澤葉居

１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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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此時門並不知道奈奈西因為昨天談話他認為無關緊要的閒聊而想了一整晚關於他生日的事情，就像是奈奈西昨晚談話時根本沒意識到對於自己留下的『破綻線索』，門知道之後其實比起奈奈西為什麼這麼快就破解他們自創語言的規則、其實更在意他為什麼沒馬上告知哥哥──兩人沒留意到對方在乎的地方與自己以為會關注的點其實並不相同，某方面也是十分奇妙的事情。

　　而不提這個，大概是昨天和駭客間的練習戰多少消耗了一些門的精力，在想知道的事情得到解答後，他昨晚就什麼費腦力的事情都沒有思考、一夜好眠，直到今天到了管理室開始工作之後，在早已熟悉到閉著眼睛都不會出差錯的日常流程操作期間，他才終於思考起奈奈西破解了他用於『管理程序』的獨創語言後，對他的計畫會不會有所影響。

　　原先門雖然對於回到過去後想要做些什麼有一定程度的計畫，但因為自知自己的運氣一向不算是很好，更不是那種算無遺策、能把事態完全掌握往自己想要的方向發展的策士型人才，所以他的計畫與其說是計畫，不如說是一個大方向的目標、同時配有事先想過的各種情況的大概處理方案。

　　像當初決定要回到過去，雖然有各式各樣的附加目的，但他最主要的目標就是『改變未來』，就算沒有親手殺死『過去的自己』，也要讓『過去的自己』知道他因為沒有深思熟慮而做出來的工具給世界帶來的危害，因此預防了同樣事情的發生。

　　就算這點失敗了，退而求其次的真的讓『全人類意識統一』這個半開玩笑的計畫實現，門覺得這也是一種方法，至少這樣一來就沒有那些未來濫用管理程序的人也都會變成不會這麼做的好人，某方面而言也算是讓未來不會走向相同的悲哀道路──雖然他也很清楚這並不算是最好的方式，因為這樣子不管是壞人會因此消失、但他喜歡的那些人同時也被抹消了性格，他也不願意看到這種情況發生，但真的到了無計可施、只能這麼做的地步，他也不會有任何遲疑。

　　也因此，為了讓奈奈西明白『管理程序』這個曾經他基於善意而做出來的程式被不正當、甚至是往失控的方向使用的危害，也為了最後的解決方案能夠在隨時都能實行的狀態，他一到這裡就馬上決定著手弄出當初即使有人幫忙、但基本上由於架構到使用的語言都是他所設計的，也等同於自己獨立作出的『管理程序』的再建立，並且做出『駭客全民、操控並且統一所有人意志』的這件事的各種準備。

　　計畫裡，等一切就緒之後，他就會開始行動、並以此引起奈奈西的注意，並留下那些可以讓奈奈西猜出這些社會異常事件背後可能是他、『逢坂門』作為幕後黑手所作的，漸漸引起對方的疑心到了確信的地步之後，在攤牌把一切都告訴奈奈西、並讓他做出抉擇──而門現在就是在思考，奈奈西理解了他們的語言後是否會造成干擾。

　　唔……仔細想想，本來為了奈奈西能夠破壞我展開到一半的行動，讓正式開始之前的小規模駭客試驗危害不會太嚴重，我計劃到時候給還沒能理解『自創語言』的奈奈西一些關於『入侵ＢｉｔＰｈｏｎｅ專用病毒』的一些資料作為支援，現在奈奈西自己先領悟了、反而可以縮減一個步驟──所以大概沒問題吧？

　　大概在腦中過了一遍大致的流程，門做出了這個推論，然後因此而稍微放鬆了些──若是有所影響的話，他可能就不得不洗去奈奈西關於這件事的記憶了，而要避開不需要被洗掉的部分、以免記憶方面出現破綻的精細操作是很累人的。而且門還真的沒這麼做過這麼精密的記憶操作，雖然理論上他是知道方法，但是第一次操作就怕一個不小心出現誤差、弄壞了奈奈西的腦袋，他們本來就已經夠奇怪了，但再繼續奇怪下去他想還是不太妙，所以可以的話他也並不想真的這麼做。

　　差不多就剩一個月了……最終結局的序幕就要展開了，現在的一切也都會結束了吧？

　　一想到這點，就算是門，內心也不禁湧現了複雜的感受，雖然是對他而言早就預定的事情，他想起這件事時心情還算平靜，但卻不會歡欣鼓舞的期待那件事情到來。

　　說到底，我也不過是貪生怕死的凡人啊……既不偉大、也不勇敢，更不是心志堅定的人，雖然有必要的話，我就算獻出性命我也不會猶豫，而那個時機似乎是這次事件結束的時候了，但就算下了決定，赴死這件事也是第一次的去實行、心裡還是有點緊張的。

　　門暫時停下手邊已經告一個段落的工作，他靜靜的望著眼前無數螢幕中閃過數字流，沒有刻意去分析或是分辨那些的內容，只是單純當作讓腦袋放空、神遊的背景注視，藉此沉澱心情。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所謂的『死後世界』，還是人消亡了就只是單純的消失了呢？

　　門不期然的想起了這個對現今的大多數人類而言依舊是未解之迷、還是有很多不同見解的問題。他也不清楚自己是期望有死後世界、還是期望沒有，在此之前就算他偶爾也一瞬間湧現過輕生的念頭，但卻幾乎沒考慮過這種問題──以前是總認為自己還年輕，這種事情留到變成老爺爺了再去想就行了，而查覺到自己天生能力對身體的嚴重負擔、對壽命顯而易見的削減後，比起思索這種事情，他更煩惱會不會該做的事情沒做完就不得不先一步停止生命機能、讓留下來的工作造成其他人的困擾，卻是現在才第一次認真的想這個問題。

　　不管有或沒有都無所謂──反正到時候就知道了，現在就算想太多也無濟於事。

　　想了一會，發現以自己貧乏的想像力完全想像不出死亡之後會是什麼情況，門便輕易的放棄了繼續想這個對生者而言無解的問題，反而是稍微有了一個讓他有點好奇的問題。

　　對了，說起來……如果真的有的話，假設我和奈奈西接連死亡之後，在那個世界裡的『七七四』會是我的模樣、還是奈奈西的模樣？還是兩者合而唯一、有其中一人的樣貌還有兩者混合在一起的記憶？

　　這點莫名的讓門有些介意，雖然說本來他和奈奈西都同樣是『七七四』這個人，只不過一個是二十二歲一個是十四歲，但門也不得不承認他們其實還是有很多不同的地方──奈奈西的臉上還沒有失去門早已遺忘的純真無垢笑容、而他也還沒有捨棄門這些年來早已放棄的天真想法，對任何事情也都還充滿了幹勁、比日後的他還要積極樂觀的心態，也還在無憂無慮、沒有犯下需要背負一輩子的沉重錯誤的年紀。

　　如果說現在的他是一堆已經燃燒殆盡的灰燼、那奈奈西就是還在燃燒並散發光芒的時期，哪怕在幾年之後可能也和他一樣漸漸的化做燃燒之後殘餘的灰，但現在看上去仍處於看上去明亮而溫暖的時候。

　　雖然說奈奈西如果沒有意外的話，幾年之後大概也會變成他這個樣子，但門一想到最後留下來的可能會是變成這樣的自己，不知怎麼的就有點不是滋味。不過反過來的話，奈奈西如果有了他的記憶又會變成什麼樣子，門覺得應該也不是他所想看到的模樣。

　　對此門不由自主思考了一會兒，才想到這個問題也要真的有死後世界才值得研究，不然人死後只是純粹的消失的話，他想再多也沒用，這才終於放下已經差一點就繞成毛線團的思緒

　　其實現在想起來，我之前會把奈奈西當作是另外一個人也不是完全沒有理由……雖然說本質上是一樣的，很多地方也是相通的，但果然差了八年，我們之間還是有不小的差異。

　　撇開那個毫無意義的問題，倒是剛剛想到的事情讓門注意到了這點，讓他不由得摸了下下巴，點開昨天拍的照片──裡面兩個人並排站著，奈奈西手捧著花對著鏡頭笑得特別燦爛但也特別傻，而門不知道該擺什麼姿勢，所以他手插著口袋站著的同時也學著奈奈西對著鏡頭笑了一笑，照片裡的兩個人雖然五官有幾分肖似，但一個高一個矮、一個清俊柔和一個可愛稚氣，任誰看了都不會想到照片裡的兩個人其實是同個人的未來以及過去版本。

　　而要不是他們的特徵某方面而言十分醒目，就連剛回到八年前、第一眼見到過去的自己的時候，其實門也稍微有點驚訝──大概是他本來就不太留心自己的事情，就連他都沒察覺到自己八年來無聲無息間長相有了這麼大的變化。更不用說是不知內情的外人了，哪怕他們的容貌還有相像之處，但卻沒有像到讓人起疑的地步，用『我們是表兄弟』這個說法就可以完美的解釋過去。

　　就是因為這樣子，看久了之後，我才逐漸也搞混了吧？所以也才慢慢的把奈奈西當成是另外的人。

　　門凝視著照片，這麼思忖著，開始認真考慮以後要不要沒人看見的私底下解除偽裝、然後多照照鏡子讓自己牢記沒改髮色髮型前與奈奈西更加相像一些的樣貌，但仔細一想這樣做先不說有沒有效果，但似乎有點蠢，而且哪天自己離開管理室前忘記把偽裝給重新佈置、直接回公寓被奈奈西看到他的真面目就麻煩大了──門並沒有自信在專注工作後、常常會累得迷迷糊糊的自己能記得這件事，所以這個念頭在腦中轉了一圈就被他給放棄了。

　　想了一會兒，大概是這些思考到的事情都不算是讓人開懷的好事，難得的連門也覺得就這樣待在管理室裡神遊有點氣悶，看手頭上的事情都做得差不多了，便決定去哪裡走一走，於是把剩下的一些設定設置好，他就起身離開了管理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