澤葉居

７

　　而正如墨蓮所預料的，來到這個小小的碼頭之後，沒過多久就看到一個人駕著划艇駛來了碼頭，一看到我們──或者說應該是先看到了做在碼頭旁的簡陋座椅上翹著腿眺望海景的墨蓮，而似乎沒馬上住易被修船廠遮擋住的我，他在靠岸比較近之後停下了床、有些詫異地問道：

　　「小墨妳怎麼在這個時間來了？距離下次交流會還有一段時間吧？」

　　而我現在注意力集中的地方不在這句話的訊息量，而是沒忍住被對方的打扮震得微微張開了嘴，忽然理解了為什麼墨蓮之前說看到他冒出來時差點把對方當成變態打出去了。

　　來的人是一名看起來正值青壯年年紀的男性，對方一頭可能因為許久沒修剪而有些過長、但還在短髮範疇內的粗糙頭髮迎風搖曳，可能是染過但穿越後沒得染而有了只在髮梢存在的金黃色、但頭頂到金黃之前都是黑色的髮絲。

　　而同樣迎風搖曳的還有對方環在腰間、看起來用椰子樹葉編成的草裙，以及掛在草裙上看起來像是籃球、但上面畫著臉還用繩子綁著並有著疑似鬍鬚的毛髮裝飾的東西，除了這些以及他頭上的雙層傘帽以外，他什麼也沒穿，自信而坦蕩地將有著結實肌肉的身材展現給所有人看。

　　也因此雖然他長著一副一本正經、看起來老實而又溫和的認真面孔，但全身上下就穿著一條草裙的這副模樣，讓人一看就直覺他是個腦袋缺跟弦的怪人，只要是女性猛然看到這種打扮的男性在眼前跳出來、第一反應都是尖叫或是拿手邊的東西砸過去，無法保持平常心地和對方進行接觸──就連我一看到他這副打扮都沒忍住像個傻子似的愕然張開嘴巴，情不自禁露出古怪的神情，換做是我如果營地突然出現一個穿著打扮朝著豬人兄弟靠攏的男性，也會第一時間抄起長矛、第一時間選擇保持警戒。

　　「當然是有事才過來這兒一趟的──還有我都說了多少次了，你好歹也在我那邊買了衣服了，就別還是這樣子有失體統的穿著，我好歹也是異性吧，難不成在你眼中我就那麼沒魅力、讓你懶得為我做出比較得體的打扮嗎？」

　　墨蓮似乎已經習慣了眼前人這樣的打扮，她簡略地回答後，便神情有些無可奈何似地稍稍抱怨了一句。而聽了她的話，草裙男似乎也自認理虧，摸了摸鼻子，有些尷尬地辯解了一句：

　　「這不是已經颶風季了嗎？又是颳風又是下雨的，衣服很容易被弄濕也很難曬乾，而且一般這種時候妳很少過來串門子，我也沒想到妳會突然過來啊～」

　　而說著，他似乎終於注意到了默默站在修船廠旁的我，似乎有些驚訝般地望著我眨了眨眼，然後露出了如果不是穿著問題、看起來應該親切而爽朗的微笑，問了一句：

　　「難不成妳是巨人國世界的生存者？妳好妳好～叫我小金就行了，要怎麼稱呼妳啊？」

　　小金，這個稱呼似乎和墨蓮一樣都不是本名而是綽號，我也和墨蓮交換稱呼時一樣把那個時候臨時想到的稱呼說了出來：

　　「你好，叫我阿羽就行了。」

　　這也同樣是綽號，但和我的本名毫無關聯、也不是以往被人取的暱稱，就只是單純那時候我正不知道該用什麼名稱自稱、結果瞥到墨蓮當裝飾品擺放在客廳架子上的羽毛帽時脫口而出的稱呼。

　　而小金聞言笑了笑，似乎想說什麼，此時陰沉已久的天空終於飄落的雨絲伴隨著突然開始的狂風拍到了我們的臉上，也把他沒有整理的髮絲拍到了他的臉頰還有眼睛上面，他伸手把打到自己的臉上的髮絲撥開的時候，似乎早有預料、而早在來這裡之前就綁了條髮絲不會亂飄的辮子的墨蓮平靜地開口提議了：

　　「不管要聊什麼，都先到有屋簷的地方去再說。小金，你不介意邀請我們到你家裡去吧？」

　　問的時候，墨蓮側頭對小金微微一笑，而小金也爽快地應了下來，咧嘴一笑：

　　「沒問題～請吧請吧～只是最近沒怎麼整理家裡，可能有點亂，別嫌棄就是了。」

　　因為突然開始的風雨，也是為了避免談話中被颶風季特有的冰雹砸得滿頭包，我們接下來就轉移到了剛來那個營地裡的歪斜小屋內。

　　而小金確實沒有自謙，和沒買房務套件裝修過外型的外表一樣，內在雖然有四個排列為『凸』字形的房間，但每一個房間都是默認的粗陋牆壁和地板，布局也和墨蓮的家完全不同。

　　一入屋內就是三面有門的大廳，大廳內就是石頭火坑和冰火坑、還擺放著一口鍋一個冰箱，以及數個散落在屋內的箱子，而我也來不及參觀其他房間，小金在一股腦兒地把身上的魚塞進冰箱裡後，就領著我們繞過地上各種障礙物，往右邊的房間走去──那個房間只有一兩個箱子，地面相較於剛進入房子裡那個房間來說乾淨多了，只在牆邊亂糟糟地堆了一團看起來是當棉被用的大毛巾、有個做工粗糙的枕頭也堆在同個地方，其餘的地方完全沒有多餘的裝飾。

　　小金一進來先把背包隨便扔到一個角落後，我們幾個就圍著一起以各自覺得自在的姿勢在地上坐下後，由墨蓮率先開始了話題：

　　「我帶小羽過來不只是為了介紹新人，也是多了個人後，我們之間慣例的物資交易以及交流的事宜可能需要進行一些調整，才打算在三個人具期的情況下先好好談論好這件事情的相關問題。」

　　「原來是這樣啊～我還說妳怎麼特地帶新人過來了～不過這確實是個需要討論的話題。」

　　聞言，小金露出了恍人的神情，一擊掌之後逕自點了點頭，但我完全不知道他們說的是什麼，沒忍住開口問道：

　　「抱歉，我可以問你們說的是什麼事情嗎？」

　　「啊、是這樣子的──」

　　小金搔了搔下巴，主動開口解釋了，我聽了之後才知道由於每個世界有的資源多寡的不一致性，很久以前他們就約定好了每一個飢荒年固定的時間做物資交換。

　　考慮到會有不得不外出不在家的情況，他們都在自己世界的天空之椅旁做了一個專門用於放置要交換的物資的木箱，誰在差不多的時間有空到對方世界後，可以直接看箱子裡是否已經準備好這次要交換的物資，而準備好的話就拿自己這次用來交換的那批物資作為交換，並留下下一次想獲得的資源清單與願意為物資付出的代價──如果同意的話就按照清單準備，如果想要討價還價的話就到對方的世界的物資箱把修正過的清單放下去，直到兩方協商成功後才停止紙條的傳遞並按照約定好的清單進行準備。

　　當然最好的情況是兩邊人碰個正著，當面一次討論完畢後拍板決定，只是他們有這個決定後執行了很多次都很少碰到兩方剛好見面的情況，還是用紙條交流的情況比較普遍──但在多了我加入這個物資交換系統之後，由於怕搞混了要交貨的對象，所以要進行一些細節上的修正。

　　而在墨蓮的提議下，他們會進行哈姆雷特年約兩年、海難年約一年左右一次的聚餐，就是帶著各自世界的特色料理，輪流到對方的世界裡作客並一起聚餐或是暫時旅遊散心的活動──而今年正好輪到墨蓮來海難世界這邊做客，前段時間又剛結束了一波物資交換，所以小金看到墨蓮突然在預定來訪的時間前又出現了才這麼驚訝。

　　「大概就是這麼回事，那妳有意願加入我們生存者互助協會嗎？不願意我也不會勉強，只是我想難得大家都是為了生存而辛苦度日的人，能有機會互相幫助彼此的話，一定會比一個人單打獨鬥更好。而且難得大家能夠相識也是一種緣份。小羽，妳意下如何？」

　　在小金說明完畢後，墨蓮便開口，望著我詢問道，她大概是想表現出誠意、也不想給人太大的壓迫感，她的聲音是相見以來最溫柔的一次，長長睫毛下那雙總像籠著煙霧般朦朧而又柔和印象的雙眼望著我，並等待著我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