澤葉居

轉換心情用的小短篇。單篇完結。

原先在世界正解完結後考慮要不要再開一個中短篇的，但寫了幾個開頭都沒那個感覺，想了想還是做罷了。

於是在封閉世界又卡住的時候，一時無聊就寫了個這樣的短篇轉換了一下心情，分別是除了原作Happy End以外的另外兩個結局之後假想的極短篇，就當作打發時間看看囉。

※　本篇設定分別為原作Ｂａｄ　Ｅｎｄ與Ｎｏｒｍａｌ　Ｅｎｄ後的各自存活下來的那一方的一些無關緊要的妄想，短篇。

※　由於是短篇，很多設定可能都是寫的時候臨時想到並加上的二設，請別太計較。

※　由於題材緣故，注定不是好結局。

／在門不在的世界裡──／

　　手下微弱的氣息已經消失，身體接觸的部分的血液脈動也停止了，看了下數值，確認生存信號已經完全熄滅的奈奈西這才鬆開有些僵硬的手，並且對不由自主微微發顫的手感到有幾分不可思議，同時感覺心中有什麼崩塌並毀壞了。

　　──對了，剛剛我、殺人了。

　　即使那個人是未來的自己，陌生而又熟悉的容顏痛苦但又帶著幾分解脫般安詳的神情、還有已經不會再睜開的雙眼，都是他殺死一個人的證明，而看著那張本來應該毫無感觸、但卻不經意的腦中閃過曾被他喊『門哥哥』時那張有點沒精神、卻總是十分柔和微笑的容顏，不知怎麼的一下子胸口有點悶悶的。

　　但奈奈西他很快就忽略掉這點奇怪的感覺，他站了起來，從自己壓倒、而現在已經漸漸冰涼的軀體上站了起來，對著後面失去了言語能力、僵硬不動的看著他的心露出了微笑。

　　「結束了喲，阿心。」

　　他用結束不得不去做的工作後放鬆的口吻這麼說著，奈奈西雖然對於心完全不感到高興、隱隱發青的臉色有些不解，但現在的他沒有餘力也沒有那個想知道的渴望，他僅僅只是微笑著，用天真而無憂無慮、一如既往的聲音繼續說道：

　　「我造成的威脅已經全部消失了，已經不用擔心了哦。一切都會恢復正軌的，這樣的話，大家也能夠繼續安心生活下去了吧？」

　　──話雖是這麼說，當下奈奈西也是真心這麼認為的，但後續發展似乎並沒有那麼簡單。

　　首先，和未來的自己生前最後的談話告訴他們的並不一樣，他死去後世界並沒有馬上消失或改變，已然冰冷的青年屍體依舊躺在那邊、而管理程序也依舊存在著。

　　大概也是預料到有這種展開的可能性，在獨自整理門──奈奈西還是不太習慣用『未來的自己』喊那個八年後、曾以『逢坂門』身分和他朝夕相處過一段時間的那個人，所想了想，他還是依舊用著『門哥哥』的稱呼說起那個人──的遺物時，他發現了兩封遺書。

　　一封是特地留下來，交代如果是這種情況的話，奈奈西該如何去處理並收拾後續的事情，另一封是他以『逢坂門』身分留下的假遺書，內容是宣稱他已經完成此生所能達成的最高作品、對於世間已經毫無留戀而決定自殺的書信──而在另一封專門留給奈奈西的真遺書之中，門交代了奈奈西把他的屍體從高空中往下拋棄之後，拿著假遺書假裝是事後才在管理室發現的，然後去找警察報案。

　　奈奈西看了之後想了一想，覺得這樣的處置確實是妥當的，雖然有點擔心自從目睹他殺人之後就一直失魂落魄、不發一語的心，但他還是決定先按照著門留下來的最後的吩咐進行『處置』。

　　首先先是按照門所說的方法，用他的ＢｉｔＰｈｏｎｅ對屍體進行永久性的偽裝。

　　雖然說從有世界最高之塔的３０７塔最高層把屍體丟下去，哪怕是鋼筋鐵骨的人也會被摔得血肉模糊，再也拼湊不出來原貌，警察哪怕再厲害、現代的偵查用專業程式再強悍，也無法還原出真正的死因，但『為了以防萬一』──門在真正的遺書中用詞冷靜而理智的這麼表示道，他還是讓奈奈西先進行不會露出破綻的偽裝之後再把他的屍體丟下高塔。

　　嗯──是這樣子操作的沒有錯吧？

　　在門頭上在死後也變成最原始樣貌、宛如粉紅色耳塞塞在耳中的ＢｉｔＰｈｏｎｅ，即使和現在自己用的還是同樣的款式，但果然八年來還是或多或少有再對ＢｉｔＰｈｏｎｅ進行再改造，有些細微之處還是有著差異，奈奈西一邊參照著信上的說明，一邊在那上面摸索著該如何操作。

　　擺弄了一下，那張自己長大後變化很大、但還是看得出一絲相似之處的臉孔順利的變成了自己熟悉的門哥哥的臉孔，奈奈西不由得凝視了一會，帶著奇妙的心情輕觸了一下那張臉。

　　他伸手撥開劉海，讓被遮蓋的右眼眼角下被門一直以來隱藏著不被他所看到的、他一直都很想看到的被遮蔽的那半張臉龐露了出來，看到和自己一模一樣的獨特星形黑痣後，他才不知怎麼的有些遺憾的嘆了口氣，然後這才吃力的扛起門的軀體，一步一步的往管理室陽台那邊走去，然後──連同那些曾經的回憶一起，拋棄了下去。

　　然後奈奈西用門事先留下的、讓人可以由過去去到未來的時空機器，讓心乘坐著回去了──心像是忘記如何說話一般，全程表持著眼神空洞無神的神情沉默著，任由奈奈西拉著走動，讓她在時空機那邊坐下，就這麼什麼也沒說、對於奈奈西試圖搭話的自言自語也毫無反應，這麼回到了她應該存在的未來世界去。

　　然後處理完門最後交代的事情之後，他做了最後一件仍未去做的事情，也就是報警──由於在這個時間點，逢坂門是個曾經成為社會話題的名人，因此他自殺的消息在社會上掀起了很大的波瀾，在經過一段時間的騷動之後，奈奈西便被聽到風聲後連忙趕來的父母帶回了老家去。

　　大概是認為他會因為這段時間照顧自己的哥哥突然自殺而遭受到很大的打擊，體貼他可能暫時不想談論這件事的心境，他父母並沒有像警察那樣仔細又執拗的反覆盤問關於這件事情的細節，也不去提這件事情，努力維持著往常的日常節奏。而奈奈西也順從父母的意思，過著乍看之下與過去無異的日常生活，但偶爾，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在突然安靜下來的時候，他會自己一個人默默的回想起這件事情。

　　大概是現在的他沒有朋友，之前和心一起在那邊交到的朋友因為距離也自然而然斷了聯繫，心也回到了她本來應該待的未來世界，一切都如船過無痕的水面一樣漸漸淡去，哪怕曾經惹起漣漪也不過是短暫的現象，現在的他唯一會不時回憶起來的，在腦海中留下深刻的讓他無法簡單忘懷的刻痕的，就只剩下了這件事情。

　　他在想，當時的門或許其實是一心求死的也說不定，最後談話時，對仍心懷著一絲猶豫的他，為了摧毀那些讓他猶豫的因素，他溫柔卻又冷靜、殘酷而準確的毀掉了那些妨礙他能夠順利下決定的障礙，他隱約察覺到了這點之後，他便遵照著自己想出的決定、也遵照著門（未來的自己）的意志，他結束了那個人的性命。

　　坦白的說，親手結束誰的生命、真的是讓人很不舒服的事情。多少能夠理解，為什麼殺人事件要被懲罰的壞事了──

　　他這麼想著，看著自己的雙手，當時門脖子的觸感、溫熱的溫度彷彿仍清晰的殘留在那上面一樣，他總會不時回憶起這件事情，幻覺般感受到同樣的觸覺。

　　門哥哥……那個未來的自己，真的有死去的必要嗎？

　　有時候，他有這麼一瞬間會產生這樣的疑問，但他總是很快的就忽略過去，哪怕這個疑問和門死時的神情一樣，即使他試圖忘卻，但總會在不經意間突然在腦中浮現。

　　殘留下來的管理程式，似乎是被政府派下來的其他人給接手了，哪怕世界上再也沒有能夠完全理解其構造與核心的組成的人了，但是單純的日常運行與使用的話，似乎就連一般人只要獲得了相應的權限就能辦的到──但能操作的，只能依靠使用者版面提供的那些指令而已，更多的指令似乎得輸入特殊的語法串列才能夠運行，也因此傳言中政府一直嘗試著破解門所獨創的那個語言，但聽說一直都沒什麼像樣的進展。

　　奈奈西知道那些被封印住的隱藏指令，大概就是未來的自己所說過的、令他來自的那個未來社會被不合常理的強力束縛住的那些功能，留下來的大概是對這個社會有益的功能，也因此他暗自祈禱著那些人永遠都破解不了管理程序，並且同時決定日後再也不觸碰自創語言以及從事電腦程式這方面相關的工作，以免被人發現他的才能之後重蹈覆轍，浪費了未來的自己回到過去、甚至不惜一死而留下來的轉機與改變。

　　──那這樣的話，未來的自己該去做什麼工作呢？

　　奈奈西一邊煩惱著這樣的事情，一邊過著與往常無異的日常生活，一日復一日的度過了門已經不在的世界中的每一天。

＼在奈奈西不在的世界裡──＼

　　「掰掰！我現在是最幸福的哦！」

　　帶著比以往任何時候都還炫目的笑容，過去的他──奈奈西彷彿在美夢中之中一般，帶著陶醉一般微笑著閉著眼、向後倒去，結束了一切。

　　這樣就沒問題了──

　　這麼想著，來自未來的七七四──或者喊他的假名，叫他為逢坂門也無所謂，他鬆開了緊抓住心肩膀的雙手，看著那已經變得空蕩蕩的景色，他緩緩吐出了一口濁氣。

　　而剛剛一直在拼命的掙扎、好幾次都差點讓他抓不住而掙脫，心對於眼前的發展似乎仍不敢置信一般，踉踉蹌蹌的跑到了奈奈西跳樓的陽台，然後似乎確認了下方的景象，她腿一軟，抓著欄杆放聲大哭──即使有過消沉的時候，但這也是七七四第一次看到這名一直努力表現得冷靜沉著的少女毫無顧忌的大聲哭泣，這讓他也不禁感到十分難受。

　　在還沒完全消失之前，雖然有點對不起阿心，不過對她的記憶做了一點小手腳後、再送她回八年後的世界吧。

　　七七四這麼想著，由衷慶幸著他沒有第一時間就因為過去自己的死亡而馬上消失無蹤，然後為了他可能剩下不多的時間，他不得不捨棄了靜靜等待讓心自己哭夠了的選擇，手指輕輕一動，發動了以前年少時因為好玩而做出來的瞬間睡眠程式，讓眼前的少女陷入沉睡。

　　簡單的做出相應的處理，他小心翼翼的將沉睡中的少女放在了事先準備給她的時空機器之後，然後看著少女安全的離開了過去的世界，這才安心下來。

　　在消失之前，七七四需要去做的後續處理還有不少，首先他解除了駭客全人類的行動──原本他會這麼做就不是完全是認真的，哪怕真的成功之後那樣毫無紛爭的世界確實讓他有點嚮往，但是在所有人都被奪取意識的情況下，唯一能當作全人類統一意志的樣本的對象就只剩下他自己而已了，世界上都只剩下自己這種人的情況，就算是他也覺得讓人不寒而慄。

　　所以他打從最開始就不是真的打算這麼收場，這麼做不過是向過去的自己展視自身能力暴走而可能導致的世界規模的破壞力，逼奈奈西下了殺死『自己』的決定，不管他認為是未來的自己還是現在的自己消失都沒問題，他都事先準備好了應對措施與各種可能性的準備。

　　解除了作業，讓其他人取回自己原本的意識之後，他恢復了以逢坂門的身分在這個過去世界中走動的形象，他以『表弟失足墜樓』這個理由解釋了奈奈西的死亡、並且報了警。

　　當然身為暫時監護人、當時明明在場卻沒有及時做出反應並阻止，門因此也接受了一番警察的質詢與調查，但花了一段時間後他還是順利離開了警局。

　　真正讓他覺得棘手的不是警察的懷疑，而是他的父母在聽到自家孩子死亡的消息之後，過來收屍時幾乎崩潰的悲傷與痛苦。

　　看到一向疼愛自己的父母因為奈奈西的死亡而痛哭的模樣，即使早就有了心理準備，門也覺得十分難受，因此即使被遷怒而被揍，他也毫無怨言。

　　但他的父母終究是個溫柔的人，他們最後也只是揍了一拳就勉強恢復了理智，之後就帶著奈奈西火化過後的屍骨、在幾乎沒有人參加的喪禮之後離開了這裡，但門知道，就算他沒有因為過去的自己的死去而消失、還能繼續活在這個世界的話，他大概是再也無法聯繫上他的父母了、而大概他們也不會再願意這個疏忽而害死自家兒子的人了。

　　知道逢坂門和奈奈西是表兄弟的人不多，而現在的七七四又只是個對世界而言默默無名的普通少年，除了知道消息後樂對他說過一句『節哀』，而他父母也因為奈奈西的死而悲痛欲絕之外，輟學少年失足死亡的新聞沒引起多少波瀾就在其他更具有話題性的新聞之中消失，沒影響多少人、也沒對這個社會造成了多大的影響，什麼痕跡也沒留下的、關於這個少年死去的事情就這麼無聲淡去──

　　門則是一邊為了自己即將的『失蹤』，開始做了各式各樣的準備，重新寫了一份留給不知情外人看的『遺書』，並且為了管理程序做了各式各樣的安排，在那之後，他就在家裡安靜的等死。

　　奈奈西的消失並沒有對他的生活造成太大的困擾，但或許是這樣子，偶爾他外出買便當時會習慣性多帶一盒回家，而總是等到了家裡，發現家裡一片昏暗後，才想起早就沒了那個會餓著肚子等他帶晚餐回來的人了。而多買的便當，則是在他後知後覺的想起並且微微苦笑之後，留作為下一餐的食物。

　　──讓奈奈西自己做出這樣的決定，真的適合嗎？

　　也不是後悔，只是在靜靜等待自己因為奈奈西的死也跟著消失的這段期間，他偶爾會回憶起一起相處的往昔瑣事時，會突然冒出這樣的疑問。

　　雖然這也算是在他的預料之中，他們兩個總有一個會被消失的，無論是他的死還是過去的自己選擇自我了結，結果都是一樣的。但是回想起奈奈西比記憶中更加年幼稚嫩的樣子，看起來呆呆的、像是什麼嚴肅的事情都不曾考慮過的笑臉，他都會忍不住這麼想──他是否把太過沉重的選擇扔給那個還未成熟的自己去決定了？

　　其實奈奈西不是過去的自己，單純是一個表弟的話，也是很可愛的。要是我們真的是真正的兄弟的話，或許也是件不錯的事情吧？

　　偶爾，回想起一些過去的自己做得一些可笑得讓人不禁微笑的蠢事而不知不覺笑出聲後，他也會有這樣的念頭，這個是過去一起居住時他不曾承認過的想法。這是只有當忘記自己是自己，單純以一個哥哥的身分回想，而現在另一個會讓他意識到他們不是真正的兄弟、那個孩子的長相不在眼前繼續提醒他這點時，他才終於肯承認的事情。

　　直到他被世界給徹底消除了自身的存在之前，他就這樣一邊想像著他們假設是親兄弟、而不是過去與未來的自己並存這麼扭曲而又怪異的情況的話，偶爾微笑、偶爾感到些許的溫馨，就這樣懷抱著不可能實現的想像，在奈奈西不在的世界裡繼續生活下去──直到終結之刻來臨之前。

－ＥＮＤ－

２０１７／１０／１７　澤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