澤葉居

最近都在下雨，下得都有點煩了。

不知不覺五月也要結束了，時間過得真快。

１９

　　雖然時間是夜晚，但現代都市、至少在巢的範圍之內沒有被損壞的街燈還是十分盡責地替夜晚外出的人照亮道路的，哪怕校園在夜晚時很少人利用教學樓，也很少人無緣無故在校園內部行走，但是明亮的街燈依舊亮起，讓需要在這個時間在這樣地方走動的人不必擔心看不清路途。

　　Ｘ和卡門以差不多算是並肩的速度慢慢走著，Ｘ原先並不太想說話，一來是卡門也說了她剛回來已經累了，他不想自己的搭話給卡門增添負擔，再來是他也不太清楚這種情況下他該和卡門聊什麼。

　　先不論Ａ的能力在校園中得到怎麼樣的高評價，但至少在人際關係方面他真的是差勁到了一個程度，這段時間內除了本傑明依舊跟著他到處跑以外，幾乎沒有半個人和他搭話或是如何，如果說卡門每次見到他都會講一些她聽到的學校最近的傳聞與話題的話，Ｘ就是讓他和全校的人關在同個房間內他也不見得能藉由對話打聽到多少值得和卡門一述的消息。

　　而聊課業方面的問題，目前自學進度還沒追上課程水平的Ｘ自己反而怕會翻車，替自己惹來不必要的麻煩。但要閒話家常、充滿溫情與好奇的問卡門一路上如何，這顯然又是在卡門自已聲明明天再談範疇的話題，顯然也不適合他沒腦子地拿來當話題。

　　也因此在消除法過後，Ｘ就放棄了自行尋找話題這個他並不擅長的事情，沒打算開口──如果卡門沒用那種竊笑般神情、興致勃勃地一直盯著他的話。

　　「──這位小姐，請問妳這樣子一臉壞笑地盯著我是有什麼想說的嗎？」

　　Ｘ刻意嘆息出聲，由於這段時間下來他也摸清楚了原先的Ａ和卡門的對話其實是比較沒有拘束，真的就類似姊弟談話的那種親暱卻不是情侶般甜蜜的輕鬆狀態，他態度也放鬆了些，以毫無起伏的語氣問著，並斜眼睨了卡門一眼。

　　「沒有啊～只是啊～覺得看來我不在的這段期間裡，你和小學弟似乎處得挺好的嘛～難得看到你主動關心人呢，姐姐超感動的～」

　　卡門也聽得出來Ｘ其實沒有生氣，只是被看得不自在，於是她的表情依舊是笑咪咪的，還故意拉長了聲音調侃道，就差沒對他擠眉弄眼了。

　　但雖然話語像是打趣他，但Ｘ也聽得出來卡門是發自內心對此樂見其成，又想到之前她曾說過擔心他人際關係、又因為他願意去了解他人（喬凡尼）而感到高興，總覺得自己似乎真的被當作需要操心的弟弟看待這點，讓他心情有些微妙起來。

　　「說得我好像真的那麼不懂人情世故一樣。再怎麼說那也算我比較熟悉的人，會問一句也算是基本的禮儀吧？」

　　但也因為察覺到卡門或許是對著Ａ，但現在Ｘ取代了Ａ身分的情況下確實是被她真心關切的情況下，Ｘ回話時的語氣也不禁軟化了一些，帶著一絲無奈。

　　Ｘ不知道Ａ的脾性如何，但他自己是吃軟不吃硬的性格，當初在不知情且還沒和Ｓｅｐｈｉｒａｈ和解前忍耐他們絕大部分人不算友善的態度，一方面是他也清楚他需要這些下屬來輔助自己管理腦葉公司的各個部門，憑自己處理所有事情不現實也並非他能力所及的事情，另一方面也是因為安潔拉不知道是提醒還是警告、也不清楚是複誦Ａ遺留的劇本還是她出於自身意願，但曾對他說過讓他對那些Ｓｅｐｈｉｒａｈ好點的吩咐，那時候安潔拉雙眼閃爍的奇異光芒，讓Ｘ本能地感覺到自己最好不要去違背她的這句話，才捏著鼻子認了──不然以他的性格，他並不會主動接近明顯對自己沒有好感的對象，更不用說還要盡可能保持親切的態度了。不過就算如此，在正式和解前Ｘ和Ｓｅｐｈｉｒａｈ兩方的態度也還算挺僵硬的就是了。

　　Ｘ對於善意或是向自己伸出手求援的弱小對象，例如曾在他眼中是幼小孩子模樣的Ｔｉｐｈｅｔｒｔｈ們，對於他們比起要讓他硬著頭皮對於明顯不太喜歡自己的人友好相處來說，由於缺乏經驗其實反而更加不知道該怎麼處理──而對於卡門現在對他純粹的關懷，或許只是基於她和藹性格對於一個普通學弟給予的關照，但Ｘ在不清楚該如何應對的同時也很難不被觸動。

　　而Ｘ的回答也算不上敷衍卡門，本傑明對他的好意他心也不是石頭做的，哪怕或許只是因為他是『Ａ』而被這樣另眼相待，但他很難不對對方頭來的善意所動搖──但他也沒覺得現在自己對待本傑明的態度算是特別了，基本上在他還是主管Ｘ的時候，他對那些Ｓｅｐｈｉｒａｈ在衡量過後也差不多是這樣的態度，就是沒話聊就隨口關切一句，也不管對方領不領情，但至少他答應安潔拉而『對他們好點』的要求至少他表面上是做到了，對於那些對自己態度比較不錯的Ｓｅｐｈｉｒａｈ他的關切也會帶上幾分真心，所以他想來自己這樣的態度應該說不上有多特殊。

　　「誰叫你之前對於和人相處這方面太冷淡了呢？現在突然看到你知道要去注意周邊的人和這類人際往來的禮節，就像是看到枯樹樹幹突然有一天長出新的枝枒一樣讓人驚訝不已。」

　　卡門莞爾一笑，語氣輕快地答道。而聽了卡門的話，Ｘ只覺得十分無語──學生時期的Ａ的情商到底是有多差才給了卡門這樣的印象，而且也虧他是個能力出眾的人才，不然他覺得以他這樣不親切的性格實在是很難想像能平安活到這麼大。

　　「……什麼形容啊，這種說法。」

　　只繼承了半吊子記憶與知識的Ｘ也不知道Ａ到底是個什麼情況，也不好隨意反駁卡門的話，況且他也覺得照記憶片段裡Ａ的情況看來，卡門說的話有說服力到他都不知道該怎麼反對，於是只能抱怨了一下卡門奇怪的形容。

　　「我覺得這個形容不賴啊？就像是重獲新生的說法不是嗎？而且也能同時象徵著『成長』，我覺得用在你身上很貼切喲。」

　　卡門說著，促狹地對Ｘ眨了下眼，臉上依舊是像是盛滿光亮般的明亮笑靨。

　　「是是是～你覺得適合就好。」

　　看著這個總讓自己覺得沒轍的笑容，再加上Ｘ也知道自己論口才是絕對說不過能言善辯的卡門的，況且他也不是真的反感這種形容，於是他也放棄進一步的討論，隨口敷衍道，算是結束這個話題。

　　之後或許是感覺道八卦的精神勁在談話過後也漸漸消褪，卡門也是真的累了，之後他們就沒在多聊其他話題，在安靜卻不顯得讓人不自在的路程過後，到了宿舍大廳後，壓著呵欠的卡門就揮手和Ｘ告別回房去了。

　　而Ｘ在大廳站了一會兒，但看了下時間，又望了下外頭那怕夜色濃厚也依舊被路燈照得可以通行的地方明亮的景色，揉了把自己的頭髮，決定回房休息。

　　這段時間相處下來，Ｘ覺得不管是卡門或本傑明其實都比他更會照顧自己，也都是清楚自己想完成的目標與該往哪個方向努力的那類型人，反倒是他現在突然從主管職位被強行卸職、也沒了過去被關押在腦葉公司內代替Ａ贖罪並平撫其他Ｓｅｐｈｉｒａｈ怨氣的使命，卻是唯一不清楚現在的自己想做什麼、又能做什麼的傢伙，要這樣的他去替他們操心也未免太自大了，還不如早點睡顧好自己的身體，免得又讓那兩人替他操心。

　　隔天早上一切與往常無異……Ｘ很想這麼說，光頭教授姑且不論他昨晚到底有沒有真的向他親生兒子考教他這段時間的學習成果，但他很顯然也沒忘了還有一個養子的課業進度需要關心檢查一下──Ｘ很懷疑這是他在光頭教授離開前翹課的事情的後遺症，不然之前也沒見過光頭教授擔心他學業封面的問題的，看來是他鬧那麼一齣讓光頭教授對於他可能之後還有其他出格行徑這件事情有了警惕心，不再像之前那樣幾乎是放養一樣任憑Ａ自己掌握學習進度、很少多加過問。

　　這也讓Ｘ慶幸自己沒有仗著有Ａ的記憶就懶得去補自己和現在的Ａ落差的知識量、或是因為學習的艱苦而半途停下自主學習，他雖然說不上已經完全掌握日後Ａ的能力了，但由於Ａ過往記憶作為輔助外掛，他默默學習到現在基本上課程相關的知識他都大概補上了，現在上課也不像之前那樣和聽天書一樣半個字都不懂了，對於光頭教授這個臨時口頭抽考還算是能應付得來──不然Ｘ想自己不能蒙混過關是一回事，因此而產生的連鎖效應才是難應付的事情。

　　Ｘ也知道現在的自己完全沒有足以找到一份可以讓他待在巢中安逸度日的工作的能耐，在巢的居民之所以能過上比其他地方更加安穩的生活，用比較好聽的說法是倚靠巢中心點的某片翼的庇護，但講直白點就是夠有錢──有錢到足以付每段時間徵收並上貢給上頭的金額、並藉此維持留在巢中的資格，要不然就是翼之中的員工而間接蒙受其益而能留在巢之中，像他現在基本生活還得靠光頭教授這個監護人資助的情況下，他其實也清楚自己最好別做出讓教授失望並決定及時止損地終止對他的投資比較好，而等他畢業後找到一份工資夠高又足夠穩定的工作再想其他事也不遲。

　　事實上假使眼前的一切都是真實的，Ｘ還頗慶幸他回到的時間點不是馬上就要畢業、不得不馬上考慮就業問題的時間點，不然他可能會一睜眼就砸到眼前的各種關於金錢的現實問題給砸暈，可能現在不知道在哪個角落裡落魄地流浪了。不管他之後決定要怎麼走，至少現在這個時間點都讓他有時間去準備並補足自己不足之處，也還有閒暇慢慢考慮自己該怎麼走下去。

　　總之有驚無險、表面鎮定其實捏了把冷汗地通過光頭教授的考驗之後，Ｘ也看不出光頭教授對此是滿意還是不滿意，他只是擺擺手示意Ｘ可以離開了，Ｘ就當做自己表現合格了，出了辦公室就把這件事情扔到腦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