澤葉居

２１

　　門昨天雖然想了一夜，但某方面而言他也可以說他什麼也沒想清楚，昨晚他腦中轉的事情嚴格來說都不過是猜測，而此時才突然一股腦湧上的疑問太多，他反而一時不知道該從哪裡問起、而他真正想知道的又是什麼，於是他停頓了一下，挑出目前引起他一堆猜想與懷疑的問題，問道：

　　「奈奈西，你認識這個人偶的原型？」

　　「嗯，是啊，我認識。」

　　奈奈西倒沒有遮掩的意思，點了點頭，也乾脆的回答。而看奈奈西回答的痛快，門反而有點心情複雜，問道：

　　「什麼時候有了這樣感情好到會特別做這樣人偶的朋友了？為什麼之前完全沒和我提過呢？」

　　考慮到他沒去查看奈奈西的資料，對於認識這兩個人是怎麼認識的情況並不明瞭，哪怕現在想來奈奈西之前某些舉動確實有說不通的古怪之處，門還是選擇維持了『哥哥模式』，像平常閒聊時那樣語氣溫和徐緩的問道，希望不會因為他質問的口氣太強而讓奈奈西起了反感。

　　「因為不是在最近認識的，所以一直沒和哥哥你說過，之前也沒有適合的時機說出來。」

　　而也不知道是門的做法奏效，還是本來就沒認為是需要隱瞞的事情，奈奈西語氣輕鬆的回答道，神態十分自然。而看奈奈西這樣的態度，門不知怎麼也稍微放鬆了些，然後接著問道：

　　「是這樣子嗎？可是我看你的好友名單裡沒有這孩子的名字呢，這又是為什麼呢？能為那孩子花上這麼大一筆錢，但卻沒互相登錄好友這點讓我有點擔心哦，還想會不會奈奈西你是被誰給詐騙了吧？」

　　由於當初在把奈奈西帶離老家前，他們父母給門可以隨意查看自家兒子的好友名單的權限前有特地問過奈奈西的意願，奈奈西是知道並且同意的，所以門也就沒有隱瞞他看過奈奈西好友名單的事情，正大光明的問了。

　　門不擅長懷疑人，自然也不擅長盤問人的技巧，對於奈奈西罕見的沒像之前一樣、他才說了個開頭就自動把相關的情報愉快的拿出來和他分享談論，而是簡潔到讓他不清楚詳情的回覆，他不是還有其他想知道的事情，但以目前還沒撕去『哥哥』的面具的情況下，他姑且藉著關心問了以常理來說該接著詢問並擔心的事情──現在雖然說有管理程序後，網路訊息如果涉及可能會是詐騙的詞彙會自動攔截並記錄在警戒名單中，但是都說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當人真的打算動歪腦筋時會想出什麼應變方式，就算他腦筋也算是不壞的那類人，哪怕他盡可能的把他想到的東西都做出了規範，但也不敢說自己就能想到所有他們可以鑽的言語漏洞，現在一說他也覺得不能忽略網路詐騙的可能，說著說著也有幾分擔憂了。

　　以假身分、非本人的假照片在交友網站上騙人上鉤、在兩人『交情』比較深之後，索取昂貴的禮物、在收到之後轉手賣掉賺錢的詐騙形式並不是沒有，但這種東西在不明真實情況的情形下很難憑著程式截取對話關鍵詞就斷定是不是就是這種騙局，所以哪怕門之道有這種狀況也很難有效的禁止，因此也不是不可能存在。特別是在現在那孩子也才差不多是該上小學的年紀，家教又似乎很嚴格，門不太認為她會隨便到離家太遠的地方閒晃、有機會遇見奈奈西，更有可能是這種不是本人的情況。

　　「不是詐騙啦！我還沒有好騙到這種程度，基本的判斷力我還是有的！沒加好友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因為阿心現在還不認識我啊。」

　　似乎對於自己被這樣當成個笨孩子稍微有點不滿，奈奈西反駁了門的猜測，同時很自然的說出了門差點就漏聽了的奇怪情報。

　　「她還不認識你？這是怎麼回事？」

　　門愣了一下，還沒來得及思考背後的意義便下意識的問道。而奈奈西也像平時叫外賣前被詢問意見一樣很普通的回答道：

　　「因為阿心來到『這裡』的時間點還沒到啊，所以哪怕我認識她、現在的她也不知道我是誰。」

　　門此時不用猜也知道是怎麼回事了，但對於奈奈西這麼坦然的態度多少還是有幾分錯愕，看了奈奈西半晌之後，看他沒有改口或是露出笑臉說『開玩笑的！』之類的意思之後，他才嘆了口氣，也直接的問道：

　　「你知道了有關於『未來』的事對嗎？奈奈西。」

　　「嗯，是啊，我知道。和門哥哥一樣，我也是未來回到現在的『七七四』，只不過我只有『意識』回到過去，不像是哥哥一樣連著身體一起回到這個時間點的。」

　　對於門的提問，奈奈西也乾脆的回答了，要不是門只要願意花點時間去分析、可以經由看見的數值去判斷一個人是否在說謊，他自己本身也有了一定程度的疑慮，不然他還可能以為這又是奈奈西在說笑。

　　「……不是這兩天才知道『未來』的事情的吧？之前明明一直隱瞞我的，為什麼忽然決定說出真相了呢？」

　　門也只能接受現實了──就像他早在最開始就計畫在最後攤牌、把事情的前因後果全都告訴奈奈西並讓他做出抉擇一樣，看態度門也知道奈奈西是打算找他把這段時間隱瞞的事情一口氣說完並做解釋了，只是他也有些不解，便這麼問道。

　　其實如果奈奈西還是和先前那樣找適合的理由敷衍他，哪怕門也可能猜到奈奈西是騙人的、只要他挑不出邏輯上的問題，他也願意繼續相信下去，繼續維持兄弟間和平友好的假象。

　　雖然說起來是有點矛盾，他自己也是有到了該做的事情都差不多後坦白一切的打算，但在那之前他卻不是那麼希望太早就破壞眼前安寧平穩的日常。就像他一直以來都十分貪睡、雖然到了不得不起來的時間他還是會老實的起床，但在此之前他與其選擇早一點起來做點其他的事情、更會選擇窩在溫暖的被窩直到被允許的最後一秒，而對於沒發生什麼事情的平淡生活他也同樣十分留戀，哪怕知道最後的結局注定會破壞這一切，但在那一刻來臨之前門卻也沒心理準備提前讓目前的一切破滅。

　　「因為時機成熟了。阿心就快要來了，而且哥哥也差不多準備要開始行動了吧？所以我想差不多可以和哥哥談一談了。我就直說好了，哥哥打算駭客全人類的計畫可以中止嗎？我認為那是沒有必要的舉動──」

　　不知道門內心略有些微妙的心態與想法，奈奈西只是直接爽快的說出他的理由，並且提出了要求。既然奈奈西知道了未來、而且那個未來還可能是現在的他對過去干涉之後產生的未來，對此門倒沒有太意外──以他們的性格來說，知道有人要做這種事不會去阻止是不可能的，就算他們再尊重他人的意願、對於哪些事情是好是壞還是有基本的概念的，所以只是說道：

　　「我不清楚奈奈西你所經歷的未來如何，不過，看情況你當初應該是阻止過我了對吧？但即使是不在經歷了我經歷過的那種未來，你卻也還是回到了過去──我想應該也是有發生了什麼事情，讓你不得不選擇這麼做吧？利用回溯時空再一次改變未來。雖然我不清楚具體是什麼事情，但既然是這樣子，你也堅持你當初阻止我做這件事的選擇是對的嗎？」

　　雖然奈奈西沒說他意識回到過去的自己身上時的年齡，但門以自己的情況推估，對世界規則的分析理解到能做到這種事情大概也至少和他差不多年齡、或者再大上一些，大概也是進入社會後的年齡了，他們又是比起祈求時間倒轉讓他們重新來過、更會選擇當下就找出可以解決問題的處理方式的類型，能讓他們這麼選擇只能是他們對於改變現狀真的無計可施、找不到不傷害任何的人解決方法才打算這麼做的，因此門這麼反問著奈奈西。

　　而聽了門的推測，奈奈西微微愣了一下，然後像是帶點苦笑但又像是有點不好意思一般，他乾咳了一聲，解釋道：

　　「不是這樣子啦！我的一生很幸福哦，和喜歡的人順利的結婚了、生的幾個小孩有男有女也很可愛、社會非常和平安定，也有老了之後都還有來往的朋友，雖然遇過很多驚險刺激的事件、但最後都化險為夷──會回到過去，就是感覺自己差不多要壽終正寢了，死前決定亂來一把、試試看以前還只是理論的方法，所以並不是因為未來又發生什麼很嚴重的事情的關係。所以門哥哥做的事情是不必要的，這點我可以肯定。」

　　可能是怕門不相信，奈奈西大致講了一下他往後十幾年的人生歷程──而門這才知道奈奈西不像是他以為的那樣和他差不多的歲數時決定回到過去的，而是比大年紀更大時、過上了他從年輕時就嚮往的老年退休生活之後的年紀，然而那些在他聽來就彷彿像是編的一樣美好得不真實的許多經歷，要不是奈奈西述說時臉上不經意間表現出來的那種發自內心的幸福與愉悅，他還可能真的會認為是奈奈西為了勸他罷手而漫天撒謊。

　　門靜靜的聽著奈奈西的敘述，看著臉上閃著他以為不曾在自己身上看過的、看起來充滿光輝的神采，突然感覺到他們兩個確實在某個意義而言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了，奈奈西是『七七四』、卻不是那個偽裝為『逢坂門』的『七七四』──現在在他心底，奈奈西已經毫無疑問是和自己不同、完全獨立的另一個個體了。也大概明白為什麼明明攤牌了、在知道他真實身分的情況下，為什麼奈奈西還是一樣喊他『門哥哥』，而不是用『未來的我』或是類似的稱呼來喊他。

　　不過或許我早就該料到的吧？就算奈奈西沒有來自『未來』的記憶，但經歷的人生路途不同，就算同樣是『七七四』、應該也會變成不同的樣貌，不可能還完全一致。而在我真正十四歲決定簡居的時候，可沒遇到一個遠房表哥帶著自己到另外的地方生活過，就算只有這點不一樣，應該也會造成些許的歧異──只是程度上的差別而已，但奈奈西也會變成與自己不同的一個『七七四』。

　　不知道怎麼的，當這個觀念完全確立之後，門反而覺得突然輕鬆了起來，像是一直聊繞在心中、隱隱約約的陰雲被拂散一般，之前因為這件事情而有的種種顧慮、困惑以及煩惱都像是騙人的一樣，在他對這點確信了之後並沒有產生類似的情緒。

　　門也不清楚為什麼自己會是這種反應，但又隱約明白了一些什麼，但他還無法用精確的方式描述，只是看奈奈西說著這些、察覺到令奈奈西有這樣幾乎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的核心人物是誰後，他卻不由得有些感慨。

　　是那孩子的努力造成的結果嗎？……真了不起，以前雖然看好這孩子的成長、但卻仍把那孩子當作需要關照的孩子看待，或許是太小瞧她了。先不論奈奈西，這種事情就算我自己想要做、不管試幾次八成也做不到吧？

　　察覺到這點，門有感到幾分欣慰，也有幾分高興，但看著眼前笑容不再像他那樣空無一物、只是徒有其表的微笑，而是填充了幸福愉快等真實情感而顯得非常生動真實的笑著的奈奈西，他同時也覺得有幾分難以言喻的奇妙心情。

　　「既然你都這麼說了，那好吧，我就相信你能開創出這樣的未來，要我終止計畫也不是不行。不過我有個疑問，聽你說你所經歷的那些『未來』感覺並沒有什麼會讓你想重新來過並彌補的缺憾了，那你當初為什麼會想試著看能不能回到過去呢？還是以這種方式？哪怕是死前胡來一把也並不尋常。」

　　這是聽完奈奈西的描述後，門心裡最大的疑問──他們雖然有諸多地方異於常人、但說來也不過是著貪生怕死的俗人，但還沒到了因為某些事情而臨死前會為了再活下去而不擇手段、執著於『生』到有點喪心病狂程度的那種人，而且奈奈西也說了，他是『壽終正寢』的，也不是被人謀害啦還是事故意外之類的橫死，應該也還沒留下任何想弄清楚再死的問題，再加上門也不覺得聽剛剛就奈奈西所說的人生裡有什麼遺憾讓他產生想『回到過去再做不同的選擇』的念頭。

　　也因此門實在是弄不明白為什麼奈奈西臨死前要實驗他自己還沒實行過、只存於理論階段的事情會是『重生到過去的自己身上』這種題材，如果就和門還沒問之前猜測的那樣未來又因為自己做出來的什麼東西而在其他方面嚴重的惡化、還是他人生中遇到了難以挽回而且他無法忘懷的事件才讓他選擇也和他一樣回到過去改變一切的話那還好說，但明明生活美滿、雖然偶有波折但到了結束卻沒有造成任何遺憾，門想不通為什麼奈奈西會這麼做。

　　雖然說門終於承認了他們已經算是兩個不一樣的人了，但是他們本質的一些性情還是沒有改變，最多是他們兩個在看待自己的事情上有著決定性的重大差異、而他們相異的地方也是由此衍伸而來，但除此之外他們到沒有太多的差異之處、很多地方的觀念還是有著相當高的重合度，不然門也不會過了這麼久才真正確定了奈奈西與自己截然不同的事實。

　　「是為了門哥哥你啊。」

　　但門沒想到奈奈西幾乎是不假思索的就回答了他的問題，讓他不禁一愣，下意識的反問道：

　　「為了我？」

　　「就跟門哥哥你說的一樣，我這一生、或者現在該說是前生幾乎沒有什麼可以說是遺憾的事情了，只有每次想起十四歲時候的事情，才覺得稍微有類似的感覺。那時候我不知道哥哥的身分是假的，是真的把你當成哥哥一樣親近，雖然知道哥哥其實就是未來的我之後有過一段時間的迷惘，但後來靜下心來，我發現比起把門哥哥你當作是『另一個的自己』、我果然還是把你當成是與自己非常相似的親人看待的。所以之後偶爾會有點後悔當初你做好回去的時光機、和阿心一起離開時沒有挽留你留下來，讓你看看我的未來會變成什麼樣子，大概是這樣子，哪怕對於成功率不算是有把握、但到了人生的最後一刻我還是賭了一把。」

　　大概是直接回答之後看門詫異的反應才後知後覺的有點不好意思，奈奈西臉色泛起一點淡得幾乎讓人以為是錯覺的紅暈，但是很快就恢復了一如既往的平常神態，依舊直率卻認真的說出他的想法，解釋了原由。奈奈西接著話鋒一轉，內容比起剛剛的溫情脈脈、卻是變得比較尖銳了：

　　「其實我也是有話非得和門哥哥說不可──門哥哥，雖然你大概沒有這樣的自覺或意思，但你是不是有點太傲慢了？為什麼你認為只要抹消掉自己的存在就一定能讓世界變得更好？確實哥哥做出的『管理程序』非常的有用、甚至使用不當的話會引發很大的問題，但是這並不是哥哥你一個人造成的問題，哥哥並沒有這麼大的影響力！造成門哥哥那樣未來的原因，應該不只是因為有哥哥的存在的關係，而是有多重因素混雜在一起才導致的吧？哥哥認定是自己的死就能解決的問題的話，那就太天真了！」

　　奈奈西的這番話非常銳利，門本來愣了下、下意識的想反駁，仔細一想，卻不得不承認他的決定和所作所為或許在他人看來就是如此──擅自認定犧牲自己就能拯救一切、擅自把所有悲劇的責任攬到自己身上、擅自認定全都是自己的錯，這些想法或許對某些人而言就像是自認為了不起、自認為是悲劇主角的另一種自我陶醉的表現，雖然門的情況是被八年後撲天蓋地的詛咒管理程序、責備做出這個程式的他的聲浪所影響才有的想法，但現在被奈奈西這麼一針見血的指了出來，這才察覺自己或許想法有點偏差了。

　　……原來會被這樣誤認嗎？雖然我的本意並非如此就是了。

　　現在察覺這點，門不由得有些苦惱，但他卻也不能確定自己是不是真的完全沒有類似的念投過，以前還小時、對於人際上受到的挫折他也不是沒用各種虛幻的故事情節來安慰勉勵自己，在沒察覺時把自己當成是悲劇主角來讓自己接受一切不幸也不是沒可能──他本來就對自己的事情十分遲鈍，他也不好說到底會不會是這樣子。

　　然而門不由得想開始思索這個問題時，奈奈西的話卻還沒說完，大概是可能這些話他也憋了很久找不到正主傾訴，也可能是他本來就想要趁著氣勢把自己不習慣、指責他人的言論趁著自己還沒退縮時一口氣說完，他沒等門聽了他的話後思索並做出回應，便接著說下去：

　　「如果當初的哥哥能夠更正視自己、看清楚自己到底真正的狀況，我想你也會察覺到這點的！所以我才想要有機會的話，能和當初的阿心那樣讓門哥哥你自己也逐漸改變自己，能把關注的視線也投注在自己身上、而不是只看著他人，然後看清楚『七七四』究竟是個怎麼樣的人，透過對自己客觀或是主觀的感覺、透過周圍人客觀或者是主觀的感想、透過喜歡你的人客觀或者是主觀的評價、透過厭惡你的人客觀或者是主觀的批判，綜合以上這些逐漸摸清楚自己究竟是個怎麼樣的人，而不是單純靠著數據或是單憑他人隨口或者是刻意的發言就擅自認定『七七四』究竟是怎麼樣的存在、有多少的份量──所以我想回到當初，讓門哥哥你留下來，真正了解到這些，也能喜歡上『自己』的存在，然後看著被改變的『我』的未來會走向什麼樣的道路。」

　　一口氣不停頓的說完，奈奈西這才停頓一下，他似乎有點緊張，深吸一口氣之後，直視著門的雙眼，開口說道：

　　「門哥哥，你肯相信我、停止了計畫這麼久的事情我很高興。那我可以問一下你，你這一次願意留在八年前的世界、以你現在『逢坂門』的身分陪在我身邊，一起親眼看一看改變後的未來是如何嗎？」

　　聽完那麼一段中途還突然轉折的話，就算是門一下子也沒馬上消化完畢，他靜靜的回望著奈奈西誠摯而懇切的雙眼──那雙眼睛雖然和他同樣是粉紅色的，但卻不像他那樣沉靜卻黯淡，澄淨而明亮、倒映出了他現在的姿態，讓他不知其名、有些陌生但這段時間以來十分熟悉的情感湧上，再一次擾亂了他的心湖。

　　──原來是這樣子啊，或許某方面而言，我早就開始在意、有一點點喜歡上『自己』了也說不定。

　　在知道查覺了兩人有決定性的不同、又聽到了奈奈西說了讓他想回到年少時改變的事情之後，幾乎是一瞬之間，門莫名的頓悟了自己這段期間一直在思索並且煩惱、他對於奈奈西產生的那種奇妙的情感到底是什麼了。

　　哪怕這個結論就算是他一下子也覺得有點訝異、覺得不可思議，但出乎意料的，他卻沒了先前那樣產生牴觸心、下意識的想逃避不去察覺的想法，反而覺得釋然了。

　　「──好啊，我現在對於奈奈西你這樣的『七七四』的未來也有點興趣了，既然你這麼邀請了，我就留下來吧。」

　　看著由於他長時間的沉默、表情又很難歸類好壞的奈奈西表情變得稍微有點忐忑的樣子，門不由得笑了，語氣輕鬆了回復了奈奈西的問話，然後帶著幾分惡作劇、但也是順從心意的，在奈奈西聽了他的話之後臉上發亮一般露出驚喜交加的表情、但還沒開口說些什麼之前，他俯身、輕輕的在奈奈西的臉頰上落下一吻。

　　「那麼，以後還請多多指教囉。」

　　蜻蜓點水般淺而淡的一吻之後，門若無其事的直起身體，對著頓時僵住、像是沒有反應過來一般呆呆的愣住的奈奈西，他表情特別無辜的微微一笑，像是剛剛他什麼奇怪的事也沒做一般，這麼說道。

　　雖然聽了奈奈西的『未來經歷』之後，門想他大概是比不是那孩子在他心中的分量、大概也沒辦法像那孩子那樣同樣成為他內心裡獨一無二的存在，但他這次卻想試著積極一次、爭取看看，看能不能像奈奈西毫無自覺的占據他內心重要的部份一樣、也反過來對他也產生相同的情感。

　　所以他決定了以『逢坂門』的身分在八年前的世界重獲新生、嘗試以前不曾想過的未來與人生之後，他幾乎沒有猶豫的做出了這個舉動，也沒有過於去擔憂或者是顧慮做了之後的事情而像以前那樣躊躇不前。

　　嗯──奈奈西也不是希望我更重視、喜歡自己一點嗎？我想他應該也不會反對我這次順從自己內心真正的想法的行為吧？而且他也說了想要我繼續陪在他身邊，應該也不至於討厭我到不想和我有太親密的接觸吧？

　　門他擅自下了這些推論之後，更是心安理得的維持著表面的無辜神態，並且開始期待日後的新的展開與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