澤葉居

人果然不能自我膨脹，嘛、早該習慣了就是了。

或許早早結束對於獲得某一程度成功的留戀會心底更好受一些。

承認自己的失敗並沒什麼好羞恥的，或許不是鼓舞自己、而是自以為真的成功了而開始得意忘形了才是真正該羞恥的事情。

１４

　　席薇不得不說終於每天可以躺床、擁有了獨立的生活空間之後，她的生活品質得到了很明顯的改善，只不過現在沒有人會在她不小心睡過頭時叫她起床了，席薇之後得自己注意起床的時間以及手機的電量了──要是設了鬧鐘卻因為沒電而遲到那就尷尬了。

　　雖然作為一個沒有正式排班的店長，對於去店裡的時間其實比當員工的有彈性，但席薇習慣了和馬龍她們一起準備開店了，而且別家連鎖企業還是自己獨立開店的那種席薇不清楚，但四葉連鎖旗下的店長每個月有規定要在店裡待滿的時數，有些店長似乎會也自己排班來湊時數（特別是人手不足的店家），像席薇則是習慣自己打算在自己作帳或是幫忙店裡時打個卡計算時數，她也知道姑媽清楚自己在這之前都在店裡的事情、除非真的外出不然有時候在店內玩電腦還是手機時她忘了打下班卡也就在關店時間跟著其他店員一起打──總之時數上其時水分頗多，只是上頭也沒真的無聊到一一考察每個店長的在店時數有多少水分，別太異常就都會睜隻眼閉隻眼地放過。

　　而席薇覺得這或許也是對於一些業績比較差的店的額外關照，因為每月待在店內的時數在四葉連鎖會影響到店長的考績，雖然佔的比重不多，但至少席薇猜想她這次年終大會沒被拎出來批評，大概就是她的在店時數擺出了一種叫做『我很努力奈何沒起多少作用』的姿態、業績也勉強算是有持續提升的情況下才被放過一馬。

　　但現在終於有了自己的住處，關於時數的事情就不能像之前那樣混得那麼厲害了，席薇的規劃是之後都上半天班，也就是早上開門準備到差不多中午做完每日的帳之後就打下班卡，如果忙就上全天班幫忙──不然這棟樓都是四葉連鎖的員工，店長也有幾個，混得太厲害很容易被人看出端倪。

　　而席薇有了自己的窩之後，下班時也就不想繼續縮在店裡了，就為了騙時數而在店裡無所事事的話她自己也受不了──雖然店裡有電腦也有暖氣，和這個還比較簡陋的窩相較之下設備齊全舒適許多，但她寧可回家趴床上躺在被窩裡玩手機或看書聽音樂，也不想在店長室的監視器下提心吊膽地摸魚。以前她敢摸是知道作為一個可憐到必須夜宿店內的店長，上頭各方面來說都會比較縱容一些，但現在宿舍都建好了，她也沒理由沒事就賴在店裡遊手好閒地混時數。

　　哀嘆之後就不能心安理得地摸魚幾秒之後，有了新住所席薇心中的喜悅與滿足還是佔了上風──雖然這代表了之後每個月她都得固定扣掉一筆房租的費用，能使用的生活費大幅減少，但本來前幾個月席薇住店就為了之後租房的事情而省吃儉用了，她此時也還算有一點儲蓄，而她平生沒別的愛好，除了喜歡看點小說玩點遊戲以外，就只有愛吃好吃的這個愛好，而她喜歡的遊戲通常都是不貴的小遊戲、沒有到健治那樣會幾千塊地買遊戲機或很貴的大製作遊戲的程度，小說在很多文學網充購了金額就有ＶＩＰ優惠的情況下她花得也不算多，在沒有其他諸如抽菸喝酒或是更花錢的愛好的情況下，她花錢的地方也不算多，應該是能應付著過下去。

　　然而新年的假期一晃而過，席薇還來不及多享受一下有床墊並且有獨立空間的自由時光，就又得開始操心店裡的事情了。

　　就和之前說的一樣，席薇很清楚不管是馬龍還是健治長久待在店裡工作是不可能的，先不說還沒有具體目標的健治，馬龍很明確的說過如果她錢存得差不多了就打算辭職並自己在暖洋洋小鎮開家咖啡廳，只是沒說出個具體的時限，席薇考慮過後便咬了咬牙，又聘了個店員先訓練一波，以免到時候馬龍健治前後腳一起走人的話，店裡除了芭娜娜以外沒半個資深員工──就算能招得到新人，但要訓練成不需要令人擔心的熟手也是需要時間磨練的。

　　況且席薇相處一段時間後雖覺得芭娜娜這個人挺靠譜的，但是她至今仍沒有適合的時機去詢問芭娜娜當初為何願意低薪加入他們這家生意不算多好的糕點店就職，她其實對於芭娜娜會不會做長久這點也是抱有一絲疑慮的，會選擇提前招人進來鍛鍊也多少是基於『店裡的員工哪天說不準就要另尋高就走人了』的危機感。

　　新招的人名字是和賀氏耕夫，在幾乎都是娘子君的店裡第二個被錄取的男性──論外貌的話，和賀氏其實不如健治亮眼，厚得隔了段距離去看就會因為反光而看不清雙眼的瓶底眼鏡就直接削減了大半的顏值，有點自然捲的深褐色短髮猛一看也給人不修邊幅的凌亂感，不過面試時他倒是很認真且一絲不苟地穿了西裝打了領帶，猛一看不像是來糕點店應聘廚師的、反而更像是打算去ＩＴ產業的公司應徵工程師的。

　　而面對面細看，和賀氏的模樣倒是頗為斯文清俊，只不過不知道是木訥還是冷淡，臉上沒有太多的表情，不過席薇談話過後倒是覺得這個人不難說話，問什麼都會認認真真的做出答覆，不會隨意敷衍或是講一些表面漂亮但是一聽就知道是空話的花言巧語，態度算得上是不錯，大概就和很多人一樣因為各種原因而有了張沒啥表情的面癱臉，才乍一看似乎不太好親近──就連席薇自己因為前生上學時曾被班上同學惡意捉弄過，也被迫擺了張看似毫無情緒的冷漠臉無視各種來自他人惡意的嘲弄或玩笑、以『你們這樣子真幼稚，想弄哭我我偏不如你們的願』的方式逞強，擺久了等升學到了更友善溫和的環境，卻沒把她的撲克臉給徹底治好，也導致前生席薇的人際關係真的是慘到她都不想細說、說了都是淚。

　　芭娜娜那時候由於是算是熟客的牧村引薦的，席薇也不好意思深問太多，畢竟她知道牧村其實性格有點龜毛，人倒是不壞、但是對於細節很斤斤計較，她怕問多了牧村以為她刻意去刁難她朋友而心生不悅，那時候常客少她也不敢太隨意得罪客人，大致問過一些事情後、覺得應該ＯＫ就錄取了──而現在對於全然陌生的應聘者，席薇終於把覺得疑惑或想問的事情都盡情問了出來作為面試的問題。

　　和賀氏有八個月的糕點師經驗，這個數字說久也不算很久、但也不算短了──至少席薇自己前生學生時期打工的經驗外加現在經營店的經驗讓她很清楚，通常能做三個月以上都是老闆認為『這個員工可以』才留下來的員工，不然就該店長找時間語氣親切卻無情地勸退了，就算強行想賴著不走、在情況不改善又老闆不喜歡的情況下，班越排越少最後也會必逼得不得不辭職另尋出路，以免繼續浪費彼此的時間。

　　而和賀氏之所以能做到半年以上，就足以說明他的工作能力並不差，至少不會讓老闆有除之為後快的感覺而看不順眼、有意排擠針對──畢竟社會人都是很現實的，有那種態度差但就因為工作能力優秀而讓老闆不得不忍氣吞聲的員工，也有工作能力實在太差以至於老闆忍無可忍、就算不見得討厭也覺得不適合而想要趕人的對象，很多時候比起個人好惡、已經被社會磨得市儈精明的人都會優先看員工的能力能不能把店顧好或是讓自己賺錢，除非厭惡感或好感突破正常人理智的限制，不然一般來說很少因為個人喜好而辭退員工的，有這種情緒化來雇用員工的老闆通常都是不適任的失格老闆，就算能賺錢店裡肯定也亂象叢生、並有壓榨員工的黑心企業的傾向。

　　而和賀氏既然工作能力被認可了，而據席薇事前調查後，也知道他待的上一間糕點店待遇並不差，至少是看到應徵網頁上的詳細內容後席薇都有一瞬間考慮要不要跳槽當他們家員工的漂亮數字與豐厚福利，和賀氏也過了那種學生因為各種原因本來就只打算打短期零工的年紀了，也因此她才疑惑為什麼和賀氏都四捨五入都在那兒做了快一年了卻突兀辭職並到了條件相較之下不如那邊的這兒應徵。

　　席薇針對這點詢問時，和賀氏坦然表示他之前做的那家店雖然算是業績高的連鎖名店，但也因此競爭非常激烈，用席薇聽過之後的總結就是堪稱後宮宮鬥級別的勾心鬥角，所以在人際方面不算靈巧的他不知道吃了幾次暗虧過，在辭職之前雖然因為薪水和福利而忍著──但人的忍耐是有一個限度的，和賀氏有一天就突然覺得為了這點薪水繼續待在那家店裡受氣並且不時因為各種事情而莫名其妙就吃虧了這種事情沒啥意義，大澈大悟後他也算果斷，也就立刻辭職了。

　　而和賀氏也坦言他之所以來櫻蜜菓子應聘，就是當初他暗中觀察過店裡的情況一陣時間後，覺得這家店店長和員工之間的氛圍不錯，至少沒有前一家他待的店混亂又暗藏險惡，而櫻蜜菓子背後的四葉連鎖也算是可靠的企業，考慮過後才來應徵的。

　　總之談話過後，先不論和賀氏是否有說謊的可能性，席薇還是拍板錄取了──反正正是聘用之前她得先把資料傳給總部那邊，總部那邊會替她調查和賀氏是否有案底還是不良紀錄的，所以說連鎖企業旗下的直營店雖然規矩多、但某方面來說還是很便利的，畢竟借用公司的人脈可以幫忙處理很多事情，很多程序瑣碎但有規章也不容易出岔子。況且和賀氏的綜合能力也算還可以，有曾在其他店當糕點師的經驗應該也比純新人的員工更容易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