澤葉居

二　新進者

　　經過蛇淵的相關說明後，晴己才大致了解了為什麼哪怕諾亞可能會強烈反對、宇津木卻仍是決定讓晴己暫時接手β的事情。

　　和當初α轉移到晴己身上是在做為有最高命令權的母體的初鳥創主導、被轉移者（晴己）本身也沒有抵抗意識而和平轉移的情況不同，β的轉移是在他逃跑途中不知為何開始攻擊無辜路人時、因為對方的反擊受到致命的重創，在求生本能下不得已地倉促轉移──而和α與晴己強制分離時差不多，似乎這種非雙方認可並有心理準備的情況下的強制轉移也會造成β與宿主雙方意識狀態的不穩定。

　　況且在被迫接受轉移的新宿體是人類──而且還是非這裡信徒、肯定不會同意外部意識入侵的人，在兩方意識產生衝突的情況下，宿體的狀態更是差到隨時有可能出現異變的情況。據蛇淵從東京那邊剛收到的資料看來，就是在進行對新宿體的談話詢問時，對方的話語看來他的意識會不時在原本身軀主人以及β之間切換。

　　雖然也不是不行像當初分離他們那樣強行將β剝離新宿主，但是相比性情比較平和的α不同，β本來就情緒起伏比較激烈，而且聽蛇淵說似乎送到東京本部後備急著做出各種實驗的研究所短時間施加了高強度的實驗、似乎讓不堪負荷的β產生了反叛心，產生了剛誕生時還沒有的強烈敵對態度──或許是考慮到這時候貿然讓陌生的研究員看顧可能會導致本來就對實驗產生心理陰影與不安全感的β再次試圖逃跑，宇津木才決定讓晴己接手的。

　　一是在此之前似乎β對晴己頗有好感，而且除了年幼時曾被抬到實驗台上的經歷，晴己也沒做過任何和實驗相關的事情，身上沒有那種研究員因為常接觸血腥與藥劑而有的氣味，讓本來對氣息的感知就比一般至高生命體更加敏銳的β能夠因為察覺這點而放心。

　　而另一個原因，則是──

　　──大概是我覺醒的能力在這方面比較適合的關係吧？

　　晴己即使知道了這個預料外的消息而多少影響了一些興致，而且晴己一詢問，才知道談話期間外面又開始下雨了，於是他就待在房間裡翻閱蛇淵給他的資料，一邊一行行地往下讀著內容，一邊心中思忖道。

　　即使曾為α的宿體，晴己覺醒能力卻挺晚的──或者說被發現有能力的時間很晚，具體什麼時候開始有的卻不明白，因為他的能力或許說不上有多特別，但是發動時的效果卻很不起眼，除非有刻意留心以外都很難讓人察覺，而且這種能力是本人無意識間就能發動的，最開始察覺還是因為某個意外，不然就連晴己本人也不知道自己擁有這項能力。

　　晴己的能力是感知微調，顧名思義就是能在合理的範疇內微幅調整其他生物所感覺到的五感知覺的狀態，簡單舉例就是讓承受痛苦的人痛楚淡化到可以承受的程度、讓中暑的人身上的過剩的暑氣下降、讓凍僵的人體溫慢慢回升這一類的，而情緒也在晴己的能夠影響的範疇，雖然也不至於讓討厭他的人喜歡上他這麼逆天──看諾亞對他十數年來始終如一的憎惡就知道了，頂多的就是喜歡他的人更親近一些、討厭他的人稍微沒那麼反感罷了，但是他確實也能夠緩解他人內心負面的情緒，讓他人隨著和他能力的接觸而漸漸情緒平緩下來、感到放鬆與平靜。

　　這項能力與諾亞的精神干涉相似卻算是弱化版本，不能做到諾亞那樣能隨心所欲地操控他人到產生各種逼真幻覺的地步，最多是不引起他人注意的在他人個體狀態上的微弱干涉，而能力造成的轉變也是溫和而緩慢的──也因此被知道這點後的諾亞嘲諷他的能力就是讓他成為人形鎮定劑或人形空調，簡單說來就是沒啥用處。

　　而都說覺醒的能力和每個人的意志與願望而產生的，晴己在知道自己有這樣能力，並隱約猜到可能的原因後，他的情感也不禁有些複雜──他原來是心底無意識地祈禱自己能對自己遭受的一切都感到麻木嗎？只是希望自己感受到的一切都能淡化到自己能夠接受的程度嗎？還是這是初鳥大人從小看他這個晚輩到大後基於憐憫才賜予他的能力？

　　但不管晴己本身還有周圍人是怎麼看待這個微妙的能力的，但卻是正好應對這次β狀況時最適用的被動技能，而晴己想或許宇津木這麼決定、有絕大部分正是因為考慮到晴己無意識與有意識間都能夠緩和自己或他人狀態的這個能力存在的緣故。

　　雖然無意識間發動時只會微幅調整讓自己或附近的人在生理或心理上好受一些，主動去操縱的話似乎可以做得更多（只是這點還未曾確認過），但晴己對於自己這個能力多少有點忌諱的態度，他很少主動去使用──他總覺得過度使用的話並不太好，況且無意識時使用還不太會生侵蝕率，但有意識時去使用侵蝕率升的速度雖緩但也確實會一直上升，而唯獨只有侵蝕率是晴己無法靠自己的能力左右而讓人好受一點的存在。

　　不然如果晴己的能力真的能夠左右侵蝕度的話，研究所的人也不用研究Ｏｒｉｇｉｎ系列來改善細胞融合的成功率了，直接讓晴己控制所有實驗體的狀態讓他們都能一次成功就是了，哪裡還需要搞什麼能完美接替虛弱（在不知情的人眼中是死去）的神之子的新一代Ｏｒｉｇｉｎ備選，不僅耗費了大量的資金與人力、也耗費了非常長久的時間。

　　……不過β的異常有嚴重到需要我去使用能力的話，大概會比預料的還要棘手。雖然也有可能是單純β排斥研究員接近、無法投入快速生效的藥物來使其暫時安定的可能性，但還是先做好心理準備比較好。

　　翻看完不算厚的資料後，晴己若有所思地垂下眼簾，凝視著資料上附的男人（新宿體）的照片以及簡單的相關介紹──先不說能力或是轉移後宿體是怎麼被改造之類的問題，光看對方的體格，以晴己高挑卻過於單薄、且力氣速度等身體能力也一如外表虛弱的情況，搞不好光比單純的身體素質，他就敵不過對方。

　　不過還是有點難以想像，那個雖過於活潑、但性情單純的波奇才去了本部那邊沒多久就被逼得逃出實驗棟，還產生了會攻擊無辜民眾的激烈攻擊性。

　　想到這點，晴己闔上資料，將視線轉向實驗棟的方向，彷彿想透視中間的一切阻隔看到那邊般望著，不由得輕聲自語：

　　「到底本部實驗棟那邊，都對它做了什麼……」

　　無意義也不期待有任何人回應的輕聲呢喃過後，晴己心底在疑惑與介意的情緒一閃而過，緊接著卻是升起了慶幸自己當初阻止了分部這裡對α進行更多實驗的念頭。

　　因為察覺到自己第一個居然是想到了這件事情，而非對β的同情與憐憫、更非關心β的現狀，晴己的唇角不禁浮現帶著些許自嘲的淡淡苦笑。

　　但他也沒有再深想下去，將資料收入牛皮紙袋後，晴己拿著紙袋站了起來，打算按照宇津木在東京傳訊過來時的吩咐、將這份資料焚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