澤葉居

３０

　　不管彈丸系列世界的世界意識到底是不是色胚，但至少擬人化後肯定是思路清晰的聰明人，在維護核心劇情又把自己原劇情魔改過後的通順度和精采度還是真的不差，至少一頓討論過後即使中途有點歪樓，但還是順利導出了原作欽定的真凶並上演了一把感人主僕情。

　　說是感人主僕情，但江琴實際上旁觀後和當初看遊戲劇情時被氣氛帶動得淚眼汪汪的情況不同，她的心情是有點複雜的──有一瞬間她是理解了原作中西園寺的心情，自己親近的人被殺死，但結果兇手以及導致事件的元凶卻在暴露身分後搞這麼一齣感人肺腑的溫情劇卻反倒成為被同情的對象、而真正該被同情的死者到最後卻無人問津感懷，這點怎麼想都讓人嘔得慌，也難怪西園寺面對以改過自新的姿態重新出現並且被大家溫暖地歡迎接納的九頭龍那麼憤怒、口出惡言，換成江琴現在被道德綁架要寬恕導致自己親近的人被殺害的原兇，她心裡也不痛快。

　　但江琴自知礙於任務要求的『不知原本劇情』的人設、她的行為也可以說是冷眼旁觀小泉慢慢邁入死亡的命運──或者說，十神那個時候她也同樣是如此，實在沒有立場可以高高在上地譴責其他的誰如何，或許西園寺可以大肆宣洩自己失去重要的人的悲傷與憤怒，月夜子也可以為小泉的死感到難過與痛苦，但她卻不行，因為她的不作為也是有罪的，至少他指責他人時總覺得自己立場上是站不住腳的。

　　垂下眼簾，江琴再次沉浸入月夜子的角色之中，在恰當的時機適時參與討論──其實雖然整個案件的原作脈絡她大致記得，但手法細節來說是年代過於久遠而都有些淡忘了，她也就只基於月夜子能知道的並以她的思維提供自己的猜測，倒也不怕劇透或是提示太多而搶戲了，而她之前一貫的表現是話不算多但也不至於過於寡言、最多是不怎麼跟還沒有熟悉的人主動交流，但上一次學級裁判因為她也被捲了進去、為了自證清白而有不少發言，至少能讓其他人知道她思路是清晰的、不算絕頂聰明但絕不算愚蠢，她此時就算偶爾有說中的猜測倒也不至於讓人覺得和人設不符。

　　除了罪木以外，其他細節也和江琴記憶中的原作劇情沒有太多出入──之前也說了黃昏症候群的劇情沒有因為月夜子的加入而有所變化，而首位通關特典也同樣是如此，還是西園寺罪木澪田三人合照以及疑似佐藤的長髮女學生和確認是九頭龍妹妹的女生的死亡照片。

　　提到死亡照片，不得不說邊古山看著挺古風也挺一本正經的，但還是有點惡趣味的，她把小泉的屍體搬到門邊擋著固然有她計畫好的方案裡本來就需要有東西擋門，用小泉的屍體擋門可以讓對大面積接觸屍體多少有些忌諱與害怕的普通學生不至於因為想到留腳印的事情而搬開障礙物從不鄰接著沙灘的出入口離開小屋，畢竟屍體還流著血呢，如果衣服沾上血後被人撞見，就算沒有腳印的事情也說不清了，但刻意擺得和照片中佐藤的姿勢一樣是真的純屬沒必要了。

　　當然也可能是這樣子更方便固定屍體不會因為姿勢的問題離開門板，但是這樣的姿態也多少有點刻意模仿照片以示報復的感覺──特別是這件案件的發生導火線雖然是九頭龍，但按照九頭龍的說法是他原先只是打算和小泉談論這件事情，卻不見得下定決心去殺掉小泉，是邊古山在沒有提示或告知九頭龍的情況下以『有必要殺掉小泉』為前提布置了這個謀殺案，連替死鬼以及如果不幸被人查知她是兇手後要怎麼樣利用這點讓九頭龍不因她而死這件事情都考慮得周全細緻。

　　又想到邊古山是和九頭龍兄妹從小一起長大的兒時玩伴，她對九頭龍的感情如此深厚，只怕對於九頭龍的妹妹菜摘的感情也是不相上下的──她謀劃這整件事情或許是以她對於九頭龍性格的了解、知道以他的對妹妹的重視十之八九事情可能發展到這個地步，但要說她這麼做的原因中沒有看到九頭龍菜摘死去的照片時也想替宛如自己妹妹般的菜摘復仇的私心在內，江琴是不信的。

　　但無論真相如何，在當事人不願意對他們說出內心深處的真正想法的情況下，也都不過是毫無根據的臆測與猜想，在漫長且激烈的討論過後並得到真相後，真凶唯一願意與之交談的也只有她心心念念的青梅竹馬、發誓要終生保護的少爺，無論其他人的想法如何、又對事情背後隱藏的當世人的心思如何揣度在意，都無從得知受限於時間與對象只能隱藏在黑暗之中的真相了。

　　經過漫長的討論，不管是早已知道背後真相的江琴、或者是就算不知真相而單純參與討論的月夜子來說，都是令人疲憊的事情，特別是結尾時九頭龍突然感情爆發來的那一波挽留，不管月夜子是怎麼看的，無疑都是讓人的心頭籠罩上一層難以抹除的陰霾，所以一切結束後幾乎所有人在離開裁判場到地面上時都沒有了再進行交流討論的力氣，三三兩兩地各自以各自的步調散開並回去小屋。

　　……結果到最後，這一次的女生聚會還是沒能去成啊。

　　漫步在微風徐徐的走道上，眺望著一旁夜色中的海景的月夜子腦中突兀地冒出了這個念頭，她為了自己突然冒出來的這樣子一點也不嚴肅、與此時造成在她內心的低沉情緒也毫無關聯的想法而不禁微微流露出一絲苦笑，但在一瞬間嘴角牽起苦笑過後，一種衝動霎時湧上心頭──而她也沒有抗拒壓抑這種想法的打算，她改變了前進的路徑，逕直走到了一旁有著淺海沙灘的地方，隨手在沙灘旁脫下只有腰際有絲帶腰帶設計的寬鬆洋裝、在身上只剩下因為各種原因而沒時間換下就穿著參加了學級裁判的泳衣後，她跳入了海水之中。

　　就算島上四季如春，但到了夜晚沒有陽光照射並帶來熱量的時候、海水還是冷得刺骨，月夜子有一瞬間以為自己或許會因為溫差而導致肌肉抽筋並溺水，但或許是運氣好、也可能是她長期練舞導致血氣比她以為的還旺盛，她除了凍得本能打了個哆嗦以外，並沒有抽筋或是身體哪裡不適的感覺──不知為何，她莫名有一絲遺憾在心頭劃過。

　　倒也不是她不想活了或是如何，只是她確實有那麼一剎那是真覺得今晚因為抽筋而出了意外她也無所謂的情感湧上──月夜子這才察覺，對於小泉以及目前身邊接連死去的人，她並不像自己以為的那樣真的毫無觸動。

　　要繼續在這個島上活下去，不被人殺也不去殺人地活下去的人，勢必不得不繼續忍受身邊的人因為各種愛恨情仇而自相殘殺的悲劇──或許今天死的人是對自己來說無關痛癢的對象，但也可能是頗有好感並產生了一定羈絆的友人，而人非草木，即使最開始所有人大部分都是對其他人陌生到就算死掉也是驚嚇恐慌大於悲痛的存在，但在相處一段時日外加吊橋效應的加成下，都已經是死去時算不上無關緊要的對象了。

　　這種情況下，活越久、在這條看不到盡頭的人生道路走得最遠的人，真的是幸運嗎？真的值得慶幸嗎？

　　這只代表他們要經歷比其他死在前面的人更多悲歡離合的情感折磨，或許有人說能活到最後並離開這裡就是萬幸了，心理的創傷可以等日後讓時間療育──但這個說法要建立在黑白熊確實是信守承諾、說話算話的存在的情況下，只不過就月夜子看來，曾經承諾過有人殺人就要歸還記憶的黑白熊在條件達成後卻狡猾地玩文字遊戲違背諾言了，在有前科的情況下，月夜子對於最後黑白熊是否會依照約定讓倖存者平安離開島上這點並不樂觀，活著離開島上和以屍體的方式離開島上，或許對黑白熊來說都是完成約定的正確方式，甚至後者能讓他欣賞最後倖存者絕望的面容而更讓他愉悅，月夜子對於最終是否真的有人能夠離開這幾座島嶼這件事情是持有悲觀的態度的。

　　但是在此時此刻的美景中結束或許會更好的這種頹喪心情也不過是一瞬間閃過的念頭，月夜子遊了一小段距離後，在胸腔內的氧氣即將用盡前在海水中翻了個身、一踢腿並借力探出海面，深吸一口氣後，她改成類似仰泳、不過沒有揮動四肢而更像是漂在海面上的姿勢，她仰望著被星月的光輝零星點綴的夜空，靜靜地讓自己在波瀾起伏的海水中漂浮著。

　　這種像是躺在水面上的感覺既寧靜而又有幾分寂寥──就像是被整個世界所拋棄般的不安，但又有回歸母體般奇異的安寧，這是與跳舞時截然不同的感受，但這樣子在一望無際的夜空與飄著飄著似乎能飄到很遙遠的地方、沒有除了她以外的其他人在此時此地共享的海洋之中營造的這種獨特的氛圍，也讓月夜子在某一刻差點失控的心慢慢地又回歸了平靜。

　　而這些心理活動即使是江琴在缺了扮演輔助系統的模擬ＡＩ而硬著頭皮模擬出來的『月夜子可能有的想法與相應的行動』，但也確實是她內心有的觸動與感傷──在被通知要參加這個任務時，原本江琴還沒有考慮到這個問題，或許是幾次配角短期任務過後她認為自己就算真的直面劇情發生也能夠很好地抽離自己的情緒、保持置身事外的態度，因此沒有過多考慮這方面的問題，但實際上體驗過後她才察覺到自己的傲慢與天真。

　　或許之前她就算有一次擔任主角、也是在沒有任何原作角色感情線牽扯的『恐怖的世界』，而之前幾個世界基於對自己演技的不自信以及沒打算長期做任務而都是處於劇情邊緣的編綴、或者說她演出的性質更像是對原作主線來說可有可無的額外支線，她和主線人物的往來與關係其實是比較淡薄的──谷崎潤一郎一心擔憂著因為同學忌妒使壞而變小的直美、而他的世界其實也只要有直美在就足夠了，本來就被同學孤立欺負的大雄變成魔法少女後也依舊是不成器的獨行俠，而在恐怖的世界中彼此相依的小麻阿道也不過是冷眼旁觀的過客，只有這一次扮演月夜子她深度沉浸在了原作劇情以及與其他角色不可避免地產生了聯繫。

　　而江琴這也發現原來她不是無動於衷，只不過是前幾次的任務經歷她不是馬甲人物卡本身就自帶羈絆對象可以寄託情感、就是本來就沒有夥伴的獨狼，她才有餘裕平靜地以圍觀吃瓜的態度去審視在身邊發生的劇情，但現在她才發現她遠沒有自己想像中那麼堅強──彈丸論破系隔著螢幕感受不到的心理壓力其實不低，在封閉的孤島環境猶如一個與世隔絕的異界，待在裡面且不知何時能夠離開、這種事情帶來的心理壓力是不親自體驗無法確切感受到的，更不用說還有黑白熊和狛枝不留餘力地給所以人上壓力，也不怪來到這裡後沒多久就接二連三地發生殺人案件。

　　畢竟天才並不代表意志力就一定非常堅強，甚至所謂的天才因為各自經歷或天生性格而被周圍人視為怪胎並孤立的狀況並不在少數，特別是日本還是特別在意『不合群』存在的文化環境，事實上從一二代幾個角色的塑造來說，或多或少他們都有些心理方面的問題、人格也不見得健全──當然這麼說有點問題，也還是有個別意志力特別堅定成熟的人的，貳大十神其實雖然說不上完人但以心智健全程度來說都不差，主角日向最開始雖然比較軟弱被動，但後面也漸漸有成長起來的跡象，但罪木九頭龍這類角色其實從最開始他們的一些表現都可以看得出來他們的心智是有很明顯的缺陷的。

　　不提心理脆弱的那幾個人，就連乍看常識人擔當、表現也算是強勢的小泉在環境的逼迫下其實第二章之間他的表現很明顯已經開始失常了、從九頭龍回憶殺中她對九頭龍幾乎是不通情理的指責看來，她其實精神也到了快繃斷的邊緣、所以情緒暴衝之後才開始口不擇言了，而江琴並不認為自己比小泉還更堅強，在脫離了ＡＩ輔助的真‧沉浸式演出過後，她心裡確實也壟罩起了深重的陰霾。

　　這種情況下，江琴不覺得硬撐到最後日向打通關整個劇情對她而言是好事，反倒是順著劇情需要在接下來即將到來的章節中充當一個倒楣目擊兇手犯案的路人被兇手順手幹掉、早早結束戲份下戲，對她來說反倒能夠提前休息並得到喘息的空間──不然想想之後的劇情，一番折騰下來，本來心態就不算很好、不然也不至於發現自己多年努力寫作結果發現原以為自己的目標不過是虛妄時她也不至於情緒那麼激烈，江琴很怕自己情緒繃了之後學著終里提著刀試圖去單挑黑白熊，她可不像終里那樣還有個貳大願意替她擋刀，真的被弄死就是死了，而且死得一點也不好看，她倒不是只擔心評分問題，而是她是真的喜歡月夜子這個角色、實在不想讓樣子玷汙她的形象。

　　對月夜子的演繹，由於不像ＡＩ那樣一板一眼全按照任務開始前江琴對角色的理解而執行，作為一個不那麼專業的活人，江琴還是夾帶了一點私貨的──月夜子有沒有靠著游泳紓解壓力的習慣她不清楚，不過她自己本身就挺喜歡飄著游的，前提是同個游泳池的人沒有亂動導致水波一直拍到她的口鼻上導致她不小心嗆到水，不然光是漂在水上不動就給她一種莫名的治癒感，她能連續飄到直到飄夠了為止，她這樣子瀟灑入水比起認真演繹月夜子、更不如說藉由編出合理的心理活動讓自己有藉口藉此紓壓一下。

　　雖然月夜子馬甲跳舞也很能解壓，但是沒穿和服而是穿底下有泳衣的連身洋裝跳日本舞對江琴來說還是有點太前衛了，總覺得哪裡怪怪的，其實早就想下水玩的江琴這次才選擇到海裡飄一下──再強調一次，月夜子的人物卡素質是真的很不錯，不知道該不該說是有錢人家的菁英教育導致相應卡面的人物卡通常技能都不會太拉垮，月夜子不僅跳舞外語皆強，其實還有很多技能她都有點亮而且都不算差，游泳技能也挺強的，至少江琴不用擔心溺水、也因此才敢在與游泳池相比更加不安全且充滿變數的大海裡亂游，當然這也和她心裡知道二代的背景是程序世界、可能程序員並沒有太多心思精心設計海面下的生物圈以及造景有關，不然就算馬甲游泳技能再強她也不敢亂造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