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在晚飯熱好之後,阿藤就沒有再說話打擾宇津木,宇津木也重新將注意力集中在還未處理完的文件堆之中。最後吃完飯的阿藤問宇津木是否要去休息、換他來守著客廳沙發上的諾亞,結果被宇津木以讓他優先照顧自己的身體為理由婉拒之後,他也就順著宇津木的意思回房間去了。

 

  初鳥創留給我的名稱是『晴己』,但這並不是正確答案──那麼,是代表初鳥先生當初私底下還曾因為其他理由替我取過其他名字嗎?看來只能找機會和初鳥先生直接確認了。

 

  由於阿藤之前已經睡了挺久了,他此時反而沒有睡意,躺在床上,他望著被窗外朦朧月光所照亮些許輪廓的天花板,琢磨起這件事情。

 

  說真的,由於以前和初鳥互動總是鮮少得到回應,阿藤又因為曾經的原田實對他幾乎不曾直視他這個孩子的冷漠態度而對於被人忽視這件事情比較敏感,與曾因初鳥清麗的容顏與悅耳的歌聲而對他傾慕不已、小時候常變著花樣接近初鳥的諾亞不同,哪怕他知道或許初鳥並沒有惡意,但他還是從小到大都不算是很喜歡和初鳥有所接觸──現在也是,他其實也是抱著可以的話盡量繞開初鳥這個人、以不必和他進行對話的前提下來訪的,但遺憾的是天不從人願,他看樣子還是得硬著頭皮和初鳥進行詢問。

 

  別的不說,初鳥先生的狀態顯然比我還要更不穩定,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又恢復到暫時能和人正常對話的情況之中……還有檢查的事情也很花時間,我請假的天數有限,總覺得有些棘手啊。

 

  一想到今天來時自己雖然有一瞬間被初鳥映入眼中、但卻立刻又被無視的事情,阿藤不由得有些頭疼地揉了揉額頭,對於事態並不樂觀,但偏偏長期待在這裡就為了等初鳥沒有規律地『夢醒』又不現實──他就算頭腦再好,對於這種情況也不知該採取怎麼樣的對策。

 

  不過從宇津木先生剛剛的說法,過去初鳥先生應該也是經過了許多坎坷才變成這個樣子,並不完全只是疾病治癒後遺留的問題。或許我不應該對於初鳥先生的一些事情太過計較才是,畢竟能讓一個人完全封閉自己、精神上逃避到另一個世界,應該也不是什麼小事才對。

 

  思緒不由自主地飄到剛才簡短的對話上頭,雖然宇津木沒明說初鳥這些年都遇到了些什麼事情、阿藤顧忌到宇津木的感受也不好開口追問,但從那沉重的話語中,他也隱約能察覺到一些端倪,因而微微嘆了口氣,反思了一下這些年他對於初鳥總是刻意迴避的態度是不是不太妥當。

 

  接下來阿藤又思考起他有哪些事情是必須要向宇津木確認的,而明天的行程又大概該怎麼去規劃這些瑣事之後,不知不覺眼皮又變得沉重起來,並順利進入了夢鄉之中。

 

 

  隔天醒來之後,不知道是不是睡太久的後遺症,阿藤不但沒有覺得神清氣爽,相反的他的腦袋卻隱隱作痛,直到躺在床上緩了一會兒之後才好一點了。

 

  阿藤揉著頭剛走出房間,就聽到客廳那邊傳來的很大聲的摔門聲,有些愕然地抬頭一看,只看到宇津木滿臉不悅地瞪著大門、臉上還有熬夜過後難以掩飾的疲憊,而原先躺在沙發上熟睡的諾亞已經不見蹤影,取而代之的是有些不自在地端坐在沙發上、僵著一張臉假裝認真品茶的俊美青年──阿藤思考稍微一轉,就猜出可能是醒來之後的諾亞又和宇津木吵起來了,結局就是諾亞氣憤地奪門而出,而正巧在兩人吵架之前就來訪的相場伊吹被場面弄得十分尷尬,才形成了這樣的畫面。

 

  「──早安,宇津木先生。您昨晚熬夜一晚辛苦了,現在不去休息一下嗎?」

 

  阿藤想了幾秒,決定假裝沒發現宇津木剛剛疑似和諾亞起過衝突,裝作才剛醒來的樣子,一邊若無其事地微笑並打了招呼、一邊走入了客廳沙發那邊。

 

  「早上好,春樹君。如你所說的,我正打算去休息。如果你有看到榎本小姐回來、或是接到榎本小姐的聯絡,請麻煩再通知我一聲,我和她還有一些事情需要好好溝通。相場君,抱歉讓你見笑了」

 

  注意到阿藤,宇津木的表情勉強變得溫和一些,大概也確實因為通宵處理文件而精神不濟,他並沒有否定阿藤的提議,對阿藤吩咐完,略帶歉意地對一旁坐著的相場說了一句。

 

  「不,是我來得不巧。反而是想要您原諒我不小心旁聽到您和榎本閣下間的爭執,雖然這並非我的本意,但聽到您家裡的隱私談話是無可辯駁的事實。」

 

  相場放下拿在手上很久但裡面茶水沒減少多少的茶杯,有些尷尬地笑了一下,但也算是得體地做出了答覆。

 

  「相場君,你是個好孩子。相場先生有您這樣的姪子真的是十分幸運。相場先生等一會應該就會回來了,就麻煩你再稍等一下。」

 

  宇津木對於相場明顯是客套的答覆微微笑了笑,語氣溫和地說完,就離開了客廳──而阿藤看到相場對此明顯鬆了口氣、遠先有些緊繃的肩膀線條微妙地放鬆下來,不由得有些好笑。

 

  「就這麼怕宇津木先生嗎?相場君?」

 

  阿藤略帶調侃地問了一句,自然地坐到了相場身邊,拿起茶壺還有還未使用的茶杯替自己到了杯茶。而相場只是有些難為情地衝著他苦笑了一下。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大概是宇津木閣下有種說不出來的威嚴,我面對他就不自覺有些緊張。」

 

  和對宇津木時不同,面對阿藤是雖然詞措還是比較禮貌,但聲音與口吻卻輕鬆許多,神態也沒那麼拘謹。

 

  相場伊吹是這裡的所員相場雄介的姪子,相場雄介因為不知名的原因和其他家人鬧翻了、就只有和他還有來往,也因此相場常常來這裡找他伯父,一來二去就和那時候也住在研究所宿舍的阿藤漸漸熟悉起來了──雖然熟悉的理由說來也讓人覺得有些好笑,因為阿藤天生臉嫩,相場又是身材比較高大、舉止思考比實際年齡還要更加成熟的人,那時候阿藤和相場都誤認為對方和自己的年紀差不多,於是在這種情況下漸漸熟悉起來之後,雙方才驚訝發現原來阿藤比相場還要大、而且還大了快九歲,雖然剛知道這件事時,兩人因為不同的原因心情都有些微妙,但畢竟都是朋友了、相處方式也固定下來了,之後也仍是沿用舊時的互動模式。

 

  「又來找相場先生了?雖然是表親,但你們的關係真不錯呢。」

 

  阿藤對於相場有點懼怕宇津木的事情也只是開玩笑地揶揄了一句,畢竟要深聊的話,他們一個是自己養父一個是交情不錯的朋友,他不管要替哪邊說話都挺為難的,就像他可以的話打死都不願意攙和進諾亞宇津木這對養父女的大戰裡一樣,他不太喜歡攪和進這類很難決定立場的尷尬事中,於是他只是笑了一下就順勢轉移了話題,閒聊般的說道。

 

  「大概是以前就一直能和伯父談得來吧?每次和伯父談完話都覺得獲益斐多,就算只是普通的閒聊也很又意思,雖然父母對伯父有些隔閡而不願往來,但我覺得正是因為如此,我才不能斷了和伯父的往來──況且和伯父的相處我也覺得很愉快。這次我是帶來我新學會做的麵包的試驗品給伯父試吃的,我也有準備阿藤閣下您的份,要吃吃看嗎?」

 

  話移轉一開來,相場也笑了笑,看起來他確實挺喜歡自己的伯父的,同時他也說出了來意,指了下放在自己身畔的紙袋,似乎挺期待他人評價地笑著問了阿藤一句。

 

  對一般人來說,相場某方面也算是個奇人,除了說話使用詞彙像是演電視劇的奇異詞措以外,他平日的喜好除了十分樸素的鍛鍊身體,就是進行烹飪的研究──對於這點來說,相識多年的阿藤十分了解,也不覺得奇怪。

 

  「當然~好期待呀~是怎麼樣的麵包呢?」

 

  阿藤知道相場的手藝如何,因此也笑瞇瞇地應了下來,一點也不違心地表示了期待。

 

  就這樣一起吃著麵包喝著茶,隨意閒聊了一會兒,阿藤總覺得這兩天這樣或許不值一提而又平常的談話像是久違了一樣令人懷念,心情也不由得隨著適閒的氣氛而漸漸平靜下來。

 

  「阿藤閣下,您最近有什麼煩惱嗎?剛見面的時候,您看起來心情不是很好的樣子……如果不介意我可能給不了多少建議,但至少我能夠聽您傾訴一下您的煩惱。您也知道我口風很緊的,不用擔心我把事情洩漏出去。」

 

  但聊著聊著,相場猶豫了一下,以謹慎而誠懇的語氣問道,同時關切的望向阿藤的臉孔。

 

  阿藤沒想到自己這些天心情不算明朗這件事情會被相場給看破,不由得愣了一下,接著他摸了摸自己的臉,略帶苦笑地問道:

 

  「有那麼明顯嗎?居然被你給察覺到了。」

 

  「不、光看表情的話,阿藤閣下您並沒有破綻。只是身上散發的氛圍還是和正常的情況有所區別,如果是和阿藤閣下不算熟的人或許發現不了,但我比較親近的人應該也能隱約感受到一些……榎本閣下我不清楚,但想宇津木閣下應該也是注意到了。」

 

  既然都說了,相場也就沒有再吞吞吐吐的停頓思考再發言,而是直率地說出了他的看法──而雖然接觸不多,但相場也知道諾亞算是性格比較單純的人、洞察力也不算敏銳,因此說到她時語帶保留,但說宇津木有所察覺這點語氣倒是頗為篤定。

 

  ──原來問題出在散發的氛圍嗎?說得也是,畢竟心情好或不好,不管表面上怎麼偽裝,但內心感受是完全不一樣的。像相場君這類對此比較敏感的人來說,或許是很容易被察覺到的。

 

  對此阿藤也有類似的判斷,因此他也沒刻意反駁,只是總結了一下自己表演失敗的原因──說是表演也不確切,阿藤由於這些年來經歷了不少事情,他醒悟到雖然當一個把所有情感都表露出來的人是很痛快、但更多時候很多情感更適合克制並以適當的方式去表達,這樣更能被人接受也不會引起太多反彈,所以他曾經私底下鍛鍊過自己面部神態的變化、來讓自己想表達的事情能夠過此精準地傳達出去,這種視情況適當地表達情緒以及適當地坦率真心目前他已經算是十分熟練,也因此當相場看穿他這幾天其實情緒都不算愉快這點讓他稍有些驚訝,也分外在意原因。

 

  「說起來有些複雜。我先問一下好了,相場君,你知道至高天研究所主要是在研究什麼嗎?」

 

  阿藤由於挺信賴相場的思維能力,也不知道是受是大學特別講師、也同時是這裡高級研究員的伯父的影響,相場從認識開始就展現了清晰冷靜的思考能力以及嚴謹而敏銳的推斷能力,這也是當初阿藤除了外表以外誤判相場年紀的主要原因,他現在即使知道相場比自己小了快十歲也依舊認為他不比自己事務所裡的同事還差、也是十分可靠的人。

 

  再加上阿藤猶豫過後,雖然想打電話和最親密的摯友塁談論最近的事情,但他又知道最近事務所比較繁忙,而且他莫名有種預感,就是真的和塁那邊問到他想問的事情真相之後,一切或許就該落幕了,他雖然對於什麼東西會因此終結這點只有種模糊的感覺,但他最終還是暫時打消了念頭,打算把和塁的對話留到最後──但要和其他人討論這些事情,也多少有這樣那樣不適合的地方,也因此既然相場都問了,他也信賴相場確實口風很緊、不會輕易亂說話,阿藤考慮過後決定試著和他討論看看,看有沒有可以突破現狀的新思路。

 

  只是在談論之前,阿藤得確定相場對於其他資訊知道得有多少,於是先問了一句。

 

  「至高天研究所嗎?是因為人為原因致使的精神問題抑制與治療的藥劑的研究吧?阿藤閣下你既然這麼問,那你煩惱的事情就是和這個有關嗎?」

 

  和阿藤預料的一樣,相場果然知道這裡在研究什麼,讓明明是和這裡因緣更深的關係人、但卻因為小時候先入為主的印象,在此之前只以為這裡是研究他曾患的疾病的治療方式、不曾去了解具體內容的阿藤內心有些複雜,雖然這種燈下黑的思維盲點很常見,但阿藤還是對自己的遲鈍有些耿耿於懷。

 

  但難以釋懷的心情比起剛從實光口中知道這件事情時更輕微一些,阿藤只是點了下頭表示明白之後,就簡單扼要地對相場說出他這幾天的情況與遇到的問題。

 

  相場是個很好的聽眾,除了有些敘述比較不清晰的地方會進行詢問以外,都只是專注地默默聆聽,而哪怕知道他精神上可能出現問題而略有些吃驚與擔憂,但相場卻沒有流露任何類似嫌惡還是異樣的神態,這讓阿藤不由得感到了些許的欣慰。

 

  等阿藤簡單地說道了一個段落之後,相場閉上眼沉默了一下,才睜開雙眼,表情變得嚴肅、重新看向他,並開口說道:

 

  「原來如此,我大致了解阿藤閣下現在煩惱的事情了。和剛剛說的一樣,我無法向您提出什麼有用的建議,但我聽完後有一個疑問,希望阿藤閣下就算不想回答,也好好去思考一下──您究竟在對什麼感到恐懼?為什麼明明可以立即去確認的事情,阿藤閣下您一反一直以來的果斷,拖延至今也沒能去完成?」

 

  阿藤雖然知道相場雖然平時隨和好說話、但偶爾有比較嚴厲的一面,沒料到他一開口就是幾乎可以說是毫不留情的尖銳質問,而阿藤自己也隱約有意識到這點,被這麼一問像是被戳中了痛處、一時也找不到可以替自己辯解的話可說。

 

  現代科技很發達,並不是所有事情都只能面對面談論,但明明一通電話可以確認的事情──包括問塁他看到得嘉納是什麼模樣、包括問宇津木他到底吃的藥是什麼、宇津木有沒有暗中請求他人配合阿藤的『發病』……但他都以『精神不好』、『很累想休息』等藉口有意無意地忽略了用那樣簡便的方式就能得到答案的途徑,雖然說面對面確實能觀察對方是否在說謊、以及對於自己態度上的變化,但是現在視屏通訊也已經普及了,非得見上一面才能對話這種事情只不過是自己拿來把事情一拖再拖的理由,真的有決心的話,阿藤早就已經採取了行動,而不是拖到現在還遲疑不定。

 

  「是在害怕坦白之後失去被詢問者的情誼嗎?但不管是音羽閣下或是宇津木閣下,或者是我也是,像我們這樣真正關心您的人來說,我們和您的關係並不會因此有變化。您應該是比誰都還要清楚這點的。還是說,就算身為偵探,和自己切身關聯的事情讓您失去了探究的勇氣嗎?不想因為顛覆自己觀念的真相破壞您現在心中所認知的世界嗎?但並非如此才對吧?您並非這麼軟弱的人,當初的您也不是憑著堅強的意志而去探求了那殘酷的自我真相嗎?為什麼這個時候卻反而躊躇不前?」

 

  但阿藤沒有回答,相場的話語也沒有因為他的反應而停止,他仍是沒有停歇地繼續質問了下去,一認真起來就顯得格外銳利的深色眼瞳像是要看透他的內心一樣毫不鬆懈地緊盯著阿藤。

 

  阿藤被問得無話可說,只是他也注意到相場後面的有句話有些奇怪,雖然他明明照理來說不知道相場說的『殘酷的自我真相』指的是什麼、但他卻下意識地有種因為明瞭而感到羞慚的情緒湧現,讓他想問卻無法把問句從口中吐出。

 

  「還真是嚴格呢──確實,在這件事情上,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我為什麼變得那麼優柔寡斷、本來應該果決地去得到答案的時候,都不像自己平常的作風了。但是為了知道真相,不去問果然是不行的吧?」

 

  最後阿藤只是苦笑了起來,但也坦率地承認了他確實在這件事情上態度很反常,而關鍵是他也不太明白自己在迴避些什麼──就和相場說的一樣,不說別人,就說是塁是哪怕聽他說出真相也不會改變對他的看法與態度,而是仍會堅定地站在他身邊、和他一起試圖去解決他所遇到的問題的性格,真正關心他的那些人也不會因此而影響到他們間的關係,這點阿藤也十分清楚。

 

  而要說阿藤害怕知道真相也不完全對,作為一個偵探,他並不是會對於或許並不是那麼美好的真實無法接受的人,他也並不缺乏面對現實的勇氣與堅定的意志──不如說,如果他是只看他想看的事情、對於無法接受的東西視而不見的人,他當初就不會選擇成為一名追求真相的偵探。

 

  阿藤就連自己可能腦子出了毛病的事情都能坦然對相場說了,宇津木因為這件事而趕來接他時,他也沒有因為不想承認這件事而抗拒來到這裡接受檢查的事情──他都能接受自己可能腦子有病的事情了,又清楚不管是塁或是其他和他真正關係親近的人不會拋棄他,但他為什麼在真正確認這點的事情之前都奇怪地止步不前?

 

  阿藤真的不知道那個原因是什麼嗎?不,並不是的,但正因為答案已經呼之欲出,他才下意識地選擇在不得不去正視之前忽略,只為了──

 

  『──那個答案早就在你心中了,不是嗎?但正是因為知道了,所以你才在盡情享受完這個世界的樂趣之前,都下意識地忽略這個只屬於你、只能在你心中尋求、只能由你自己去發現的真實。』

 

  就在阿藤想到這裡時,幾乎與他內心的思緒同步,他突然聽到了『晴己』的聲音。

 

  他下意識地抬頭一看,看到晴己又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了,他靜靜地坐在窗緣,嘴角柔和地微微彎起、對阿藤寧靜地微笑,眼神依舊像是穿透了他的內心一般透徹而又安寧。

 

  不知道是否是因為正如晴己自己所說的那樣,阿藤的認知在『自己的世界』能決定一切,和確認晴己就是幻覺之前不同,現在出現的晴己身影變得像是幽靈一樣的半透明,聲音也變得虛幻縹緲。

 

  阿藤瞥了一眼自己剛才還在談話的人,相場像是完全沒察覺到晴己的存在一樣,看到阿藤微妙變化了的臉色,還有些疑惑地問了一句:

 

  「阿藤閣下?怎麼了嗎?忽然變了臉色。」

 

  啊啊、是啊──或許許早就該明白的,只是我現在才終於『發現』這點罷了。

 

  對於相場的話,阿藤沒有立即回答,而是先望向窗邊依舊淺淺笑著的晴己,在內心有些自嘲地想道──他腦中原先怎麼樣也想不起來的事情就像是透過一把無形的鑰匙打開了一般,瞬間他明白了一切,也因此由衷覺得這幾天的自己十分可笑。

 

  記起一切的阿藤將視線重新落在對面的人身上,看著眼前和真正的『相場伊吹』幾乎一模一樣的容顏與神態,他壓下內心因而湧動複雜的情緒,輕輕對眼前的『相場伊吹』點了點頭,語氣平靜地說出了『答案』:

 

  「沒什麼。相場君、不──『α(葡萄)』,非常感謝你不斷地提示以及刺激,我已經決定要『回去』了。」

 

  「是這樣子嗎?我明白了──」

 

  『相場』愣了一瞬,但旋即像是早有預料般溫和地笑了一下,然後就和曾經在眼前消失的嘉納一樣,相場也像是訊號消失的電視影像一般身形消散。

 

 

  ──與此同時,他眼前『世界』的一切都隨著『相場』的消失而逐漸崩解。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澤葉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