澤葉居

這禮拜又是要奮鬥的一周，我什麼時候可以恢復周休假日的美好生活啊？唉，現在周休一日也就算了，排班時間亂得像是被鬼打到一樣這點真的挺煩人的。

天氣又變熱了，要是再來個寒流變冷就好了，感覺短時間沒空去剪頭髮，變熱了還挺痛苦的。

２

　　「──你醒了？還記得之前發生了什麼事情嗎？」

　　注意到太宰存在感過於強烈的注視，原先正垂眸看著手上的報告書的少女安吾抬起眼，眼鏡片後地冷靜雙眼望向太宰，詢問道──太宰注意到她使用的與其說是醫生般的口吻或是關心撿回家的暈倒陌生人的親切語氣，不如說是用警惕並詢問口供般刻意不帶感情的公式化口吻，那雙眼睛有的不僅僅是對於陌生人的觀察與作為基本良心的微薄關切，更多是警戒意味濃厚的審視眼神。

　　為什麼會是這種態度──是因為這個世界的安吾已經認識了太宰治，對於長相與他相同的我有所疑慮嗎？還是說是因為世界背景差異導致的其他原因？

　　太宰腦中閃過了疑問，現在的他就算沒有系統事前提醒就已經意識到這個世界確實不能拿他所知的事情去套用，他腦中雖然飛快閃過無數種猜測與念頭，但用不到一秒他就決定先裝失憶裝到他套取這個世界足夠再說的行動方針，讓臉上浮現了宛如迷路孩童般逼真的茫然與無措，太宰像是不堪承受眼前少女的眼神般有些怯怯地垂下臉，小聲回答道：

　　「……我不記得了。發生了什麼事情、嗎？」

　　太宰一開口，隨即又發現了不對──比起自己原先的聲音，他現在地聲音即使因為喉嚨乾渴而乾啞了點，卻能聽得出來語聲更加稚嫩，不像他成長為青年後低柔但卻不會被人錯認性別的音嗓，而是更加纖細清澈的少年音。而一低頭，果然看到自己被蓋在被子下的身軀縮水得十分明顯，聯想到穿越時不同於第一個世界時的那股劇痛，太宰恍然明白了感受的差異來自哪裡。

　　自己的身體因為為了區分『太宰治』身分以及任務必要而被系統偽造過了──但是為什麼？有這個必要嗎？

　　上個世界沒有被改變外型，是因為過於明顯的年齡差在很多時候就可以區別他與少年太宰間的差異。但這個世界光是如此卻不能嗎？是這個世界的太宰治年齡沒有比安吾小、反而也是二十來歲的青年？還是我年齡往下調整後被系統判斷更適合完成任務？

　　太宰腦中又浮現了新的疑問與猜測，原先猜測這個世界很可能不只有少女安吾這一號人物性轉的他因為新發現的變化、原本的猜想又有些動搖。而可能是他陷入思考的模樣被少女安吾認為是正試圖拼命回想起昏睡前的事情、對他聲稱自己不記得的事情信了幾分，她接下來開口的時候語氣就不太明顯地稍稍溫和了些：

　　「我們在郊外的時候看到你突然從天空上掉落下來，並且套著不合身的衣服還渾身是血，因為不確定你的情況是遭遇了什麼意外事故還是被人有意襲擊的結果，所以我們擅自帶你回來、並沒有把你的情況上報給警衛廳──真的沒辦法立刻想起來的話也不急，這幾天就請你先待在這裡好好休息了。」

　　說完，少女安吾就起身準備要離開，而離開前她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問了太宰一句：

　　「對了，還記得自己的名字嗎？」

　　「房石陽明。大姊姊，那我要怎麼稱呼妳？」

　　太宰毫不猶豫地就沿用了上一個世界的假名，並且考慮到他要問一問疑似『救命恩人』的人的名字比較自然，而且這個世界的少女安吾可能因為性別不同而有了其他名稱，他緊接著詢問道，並仗著自己雖然不知道年齡被倒退回了幾歲、但肯定不會比看上去莫約十八九歲的少女安吾還要大的瘦小身軀，以及說是少年時期脆嫩清亮到裝嫩也不顯得怪異的聲音，讓太宰理直氣壯地喊了比他實際年齡還小的少女安吾『大姊姊』。

　　「坂口安吾。我還有事情要處理，你先休息吧，我一點我會請人送來午餐。」

　　可能是太宰回答得毫不猶豫，少女安吾的回答也就沒有太多遲疑──或者說是她也本來沒打算掩藏這個訊息──，她平靜地回答過後，交代了一句就逕自轉身離開。

　　而隨著少女窈窕的身影消失在重新關閉上的門口，原先太宰刻意流露比起早熟冷靜更容易讓人放下戒心的天真神態也漸漸消失，他若有所思地凝視著少女安吾離去的門扉、並且沒有漏聽門關上後有類似落鎖了的輕微金屬聲響，他又看看自己縮小了很多、一般人看了只會有『看起來稍微用力拉扯就會受傷』感覺的單薄手掌，心中疑惑只有越來越濃。

　　──這個少女版本的安吾的反應很不對勁。

　　其實太宰也認同上個任務世界的坂口安吾和他說過的一樣，因為是同位體的緣故，其實不同世界的這些人的本質是一樣的、只是被不同的經歷雕琢成不同的模樣，而太宰知道的『坂口安吾』以遊戲的說法就是『守序善良』陣營的一員，他固然有些反骨與叛逆、但他所作所為皆是為了他心中所認定的正確與正義，為了堅守他內心的準則，他可以透過自己的方式堅持不斷地讓規則認可他的正確、也可以在情況危急的時候適時違反優先度比較低的規則而用他的規則為其他事物破例。

　　這樣的安吾即使在這個世界變成了女孩子而可能外在性格與表現有所細微的更改，但太宰不認為她會是面對一個渾身是血、疑似遭遇了什麼不幸的事情而又還只是個孩子的人態度這麼防備的人──或者說，太宰直覺感覺到少女安吾帶她回來比起善心想幫助他、更像是對於他身上可能具有某種威脅性的未知感到不放心，但又不想冤枉好人才作主把他帶回來進行調查與照顧。

　　疑似受害者的造型、柔弱無力的孩童樣貌、以及清秀漂亮的臉孔──不管哪一個都是會讓人下意識放鬆警惕、比起防備更容易引起同情或好感的要素，但少女安吾對他的戒心卻仍不低，剛才談話時太宰可以感覺到外面的門口附近其實有人在警戒房內的動靜，是那種飽受嚴格訓練的武裝人員特有的氣息，大概是前一個職業給他的靈敏嗅覺、他本能的判斷出來就算他是原身體素質穿越也很難從那個人身上討到好處或是全身而退，而少女安吾離開前不忘把他反鎖在房內的舉動顯然也代表了自己仍不被對方信賴，或者說自己在對方心中仍有無法完全放心的疑慮。

　　──而且，從安吾少女的眼神可以判斷出來，她對我的臉是有印象的。應該這個世界的她也同樣認識『太宰治』，而且從眼神以及一些細微的表情反應看來，她與『太宰治』的關係應該也不差，並不是因為她與『太宰治』有什麼舊怨或仇恨才牽連到我身上的。

　　莫非是這個世界的『太宰治』的身分地位也很特殊，特殊到突然看到一個與『太宰治』樣貌相似的人，做為疑似熟人的安吾少女看到的第一反應不是因為與友人相似的臉孔而認為可能與她知道的人有聯繫而想要幫助，而是猜忌可能是來自其他不同陣營的人針對她朋友的陰謀或計畫才誕生的存在而比起關心更優先於警惕、嗎？

　　沉吟片刻，太宰決定先看看能否從這個房間裡收集到其他情報再做定論，他先被下床，看到自己遠比成年後纖細太多的身軀上套著的是一套粉紅色的睡裙後，他動作停頓了一瞬，但試探地讓自己動靜微小得不會讓如果有人監視的話會被發現地雙腿互相摩擦了一下，發現男性該有的器具還在後他鬆了口氣──雖然他是不介意當短期間的女性，更不介意女裝，但是這前提下是有被人告知並讓他同意這個變化的情況下有的改變，不然一想到自己的身體在無視他個人意志地被人這樣隨意擺弄他還是會有些不快。

　　雖然某方面來說系統已經把他的身體給擅自改造過一遍了，但這在契約中確實有這個一條『如果有必要，書的力量可以無視類似『人間失格』的異能力阻礙並在契約者的外型上做暫時性的改變與更動，讓任務的進行更加便利』的條約，太宰也是看過並簽署了同意之後才和系統訂下契約的，就算他真的被沒有告知的情況下被改造成一個小女孩他也沒處可抗議。

　　……不過身上的繃帶都被解下來了啊，總覺得這點有點討厭。不知道等下次安吾少女或是她的人出現後可不可以要一點繃帶來重新纏好。

　　有點不自在地扭了扭肩膀，太宰不太習慣地發現自己全身上下的繃帶都被解開並拿走了，比起穿粉紅睡裙或是被改造成小女孩，他更在意的反而是已經快成為他身體一部分的繃帶現在完全被拆得乾乾淨淨，這甚至讓他有自己現在是全裸的錯覺而產生些許的焦慮與不安，讓他腳趾都因為這種情感而不自覺略微蜷縮了一下。

　　太宰花了幾秒讓自己冷靜了下來，開始觀察他所在的房間──他所在的房間像是哪棟豪華洋館裡的客房，西式的裝潢以及家具都是西式而有些復古的奢華，但種類卻很簡潔，沒什麼生活氣息。之所以判斷是客房而非旅館的房間，是因為房內並沒有附專屬的衛浴設備，如果是這種裝潢程度的旅館，很少有沒有附衛浴設備的小隔間的。

　　有一扇落地窗戶，但是太宰去碰了碰，果不其然被牢牢鎖住了──雖然這種程度的鎖太宰也不是完全沒辦法，只是外面只有沒專用裝備跳下去等同於毅然決然自殺的懸崖峭壁，況且他目前並不打算引起少女安吾更深的猜疑與不信任，所以他只是像是裝做對外面的景色好奇般手放在玻璃窗上看了一眼就收回視線與貼上去的手掌。

　　而房間內果然有安裝監視器，太宰因此也沒有太過出格的調查舉動，而是像是小動物帶著好奇與謹慎觀察環境般東碰碰西碰碰──由於上個世界大部分時候維持谷崎式隨波逐流而又有點弱氣的人設對太宰來說，很多時候他其實本心是想抗議或是提出反對卻礙於人設而不得不做出隨大流的選擇，一次兩次還好，次數多了他難免有些憋氣，他這次就打算走『天真頑皮孩子氣』的人設，反正他現在的身體也看起來縮水到可以撒嬌也可以被容許淘氣的年紀，至少這個人設可以讓他不時『童言無忌』、做出一些出格一點的舉動也不會崩形象，某方面來說更有利於他的行動。

　　最後太宰摸了一圈，在書桌抽屜裡看到了一本和聖經擺在一起的『聖女子學院創立簡史』，他眼神微動，意識到或許他可以從中獲得什麼資訊，太宰先用不愛看書的孩子會有的隨便動作粗略翻過了一下聖經，發現內容和他所知道的沒太大的區別後，他放下聖經，看向另一本不算後的全彩薄冊，伸出手拿起並打開第一頁開始翻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