澤葉居

１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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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不知道奈奈西因為自己頻繁去雨那邊諮詢而胡思亂想了些什麼離譜的可怕猜測，門也覺得最近的日子十分平淡，要說和之前有什麼不同的話，就是他認真的遵照了當初雨的建議，開始仔細的觀察奈奈西、並且試圖感受並整理出內心現在真正的想法。

　　這段時間他之所以常去雨那邊也是因為如此──大概是太久沒正視自己內心的感覺，他對於該怎麼做比較好多少有點困惑，而也不清楚怎麼樣檢視之後得到的結論才是客觀和真實的，因此想了下他就去詢問感覺十分受到去那邊的客人好評的雨。

　　大概是否決掉門一臉認真的問要不要弄的程式收集自己心情指數這個問題之後，雨也意識到了門在這方面真的非常的笨拙，因此驚訝之後她也收斂起了第一次時過於輕鬆的心態，哪怕現在兩人年齡來說她比門還小了點，但依舊和她喜歡用的『姐姐』自稱一般耐心的引領他去探索自己的想法、對他提出各種建議與方法。

　　姑且不論到底有沒有效，但對於雨的傾力協助門很感激，可以說雖然他目前關於理清這點進度緩慢，但他沒放棄而是堅持下去，或多或少是希望能不要白費雨對他的問題花費的心力才讓他沒有半途而廢的。

　　雨給他各式各樣的建議，有些嘗試性質的方法還有些地方自相矛盾，但有一點卻是不變的，就是雨讓他暫時忘了自己想做的事情、不要想太多雜七雜八的問題，專心的感受內心的感覺才能得到答案。

　　而這次雨給的建議是從以前想到現在──把剛開始對對方的看法回憶一下，看能不能藉著與現在的心情對比看哪裡有所不同。

　　一開始怎麼看奈奈西的啊……

　　門試圖回想了一下，雖然照理說不過是幾個月前的事而已，但感覺卻像是很久以前的事一樣，他一時居然有點回憶不起來當初是怎麼樣的想法。

　　不、不如說當初大部分的時候，我確實對奈奈西沒什麼特別的看法吧？

　　門想了下，依稀想起當初他對於奈奈西的親近、稱讚還有舉止，他似乎都是站在看『以前的自己』以外人的眼光是什麼樣子的視角冷靜的觀察，有時候看到奈奈西犯傻會有幾分不忍直視的感覺並順道想自己當初到底有沒有做過類似的事情，有的時候看奈奈西頑皮也會同樣小小的惡作劇回應，偶爾也會冒出一點『過來人』的感慨──但更多時候他都沒什麼感覺，哪怕他照料奈奈西，比起是真的細心關照、不如說是照料自己生活時順手也稍帶一個人而已，更多時候他都專注在手邊的工作之上，偶爾看到奈奈西突然在身邊冒出來還會有點驚訝、慢一拍才反應過來自己已經不是一個人住了。

　　有些時候他一時忘了奈奈西是『自己』、對於年幼者他的態度多少會比較溫和一點，但更多時候都沒感覺，甚至有時候也不是沒覺得看起來什麼都沒想一般、和自己同樣空洞的傻笑的奈奈西也會覺得有一點點像是覺得礙眼、像是討厭一般的情緒從心底升起，那時候他總會忍不住捏一捏奈奈西的臉、或是類似這樣的舉動稍微欺負一下他──反正他知道是『自己』的話，哪怕當下嚇了一跳、覺得有點疼也會覺得不解，但卻也不會記仇，沒多久就會忘了這些小事、依舊會傻呼呼的湊過來。而他也不是總是心裡都充斥著這種自我厭惡，更多時候還是能好好的扮演『溫柔的哥哥』，盡量態度柔和的對待奈奈西，這樣的時候也很少。

　　現在想起來，那時候的奈奈西也比較省心，很少麻煩到我的樣子。

　　想了想，門倒是這才察覺了這點，以前他很少注意到奈奈西的存在大部分就是因為通常只要說自己要忙了，奈奈西就會很識趣的消除自己的存在感、跑到房間還是其他地方自己玩耍，就算也可以感覺到對於『哥哥』親近的渴望、偶爾也有像是討好一般的行為，但是也很少纏著他太久，通常他懶得理會的話只要說兩三句話、隨口誇一誇就可以打發心滿意足的奈奈西自己玩去了。而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樣子，哪怕頭兩個月兩個人都同樣老是待在家裡、吃飯也通常是一起吃，但卻很少長時間聊天或待在一起，現在一想門也覺得都同在一個空間彼此卻幾乎沒太多交集這點十分神奇。

　　情況開始改變，大概是在奈奈西那天突然自己跑出公寓找我之後吧？

　　門回想了一下，大概自己開始關注起奈奈西大概就是那陣子他開始亂跑之後的事情，不管是突然跑來說要一起睡、主動開始又恢復和人的正常往來、試著鼓動他也去交朋友、還有打工時穿女裝被他撞見……這些亂七八糟但卻不得不讓他留神注意的事情似乎都以那天為分界線，在那之後一股腦的冒出來的。而也是因為他沒繼續老實待在家裡當家裡蹲、開始到處亂跑，為了怕出什麼意料外的差錯，他才不時會注意一下奈奈西的動靜。

　　也是在那之後，奈奈西不像以前那麼好打發，很多事情感興趣的話都會追根究柢的問下去，不會因為他一兩句話就被敷衍過去──雖然在那之前偶爾門談興來了也不是沒和奈奈西說過比較多的話，但卻也沒有像最近那樣哪怕只是講些瑣碎小事、但幾乎天天都說上很久的話的情況。

　　是因為我那之後關注奈奈西的時間變多了，觀感才慢慢的在改變的嗎？

　　這麼一想，門倒是想通了自己是怎麼樣的情況下慢慢開始轉變了態度，之前也說過，他們兩個在長開前後的模樣其實差別頗大、從身高到容貌都判若兩人，之前他沒那麼關注奈奈西的情況之下，他還能無視這點、對『他們兩個人事同個人』這點還能保持理性的認知，但是面對面、實際上相處久了，又一直注意到對方的話，由於兩人容貌上的差異，久了這點認知不知不覺就慢慢模糊了──特別是他現在需要關注的事情不多，除了他預計要做的那些事情之外，現在他剩下的時間因為奈奈西突然的改變而都幾乎花在他身上，也因此不自覺得越來越在意對方也不是不可能。

　　而門目前要弄清楚的，就是他現在在原先對奈奈西的定位逐漸模糊的現在，那麼他現在心裡到底是怎麼看待奈奈西的──重新定位之後才能採取對策，這是雨的說法，而門想了想之後也認同這個說法。就像寫程式時要給每個變數代號一個定位與歸屬才能使用它一樣，在不清楚他怎麼看待奈奈西的情況下就想找出處理方式應該也是不妥當的。

　　──和之前最開始相比，看法的不同嗎？

　　回想起了最開始的想法，門想起這次雨給的思索題目，便默默的比較了一下。

　　他變得更在乎奈奈西的一舉一動，變得對他更加縱容，對於奈奈西的存在與親暱也不再心底覺得古怪而不適應，而是已經習慣了身邊有這麼樣一個人待著。

　　還有，似乎……已經很久沒對奈奈西產生類似討厭的感覺了。雖然以前也不是天天都看奈奈西不順眼，但是這麼長一段時間都沒有類似這樣的想法產生也是蠻稀奇的。

　　門這麼一對比，才突然察覺到這點。

　　而且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他還不完全明瞭的感情不時會湧現，讓他同樣不由自主的想捏一捏奈奈西的臉、帶著不是惡意但他卻也不太清楚理由的情緒小小欺負他一下，偶爾因此而情緒起伏不定──之前一直迴避去想、盡量壓下這種情感，但現在聽從雨的建議去感受之後，他反而越來越迷惑。

　　我果然不擅長這麼做……所以果然當初就該做個收集自己數據的程式嗎？

　　想得入神，但依舊摸不透這種情緒的門不由得嘆了口氣，不由得又有點遺憾的想起早在差不多一個月前就被雨徹底否決掉的解決方案，而這時奈奈西也放學回家了，他也就暫時放下這件事不繼續鑽牛角尖。

　　而之後又是這段時間持續的日常瑣事，門本來以為這一天大概和之前一樣平淡的結束，然而他半夜起來喝水時，卻遇到了離奇的事情。

　　總覺得這樣子半夜醒來要出去不太方便……要不要換一下睡覺時的位置？

　　半夜醒來，由於現在床上除了奈奈西還多了一條長抱枕，小心的跨過這兩個障礙物、而且沒有驚醒睡得口水糊了抱枕一臉的奈奈西，門不由得考慮著──但想想假設換奈奈西睡靠牆的裡面、他睡外面的話，只怕奈奈西半夜要起來的話，比起長高後腿也比較長的門、奈奈西現在比較矮小、腿也比較短，比起他來要離開床舖更困難，還有可能不小心踩到他，於是門這個念頭在腦中轉了一圈便被他給捨棄掉。

　　水沒了啊……明天起床得記得先燒壺水再出門。

　　輕手輕腳地到廚房倒了水，茶壺裡漏出來的水倒了馬克杯的半滿水柱就變小、最後半滴水都沒滴出來了，晃了下手中空盪盪的茶壺，門這麼想著，把茶壺放回原處，喝了水之後便離開廚房。

　　『叩叩』、『叩叩』……

　　而就在他踏入客廳時，他聽到了這樣子細微、但在深夜的寧靜之中卻分外清晰的聲音，有點像是有人穿著厚底的鞋子走在客廳的瓷磚上發出的清脆聲音，但聲音卻不是很響──與其說是有人穿著鞋子偷溜進這個屋子裡，聽那聲音的大小，更像是什麼類似玻璃珠的硬物掉落在地上彈動時才有的輕微音量。

　　有什麼掉在地板上了嗎？

　　門猜測著，一時想不起來家裡有什麼類似的擺飾品掉落會發出這種聲音，但他也沒多想，就走到了客廳那邊察看情況。

　　一般而言，他們兩個不管是誰半夜醒來、暫時離開房間做些什麼事都不會開大燈，只憑著窗戶外透出來的月光以及水族箱那邊自動開啟的藍燈光線來充當照明，真的正巧遇到外面因為陰雲而一片漆黑的時候才會開盞小燈。但即使沒開燈、憑藉著這些微弱的光線，門仍看清楚了客廳裡的東西，心臟不由得一跳。

　　──那是一個人偶，大概有約手臂的一半這個高的高度、穿著精緻洋裝的人形玩偶，正以不疾不徐的緩慢速度行走在客廳中央。

　　但真正讓門心中一驚的倒不是人偶娃娃會自己走動，畢竟現在科技發達到這種程度，那種精緻而且動作細膩的人形機器人不是沒有，只是通常都很貴，奈奈西自己因為一時好玩而把普通的玩偶加裝一些機械改造成可以走動的機器玩偶也不是不可能──雖然從數值看來那個娃娃大概添加了一些比較不尋常的東西，他一望之下也一時沒辦法完全分析出內容物。真正讓他覺得錯愕的是，那個玩偶分明就是他約八年後才認識的少女、深琴心的模樣。

　　雖然真人和人偶還是有一定的區別，但是那個玩偶五官的特徵以及束成一枝麻花辮的髮型、還有耳邊鬢髮後微微露出來的兩尖狀似貓耳的小小耳朵，都與他知道的那個孩子完全一致。除了穿著他不曾見過那孩子衣著的華麗連身長裙、頭上也綴著用輕紗與緞帶做成的漂亮而繁複的花朵形髮飾之外，從容貌到神態、髮色與眸色都與他知道的那孩子一模一樣，就像那孩子等比例縮小成人偶大小、再被誰特地打扮過一般。

　　這個娃娃不是我的東西，那就是奈奈西的了──可是，他為什麼會有模樣和那孩子一樣的人偶娃娃？難不成不過是巧合？

　　門心中泛起疑惑，站在原地一動也不動的看著那個人偶緩緩走動、身上洋裝綴著深色荷葉邊的海藍色裙襬也隨之飄動，慢慢的走向了原本奈奈西住、門扉微開了一條縫的房間裡頭。

　　門遲疑了一下，也放輕腳步跟著走了過去，輕輕推開門，只見不知何時變得像倉庫一樣、堆滿了各色奈奈西不知道打哪裡得到的雜物的房間裡頭，那個孩子模樣的人偶進房間之後，正努力的拉著被單往床上爬，然後爬上去了之後，可愛的歪著小小的腦袋張望了一下，然後似乎找到了目標，往放在床邊的一個漆黑的小木盒那邊走去，然後鑽進半開的盒子之中，然後伸出小手頂住頭上的蓋子吃力的挪動、慢慢的把蓋子蓋上盒子。

　　雖然不太清楚該怎麼做比較妥當，但從他以前玩過以及看過的恐怖題材遊戲或電影，都告訴他了遇到了半夜自己動的玩偶，在不能確定那是有人搖控或是由機械驅動的之前，最好不要貿然接觸夜遊的人偶，所以他只是默默的旁觀著人偶娃娃做完這一系列的動作，直到它（或者說是『她』？）完成了這一系列的動作，才走進床邊。

　　門低頭一看，那個人偶躺進去的木盒上頭用金色的筆跡、小小的寫了『阿心』這個就算他想繼續相信是巧合也不能自欺欺人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