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篇之後就只剩下尾聲的部分還沒發了,就等元旦再見了,到時候會和濃縮二稿,也就是真正被收錄到合誌裡的那個版本,有興趣的就等到時候一起看吧w

 

 

三 夢醒之時

 

 

 

  眼前一片夜空一般深邃的漆黑,阿藤漂浮在這片奇異的空間之中,而現在他眼前所能看到、唯一現在也仍未消失的,就只有『晴己』、或者該稱呼他為『α』或是『阿藤春樹』的少年。

 

  「終於找到答案了呢,恭喜你──阿藤春樹。」

 

  有著複數以上名字、並維持著他們年少時形象的少年對他微笑,略帶戲謔的笑容陌生而又莫名有些熟悉──阿藤想他自己對誰使壞時、或許他臉上就是帶著與此相似的促狹笑意也說不定。

 

  「恭喜什麼啊?我還以為在和初鳥談話之前,『我們』的意識就早該已經意識完全統一了,但現在又看到了你(α)的幻影,還莫名其妙又被丟到了那個由你構築而成的虛構意識世界裡玩角色扮演,我都想問你到底有何居心了。」

 

  聽到少年毫無誠意的道賀聲,阿藤沒好氣地說了一句,白了他一眼。

 

  ──真相說來就是那麼簡單,阿藤之所以感到各種違和感與異樣感,就只是因為那個世界裡暫時被屏蔽了真實記憶、被灌輸虛假的人生經歷的他,在內心深處『真正的現實』以及『虛假的現實』情報間產生的衝突的緣故。

 

  但由於眼前這位幾乎把所有現實世界裡的情報都經過竄改與重新編寫了,相衝突的地方太多,才導致他由於看哪都不對勁、反而一下子抓不到重點。

 

  「只是臨別禮物哦,阿藤春樹。這對你來說,除了過去十六年來那樣『平穩的日常』以外,這難道對你來說不是另一種『理想的世界』嗎?我只是試圖把那樣的世界呈現在你眼前罷。」

 

  少年對於阿藤不滿的表現只是一笑置之,略帶莞爾地以從容的態度回覆道:

 

  「你不只一次想過吧?假使沒有細高細胞、也沒有任何超現實的力量存在的話,大家或許都能夠更幸福的那種可能性──每個人都過著更理想的生活、呈現更理想的模樣,過著更理想的人生,你想要看一看這種幸福的模樣,所以我把它當成了禮物構築成了這個虛幻的世界讓你體驗,就只是這樣而已。」

 

  「是啊,確實很『理想』──至高天研究所只是普通的製藥企業兼研究所,沒有因為實驗而誕生的怪物或是慘劇;諾亞小姐沒有癡迷於初鳥而有奇怪的執念,普通地長大並且和其他人交往;宇津木先生和初鳥在一起,過著不是那麼美滿但對當事人來說或許是幸福的平凡人生;信濃原先已經快要結婚的女友遠藤茜小姐還活著,是一對每天都開開心心的笨蛋情侶;我和塁仍是摯友兼上司,不管生活還是工作上都是最佳拍檔;蛇淵先生沒有經歷過讓他一度絕望的人生挫折,教師的工作順遂並和柳小姐準備要結婚了;嘉納先生不是精神有問題的殺人犯,而是只是性格比較奇怪、任性自我的知名演員;我真正的弟弟還活著,現在失去真名而借用『麗慈』這個名字的孩子在不知名的原家庭中生活。」

 

  態度冷靜地一一條列出這些,阿藤腦中似乎也閃過與這些『理想、但卻不真實』的人們互動時的片段,那些即使對現在的他來說也是感覺很美好的場景,但他依舊沒有留戀地任由那些虛假的人生片段一閃而逝。

 

  虛假的東西哪怕再美也不是能真正掌握在手心之中的東西,而現實或許有痛苦、但也有著甜美而閃耀的東西,而那才是他該牢牢緊握在手中、不能隨意捨棄的一切──阿藤比誰都清楚,所以他當初沒有選擇沉溺於虛假的『平穩日常』,現在也不會沉浸於人造的『理想世界』中不願醒來。

 

  ──而正因如此,現在的他才是『阿藤春樹』。這是他絕不願意輕易放手、也只屬於他的一切所構築而成的『真實的自己』。

 

  略為停頓一下,阿藤既是稍微平復一下心情、也是在一口氣說完上列那些之後也需要換氣,他望向對此似乎毫無感觸、只是靜靜微笑著聆聽他講述的少年,提出了一個疑問:

 

  「但我有一個疑問,既然是作為臨別贈禮的『理想世界』,那為什麼,只有『磯井晴己』的人生依舊不幸?」

 

  阿藤相信少年把他扔到那個世界之中應該是沒有惡意,不然也不會透過各種的人的口中、也直接解封部分真實記憶給他各種提示,直接把他扔了不管、讓阿藤因為逐漸習慣那個世界的生活而徹底迷失在其中就行了,根本不需要這麼費心──雖然讓他體驗一把他曾稍微想像過的『理想世界』作為臨別贈禮這點其實有點微妙,讓阿藤覺得這更像是眼前這個人消失前最後的惡作劇。

 

  只是既然都說是『理想的世界』了,那照理來說,對於曾經是『磯井晴己』的他來說最美滿的情況,應該是母親沒有死亡並和父親感情恩愛、父慈子孝且兄友弟恭,人生一路順遂的情況才是最理想的──但阿藤被給的虛假記憶之中,他還叫做『磯井晴己』的時候依舊遭遇了不幸,其他的人生路程除了因為剃除超能力因素而少數地方有經過修改以外,和他曾經的經歷相差無幾,這難免讓阿藤有些疑惑。

 

  雖然也可以解釋為如果和他自己真正的記憶相差太大,阿藤可能因為巨大的落差而記憶灌輸失敗,但在所有人的設定幾乎都改掉過,多一個阿藤或少一個他也沒有太大的差別──但少年卻沒選擇這麼做,這讓阿藤在釐清眼前的世界與人物皆是虛妄、少年也坦率地告訴他是以怎麼樣的設定去架構那個世界之後,他不免感到有些疑惑。

 

  「你真的不知道嗎?阿藤春樹──但其實你比誰都要明白吧?『阿藤春樹』和『磯井晴己』是無法同時得到幸福的。如果要做為『磯井晴己』而得到幸福,那麼『阿藤春樹』這個人就不會存在;但如果想做為『阿藤春樹』得到幸福,那麼『磯井晴己』就不能存在。」

 

  少年像是有些驚異般、也像是對此略感到沒轍一般地輕輕笑了一下,此時已經變成血潭般深紅的雙眼微微瞇起,語氣淡然而似乎又有些嘲弄、也像是混雜著些許哀傷地說道:

 

  「──『阿藤春樹』和『磯井晴己』,兩個人只要有誰得到幸福,另一方就必然陷入不幸之中。所以你不想要忘記,也不能夠忘記,現在的『我』是因為曾經有個叫做『磯井晴己』的少年的犧牲才得到幸福的。」

 

  少年的聲音輕而又殘酷地說出了『阿藤春樹』真正的想法,說這些時,他的表情很平淡、或者說是冷靜。說著的同時,他深深地望著阿藤,眼中沒有半絲笑意,顯得意外的嚴肅與認真。

 

  少年的話阿藤無法反駁,或許正因為那是事實,也是那些話是身為另一個對自己內心真實想法更加坦率、不願意帶上溫情面紗的『自己』的他所說的,阿藤才明白自己的狡辯是沒有意義的行為──正如他所說的,阿藤其實早就瞭解了這點,只是他為了迴避這個真實帶來的罪惡感,而總是有意無意的不去思考這件事情。

 

  『阿藤春樹』決定繼承包含『磯井晴己』在內的一切,包括與那個身分有關聯的人事物、包括記憶與對那個自我的認同、包括需要背負的責任──但『晴己』呢?如果真的有所謂死後的世界,那看著這樣的他(α)奪取並佔用了曾經自己的一切,他會樂意看到『阿藤春樹』這個人取代自己,除了替他去完成這個身分該有的義務以外、也同時厚顏無恥地享受這個身分帶來的家人與關懷嗎?

 

  雖然在真正的『晴己』已經徹底消散的情況下,阿藤也知道在這種事情上鑽牛角尖也無濟於事,而他繼承了晴己的一切,也能給某些過去到現在也還關心著『晴己』的人帶來些許安慰──哪怕洞察力敏銳如對方或許早就猜到阿藤不過是個背負著晴己身影的『假貨』,但他們都假裝沒有這件事情一般,維持了現在這樣古怪而不算和諧的親子假象,接納了彼此現在與過去的身分而構築出新的『父子關係』。

 

  阿藤想這樣或許是他繼承『晴己』的身分並維持現狀是有意義的,但卻無法抹除內心這份偶爾會湧上的罪惡意識與自我質疑,也或許正是因為如此,少年、潛意識中的『阿藤春樹』材如實將此反應到依據他的內心的想法而構築成的那個世界之中。

 

  「我不會忘記的。我說過了,不管是還只是初鳥創身上的某部分細胞的時期,還是曾經分離成為α(葡萄)時候的事情,又或者是後來曾經成為『磯井晴己』一部分的時候的事情──我都不打算拋棄也不打算忘卻,『你們』都是『我』,而現在的我哪怕只是『阿藤春樹』,但不會忘記曾經有過的一切,以及那些造成現在的『阿藤春樹』誕生的人曾給予的恩惠。」

 

  想清楚理由之後,阿藤不由得微微苦笑,但也正面接受了這個現實,他沒有逸開視線或是做無意義的辯解,回望著少年的雙眸,他認真地對自己、也對曾經的『晴己』如此承諾道。

 

  「是嗎?那麼、這樣就足夠了──請記得曾經都是你一部份的我們,哪怕我們已經與你合而為一也一樣。」

 

  似乎感受到他話語中的真摯,少年放鬆嘴角,神態柔和地笑了起來。

 

  大概是臉孔的緣故,他現在的笑容略帶著稚氣與單純,如湖泊上靜謐地徐徐漾開的微笑與曾經的『晴己』十分相似。

 

  那麼──永別了,『阿藤春樹』。

 

  聲音輕柔地說完了最後的話語,少年的身影就化作如星光一樣微弱卻美麗的光點、消散在這片漆黑地空間之中。

 

  「──再見了,α、『過去的我』。」

 

  阿藤多少對此有了預感,因此他並沒有受到驚嚇或是感到意外,他只是心情略有些複雜地望著少年消失的方向,靜靜地說完之後闔上了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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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澤葉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