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深吸一口氣,露出了一個許久沒有展現、看起來可能有些僵硬的笑容,盡可能語氣輕快地回答:

 

  「那當然,我沒有非得拒絕的理由吧?能夠和你們認識並互相幫助,我也覺得是件好事。」

 

  和我說的一樣,我並沒有拒絕的理由,確實不覺得加入這些彼此交換物資並定期交流的團體是件壞事──不如說加入之後,很大程度節省了去陌生世界從零開始建基地並重新探圖、找資源的功夫。

 

  我忘了以前有沒有說過,但其實每個世界適合的生存模式與生活節奏都是截然不同的,在巨人國行得通的這一套並不一定能絲毫不改地照搬到海難或哈姆雷特,而每個世界為了季節轉換而需要作出的準備也都是不一樣的,我本來不論是在做人還是做事都不算太靈巧的人,如果讓我切換世界後一下子進入另一個世界的節奏之中,我是肯定適應不來。

 

  和另外兩個人合作交換物資的好處,就是省了再辛苦探圖尋找自己想要的資源的麻煩,而正如之前那樣,因為在另一個世界有了可以付出一定代價提供支援的生存者,我也能像是旅遊一般比較輕鬆地遊覽另一個世界的景物,只是輪到其他人來巨人國世界後我也得設法招待對方就是了。

 

  在我點頭同意後,外面突然一聲響雷,原先面帶微笑地張口似乎要說什麼的小金被這聲突然的雷聲打斷了話頭,已經第二次被颶風季的天氣打斷話的他似是有些鬱悶地摸了摸鼻子,而見狀墨蓮也不禁莞爾一笑,手指微曲並敲了敲地面後,略帶揶揄地笑著說道:

 

  「看來老天爺似乎讓我們別繼續一臉嚴肅地談正事呢,也差不多是晚飯時間了,作為海難世界的主人,不招待我們一頓飯嗎?」

 

  看來其他世界來客到來後第一頓飯由當地的生存者款待這點似乎是他們間不成文的規矩,至少我想起墨蓮一臉自然地邀我的那一頓飯,不禁這麼猜測道,並暗暗記下這點,提醒自己日後他們來訪時記得招待一頓好的。

 

  小金似乎也不介意我們兩個不速之客還要蹭他家的飯,乾脆地點了點頭,從地上站了起來,還問了一句:

 

  「也是,那你們想吃什麼?沒特別想吃的我就隨意囉?」

 

  「只要不是肉丸子就行……嗯~這麼說似乎也有點籠統?你這裡海鮮多,就做點海鮮特色菜如何?我也有段時間沒吃海鮮料理了,怪想念的。」

 

  我和小金算是初次見面,即使真有想點餐的東西我也不敢隨意開口,墨蓮倒是神色自若地點起餐來,一點也不客氣。

 

  但如果我真的和小金已經熟到可以開口點猜的話,我對於這一餐的意願也和她差不多就是了,而且看來肉丸子不僅僅是我,就連墨蓮也吃膩了,但一想也能理解,只要玩過飢荒的都知道肉丸子算是老玩家的基本充飢菜色,而穿越過來後我也不得不承認食材簡單且食譜彈性很大、飽腹度又夠足的肉丸確實是我日常常做的料理,畢竟物美價廉,就是吃久了難免有些厭倦了。

 

  而就海鮮的豐富度來說,海難世界確實遠勝另外兩個世界,可以說海難這個DLC

新增的料理幾乎都和海鮮有關,也增加了大量海鮮有關的新食材。

 

  「欸~肉丸子不行啊?我覺得那個還挺好吃的啊,製作起來也很簡單──呃、我知道了,妳們稍等啊~」

 

  但看起來和我們兩個不同,小金似乎沒覺得拿肉丸子來招待客人沒什麼不好的,似乎有些困惑地抓了抓臉側,但看墨蓮並不接話就是滿臉微笑地望著他,他可能感覺到了一點什麼,很識時務地改口,也沒有試圖說服她改變主意,應了一聲之後就轉身離開。

 

  而小金離開後,屋外的雷雨也開始大了起來、雷聲一聲接著一聲地豪不停歇,這種情況下不管是要閒聊還是如何都很容易像剛才的小金那樣被雷鳴所淹沒,我和墨蓮也就沒有閒談,而是安靜下來等待晚餐──墨蓮翻起了她用另外的自製背包裝著帶來的帳本看了起來,我則是眺望著窗外的景色發呆。

 

  沒等多久,就看到小金端著和墨蓮同款的大托盤,裝著三人份的料理重新進屋──或許他被墨蓮提醒後也注意到了衣著問題,在烹飪期間他似乎順道去換了一套正常的衣服,大概是和哈姆雷特世界郊區的農民買的衣服,他的穿著是看著有點眼熟的白襯衫搭著但藍色吊帶褲,搭配上他細看就給人一種好像哪裡缺根筋感覺的正經表情,看上去也不是說不適合、但莫名就有些喜感。

 

  但食物當前,我也顧不得喜感不喜感、適合不適合了,視線不自覺的落到了被分到眼前的料理上。

 

  也不知道是為了符合墨蓮『海鮮特色菜』的要求,他端來的是與之前疑似嫌麻煩的發言想像不到的冷僻料理,加州卷和酸橘汁醃魚。

 

  加州卷是遊戲的翻譯,但實際上就是普普通通的壽司卷,就是那種整張海苔裡包著飯和料捲起來後,把一長條的壽司切成一片片的那種壽司卷──老實說盯著食譜裡沒有的米飯,我不由得再一次感嘆烹飪鍋的神奇,不僅調味可以無中生有,就連這類沒放到鍋裡的東西都能變出來。

 

  而大概是懶得製作餐盤,食物都是裝在大大的貝殼中的,看起來分外精緻,也讓我不禁一愣──我沒料到海難是借的貝殼有這麼大片,但想想遊戲中人物和物品的比率,居然也覺得這也不算是不合理的事情。

 

  我對壽司算不上喜歡或不喜歡,畢竟這不算是日常家常菜,但不得不說穿越這麼久沒吃米飯了,我看到壽司時一瞬間居然有幾分激動──但真正吃之後,其實米飯只有薄薄一層,海台中更多的卻是魚肉的口感,大概原料是海魚的緣故,比我用池塘裡釣起來的魚肉做成的料理鹹多了,久違的重調味讓我一口咬下後不禁微微瞇起了眼,本來應該會感到感動,但可能是這段期間我已經被各種淡調味的料理大幅調整過味蕾了,第一反應居然是『啊、好像有點太鹹了』的感想,這讓我意識到這點後不禁有些心情複雜。

 

  但不可否認的,不常吃的料理總是對人來說有種無形的魅力加乘,我也覺得這個魚肉壽司卷挺好吃的,慢慢吃完之後,我看了看就算在穿越前也沒吃過的冷盤醃魚肉,帶著一點『不好吃就直接吐掉了吧』的想法嘗試性地用勺子勺起一口,頓時混雜著柑橘香與海魚特有的鹹鮮的酸味與冰涼的氣息席捲了上來,讓我為了出乎意料的刺激而又開胃的味道而吃了一驚,下意識地嚥了下去,而那酸爽而清涼的味道也跟著擴散下來,我一邊是被酸得有點受不了、但同時也因為這種因為酸味而鮮活的美味在口中擴散而口舌生津,又沒忍住想繼續多吃幾口。

 

  而大概是這道料理的酸鮮味道是真的開胃,雖然我吃完了這兩道料理,胃裡飢餓的難受已經消失,但我反而開了胃口,想再吃點其他東西──哪怕是早就有點吃膩了的肉丸子也可以,或是喝點味道溫和的飲料壓下口中讓我想再吃更多東西的酸香也行。

 

  而和只是想想,但想了想包包裡吃了幾天不僅是冷了、還有點吃膩的波藍餃子,最後仍只能拿起掛在腰間的自製水壺有點鬱悶地灌了口水的我不同,吃完飯的墨蓮早已喝起了熱茶,表情十分地滿足,到是遠比我們早吃完飯、甚至又起身出去一趟追加了一份肉丸子的小金看到我喝水壺裡的水後,似乎起了點興趣,探過來頭,搭話道:

 

  「妳也自製了水壺?石頭做的水壺好用嗎?我用竹筒曬乾做的水壺老是被撞壞。」

 

  「石頭做的如果被大力撞擊也一樣會壞……而且用竹子做的話,應該比較方便吧。而且我想不會像用石頭做的那樣容易受到溫度影響而讓水變熱或是變涼。」

 

  我對於小金的搭話有幾分意外,但想到這可能是對於新人表達友善的試探接觸,我雖然穿越後因為長時間沒和人相處往來而多少有些膽怯與不安,但仍是好好也盡可能以同樣和善的態度作出了回答。並且注意到小金口袋裡確實塞了一個曬乾而呈現枯草色的竹筒,看來確實不是沒話找話流而隨便找個話題,而是他確實同樣有自製水壺才起了交流的念頭──至少看起來像是這樣子的。

 

  而石頭也確實不如小金以為的那麼堅固,畢竟是我拿著燧石尖銳地尖頭使勁用力就能夠留下刻痕而加工製成的石材,再堅硬也有個限度,事實上也是高腳鳥啄個一下就會爆掉的易損壞物品。

 

  再加上這是不能塞進隨身空間的自製類物品,平時行動用繩子綁著掛在腰間或揹著,總會因為突發事故而碰碰撞撞之中不知道撞到哪裡就摔碎一腳而失去了裝水的功能,也因此替換率頗高──每次水壺因為意外事故而壞掉之後,我吃力地拿燧石對石塊加工重新做一個時總是特別希望自己穿越的是海難、有天然中空感覺更好也更方便進行加工的竹子可以使用。

 

  「我原先也是這麼想的啦,但其實意外竹子要做成水壺還挺麻煩的,我告訴你啊──」

 

  我與人交際一向笨拙,說完後原本還有些擔心會惹惱對方,但沒想到小金也沒介意,而是依舊是那副看起來一本正經的認真臉孔,開始說他之前用竹子做水壺時遭遇了什麼難題,而我鬆了口氣也逐漸聽得入神,也開始有一搭沒一搭地就著這個話題和小金聊了起來。

 

  而期間墨蓮笑吟吟地喝著茶、以溫和的視線旁觀著我們交流的樣子,莫名讓我覺得有些不太好意思,也忽然感覺到墨蓮穿越後不怎麼積極與我或小金交流、除了她本來似乎就不多話的緣故,也可能是察覺到我對生人時的怕生態度,想讓我有機會鼓起勇氣和新認識的人熟悉起來,而不是只躲在她背後、一切交流都交給相對熟悉的她去處理而不敢去與生人進行交際。

 

  但我轉念一想,又覺得這會不會是我自己自我意識過剩而想太多了,墨蓮之所以穿世界後不怎麼說話可能單純只是穿越後的身體不適讓她缺乏談話慾望,並為了自己可能是自作多情的猜測而感到有幾分可笑。

 

  但如果我說我活到這麼大的年紀,學會的東西不多,但卻開始漸漸明白了有的時候別想那麼多,不管是什麼事情除非是真的非去思考不可,不然更多時候想太多就只會成為自己折磨自己、有的時候還會沒事給自己找事的多餘行為,不管那些事情是好事還是壞事都一樣,很多時候可能到頭來都是我自己自作多情且自尋煩惱,於是我這些思慮也只在腦中轉了一圈就被我拋到腦後,開始認真地進行眼前關於水壺的談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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