔，亞維康沒有像原著裡那樣迷戀她、卻也好像沒那麼喜歡薇莉安──事實上很微妙的，亞維康似乎跟西弗還不錯。但羅琦選擇了薇莉安後，卻沒聽過亞維康有任何不滿意思，只是偶爾半開玩笑的問她是不是愛上薇莉安討她一頓揍。到了締結契約時，好不容易爭取外出機會的他卻願意撥出這段時間讓她完成心願。

　　如果我穿越來的人是其他准神座……我大概會選擇亞維康搭檔吧？但……如果我沒有你……依以前的性子也是不會主動爭取什麼吧？

　　淡淡的想著，羅琦輕垂下眼，稍微打理好衣著後，轉身往大廳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