澤葉居

２

　　羅琦聽了那句回答後，雖然心底的疑惑反而更多，畢竟她對照原作內容，如果沒記錯裡面應該沒有哪個女性的名字跟她差不多──雖然本來主角就不是留爾斯，書裡並也沒有太多跟他有關的故事。但留爾斯說出那句話時，現場的氣氛讓她無法開口問出詳情來，最後只稍微又對詢問她日後想怎麼過的留爾斯說了暫時跟著亞維康他們一起走的事情，又稍微聊了一下後，就道辭離開了。

　　「小琦，談好了？」

　　一出去，亞維康便馬上注意到羅琦了，他小跑步跑到羅琦身邊，問著。

　　「嗯，談好了。」

　　羅琦點頭，回答。或許是昨天一直在煩惱的事情終於解決，現在心裡很輕鬆，像是過去累積的憂鬱一下子一掃而空一般。

　　由於留爾斯答覆給她的疑惑，在回旅店跟其他人會合的路上，羅琦便跟亞維康說了一下剛剛的對談，想看看能不能一起推測出什麼。

　　亞維康聽了也有些訝異，他仔細回想了一下小時候的記憶(也就是羅琦穿越前的記憶)，也想不起來身邊有誰有類似她的名稱，只能推測大概不是神殿裡的人、而是留爾斯在神殿之外認識的人也說不定。

　　不過不論是誰童年記憶通常都是朦朧一片，長大後很少人能夠清晰的記憶起來的，因此亞維康也沒辦法百分之百的保證真的沒聽過，因為也可能是聽過但是沒留心所以現在回想起來沒印象。

　　不過羅琦回想留爾斯編出的可能，倒是忽然有個連她自己都有點難以置信的想法，她有些不確定的開口問道：

　　「亞維，不會……留爾斯是真的在外面跟人有一個女兒吧？只不過很小就夭折或是什麼的？」

　　聽到羅琦的問話，亞維康微微一呆，卻是忍俊不禁的哈哈笑了起來。由於知道亞維康發笑的原因大概是笑她想太多了，由於也覺得這樣的想法太異想天開，惹得羅琦越發因此感到氣惱，有點惱羞成怒的用力捶了亞維康一下。

　　「有什麼好笑的，我只是……想說會不會有那個可能而已。」

　　感覺到羅琦的生氣，亞維康才勉強止住笑，說道：

　　「嘛，先不說可能性多高，就算真的有，這件事一定瞞不過所有人，總有點風聲傳出去，即使只是名義上的男女朋友，帕蕾基西若伯母以她的高傲，哪裡能容許這件事，只怕在書裡老爸出現前他們就因為這件事分手了。而且，我以前雖然調皮溜出神殿外面玩時曾經迷路過，但還沒有到了失蹤多日那種程度，通常天黑前就被找到帶回去了，小琦妳想太多啦！」

　　亞維康說的不是沒有道理，羅琦想了想也是，自己的推測的確有點太誇張了。但因此也更想不通這是怎麼回事了。難不成是某個在準神做出生前在哪裡跟留爾斯有所交集的人的名稱？再加上親世代除了安加西奈、神闇以及拿勒斯之外，小說裡幾乎沒有其他人的故事，所以她才不清楚。

　　羅琦還在苦苦思索，亞維康卻像是不是那麼在意，注意到羅琦很在乎這件事，勸解道：

　　「其實也不重要不是嗎？畢竟不管過去發生了什麼事，都跟我們沒關係呀，反正老爸幫了我們、也不像是另有什麼壞心思的樣子，就心懷感激的接受老爸的關懷就行了。」

　　「可是……」

　　可能是很好奇那個名字跟她相近的人是怎麼樣的人，羅琦還是很在意。但也知道光在意也沒什麼用，因此也沒多說什麼，說出這兩個字後沉默一會，點了點頭，算是接受了亞維康的說法。

　　而談話間，已經可以遠遠的看到那群正在旅店前方匯集的同伴們。

　　雖然說是拿來安撫羅琦的話，但亞維康還真的不太在乎留爾斯出手相助背後的原因。

　　這倒也不是真的完全不在意，只是他更擔心其他同伴會如何對待羅琦，有瑟迦妃這個情況相似的人做參照，或許他也算上半個情況相似的，不管哪方面亞維康對於這點相當的不樂觀。

　　他對於羅琦抱持著不明顯的樂觀跟希冀做出回來跟同伴一起行動的決定一直不太贊同，不是因為覺得羅琦的想法太天真的輕視，而是擔心。

　　擔心羅琦會因為那樣幾乎沒什麼設防的姿態而受到傷害，但又不好明說直接勸她。

　　先不說會不會有背後抹黑的嫌疑──亞維康不否認自己還是有一部份屬於自己的私心──雖然羅琦被安置到同伴的目光下讓她不安心，但比起羅琦獨身在另外的地方跟隨她，他是更想帶著羅琦、兩個人一起陪伴的想法才是他沒有堅持攔著羅琦，不然就算他尊重羅琦的選擇，但知道情況不好應付的情況下就算磨破嘴皮他也要勸她到改變主意。

　　當亞維康擔憂的同伴會面真的展開後，出乎意料的，可能是艾洛德交代過了、或是每個人為了方便試探所以自主的掩飾了真實想法，總之場面看上去竟然每個人都還算友善──至少表面上是如此，真實情況如何亞維康也不知道。

　　總之他原本提起十二分心力準備要應對的場面就這樣子平淡的過去了，亞維康微微鬆了口氣後，卻反而更擔憂了。誰知道現在表面上的平靜是不是代表私底下有更強烈的暗流在湧動呢？但亞維康沒打算提醒羅琦，他不想讓她擔心，只是心底暗暗提高的警覺。

　　羅琦對於沒有任何火花的會面也是鬆了口氣，對於與過去的同伴以另外的身分見面並相處，羅琦並不是沒有任何壓力的，她本來就愛胡思亂想、容易緊張的毛病也常常讓她把一些事情想得很可怕，事情沒有像她想像的那麼艱難她說不放心是騙人的。

　　但她也沒有天真到以為他們那樣就是無條件接受了她，只是她不願意再多想那些而已，大概是一種逃避心態吧，就跟她對亞維康說的一樣，她打算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事情發生了才想對策應付。

　　羅琦是跟薇莉安並肩行走的──原本她是想跟亞維康一起走，但在熟悉的人前跟亞維康一起行走，她目前的恢復女性的樣貌，總覺得異常令人羞躁，而薇莉安又是許久不見的朋友，她也想多跟她聊聊，因此才跟薇莉安一起並行。

　　亞維康看羅琦跟薇莉安行走，倒是沒有腆著臉湊過來一起走，只是走在一邊遠遠的注意著。留意到這點，羅琦覺得有些奇怪，但想想如果亞維康在她身邊，她可能會不自覺的在其他人眼前表現出親暱的態度，她臉皮不算太厚，實在是沒有那個勇氣想如果其他人看到了會怎麼看她，也算是樂意看到亞維康沒錯過來，因此也沒多加計較。

　　──原本羅琦是這樣子想的，但走了一段路，發現一路上不像之前準神座時那樣幾個人各自聊各自的那種閒散氣氛，而是異樣的沉默，而且不知道是不是自我意識過剩，似乎有不少人的視線在留意自己，她的心情開始有些壓抑不安，反而希望亞維康現在就在身邊。

　　亞維康昨天擔心的、就是這樣的事吧？

　　羅琦心情有些低落、或者說白一點是有點憂鬱的想著。

　　雖然多少有點心理準備了，但她實際感受到自己似乎被懷疑、監視又被孤立於團體外的情況，仍是感到有些傷心，更是想起過去自己在班級上同樣孤立無援的狀況，一時間只覺得心裡難受至極。

　　而羅琦也才發現，她此時格外想去倚賴亞維康，這點也讓她心情有些複雜。以前在這個狀態下，她就只能獨自忍受、裝作沒發現也是裝作不在意，但現在第一個想法竟然是惶恐而且想去依賴人……雖然想一想這樣的變化是理所當然的事，但羅琦不知道，這是不是好的變化。

　　俗話說『靠山山倒，靠人人倒』，凡事不要存著靠著誰來就可以解決的心態，這點羅琦雖然無法貫徹、但也是清楚的。

　　如果是其他事就算了，但羅琦卻很害怕，當她的感情有了依賴的對象，而且那個對象是無可取代的話，有一點那個對象倒了，無論是因為背叛、生離或是死別，自己會怎麼樣？該怎麼辦？

　　當然羅琦也沒有偏激到像某些小說裡的人物一樣要親手斬斷所有的羈絆，讓自己毫無弱點之類的，但是，她心裡卻無法否認，對這樣的改變有些不安跟恐懼。

　　而可能也是跟羅琦一樣無法忍耐這種沉默，薇莉安開口，對著艾洛德的方向問道：

　　「對了，艾洛德，我們要去哪裡呢？剛剛已經送走了那團實習生，也該是告訴我們明確目的地的時候了吧？」

　　「啊……說的也是。我們要去的地方是瓦爾根城，至於我父親詳細的地址到了那裡我再帶路，你們不用擔心。」

　　艾洛德輕輕啊了一聲後，向眾人解釋道。而正輕扶著走路的樣子還有點虛弱的瑟迦妃走在一邊，音笛有些訝異的開口問道：

　　「咦？席德列斯伯父那裡嗎？為什麼？」

　　羅琦也有些好奇的豎耳傾聽，雖然說原著的原因他是知道，不、其實太久以前看了也只記個大概而已，但或許經過改變的歷史會讓答案不同，因此她也蠻想知道的。

　　「我是想父親不管怎麼樣，畢竟都做了神座八十幾年了，我想比起才第一次接大型任務的我們，父親對於處理任務更有經驗，可以一針見血的提出有作用的建議跟看法，所以我打算去請教父親。」

　　艾洛德解釋著，似乎是合情合理，羅琦本來沒什麼意見，但音笛卻愣了愣，跟原作同時間的他不同，雖然多少有些成熟但基本上還是相當單純的他想也不想的便脫口而出：

　　「欸？可是……這樣的話，母親他們不是也是這樣子嗎？為什麼不直接問剛好碰見的母親他們，而偏偏要到不在同個地方的席德列斯伯父呢？」

　　羅琦聽了一愣，馬上就醒悟到的確這樣子行動才是正確的，相反的，與原著作出同樣選擇的艾洛德的行為相當的不自然。

　　看其他人不只有一個人臉色都微微一變，連被問得措手不及的艾洛德也是如此，羅琦並不是笨蛋，她馬上就反應出來問題的理由可能是什麼，內心微微一沉，心底沉寂很久的濃稠黑色情緒又開始躁動，手不由自主的緊握起來，胸口彷彿被沉重的石頭壓上一般悶痛起來，心情難受得想吐。

　　音笛就算再遲鈍，也似乎察覺到了些什麼，有些無措望著其他人，表情慢慢的浮上一些不安。而這時，羅提時機恰好的，以爽朗的有些刻意的語氣開口說道：

　　「哎呀哎呀，音笛你也真是的。你想想，西卡潔伯母他們現在在做什麼，她們可是在快快樂樂的旅遊喔。要是因為我們去請教他們，讓他們被Ｄ‧Ｍ‧Ｂ的人帶著惡意打擾就是我們的罪過了。反正席德列斯也很想念他父親，我們就去請教席德列斯伯父也順便好心的完成席德列斯不好意思說出來的心願嘛。」

　　是這樣子嗎？

　　羅琦在心底問著，雖然不想懷疑也不願懷疑，但是還是留上了新，她也沒說什麼，只是淡淡的點了點頭，像是相信，但卻用眼角餘光注意了一下其他人的反應。

　　羅提似乎很真誠似的笑著，薇莉安神情依舊有些異樣，艾洛德有點像是鬆了口氣，音笛半信半疑，但見艾洛德跟薇莉安都沒有意義，仍是乖巧的點頭表示接受，而其他人臉上都是看不出真假、恢復平常的樣子，開始插科打渾的轉開話題焦點。

　　「是呀，沒看到嗎？除了西卡潔你們，也只有席德列斯還有跟過去的監護人保持聯繫了。」

　　「而且比起伊西塔伯父他們，席德列斯伯父就是比較強的樣子。」

　　聽著這些開始離題的閒聊，氣氛一反剛才的過度安靜，開始熱鬧起來，羅琦心裡沒有因此也放鬆下來，反而更覺得冷，冷得可怕、可怕得冷。

　　或許、亞維說的沒錯，不應該回到這裡的。

　　是我自己欠缺考慮，現在因此嚐受苦果是應當的吧？

　　我真是笨蛋……笨透了。

　　不該知道的事情，就不該傻到去觸碰，不是早就、早就該知道了嗎？

　　羅琦忽然後悔起來，思緒隨著越來越難受的心情而越來越激烈的鼓動，自我嫌惡的情緒也越來越強烈。而就在這時，羅琦忽然感覺到有人握住了她的手，輕輕的喚道：

　　「……小琦。」

　　是亞維康，不用轉頭羅琦也由熟悉的聲音跟氣息知道。

　　羅琦忽然一陣鼻酸，不知不覺一直忍著的眼淚盈眶。

　　她低下頭，沒有開口回應，因為怕其他人注意到她快哭出來這件事，只是緊緊的回握了亞維康握住她的手，尋求支持的緊緊握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