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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才等月夜子跳了一小段舞,敲門聲又從門邊傳來──這兩天她小屋的門板似乎格外受人歡迎,雖然不清楚到底又是誰過來找她,考慮到可能是有緊急的事情發生了,月夜子還是停下手邊的事情先過去開了門。

 

  「你是……日向君、對吧?你找我有什麼事情嗎?」

 

  看見來人,月夜子不禁有些意外,略帶著困惑以及些許的戒心,她沒有讓對方進來,而是就在門口這麼詢問著。

 

  在來到島上後,月夜子除了最開始自我介紹時打過招呼以外,與日向並沒有什麼交集──或者說,她其實並不怎麼積極與他人往來,除了會主動過來表示關心的小泉以及那天因為好奇日本舞而過來和她度過一個下午的索妮婭以外,她並沒有其他稍微熟悉一點的同學,而男生更是除了死去的十神以外並沒有太多的交集。

 

  至於十神之前也不知道是調侃還是認真說的『等跳完舞後等著變成受歡迎』這類的發展並沒有出現,或許是十神與花村死亡的衝擊帶來太大的陰影,也沖淡了月夜子舞蹈帶來的震撼,之後還來不及哀悼死者就不得不逼著去尋找誰是真凶並進行攸關生死的討論推理,想必所有人都心力憔悴到無暇顧及這以外的事情了,要不是討論中有提到過正好在停電前夕結束的舞蹈並就著為何十神會突兀要求月夜子表演舞蹈這件事情進行了一段討論,月夜子都懷疑在一連串令人反應不過來的事情中所有人都忘了她跳過舞的事情了──但就算記得也不見得會因此產生多少旖旎浪漫的遐思了,在那之後也沒有因此真的變得受歡迎。

 

  又想起了死去的十神,月夜子在另一個層面上心情也稍微黯然了一瞬,只不過她向來要強,在還不熟悉的日向面前她並沒有把自己脆弱的一面輕易表現出來,只是睫毛顫了顫,目光微微恍惚一瞬過後又恢復清明。

 

  「呃……是這樣子的,那天舞台上右楯同學你跳過日本舞對吧?我稍微有點好奇起日本舞相關的知識、呃、所以──」

 

  面對月夜子詢問來意的提問,日向露出了些許尷尬的笑容,用乾巴巴的語氣說出一聽就像是臨時想出來的藉口當作回答。

 

  ……男生想要搭訕我的時候,看過我跳舞的人總是都用差不多的理由呢。

 

  由於從自己知道或不知道名字的男性口中不知道聽過有幾遍類似的發言了,就算是月夜子也不禁有些厭倦地在心底嘆了口氣,但想到賈巴沃克島的現況,又看日向說話結結巴巴的卻沒什麼面對意中人時特有的羞澀或是對於想做那些事兒的人常有的垂涎,不禁有些疑心是不是被當成被殺害的目標了──但就算是前者,除非是真的討厭的對象,就算是自己沒感覺的人只要不是直白說出了來意,一般來說基於沒打算樹敵的心態她也通常不會立刻戳破這點、而是先假裝沒發現一樣真只把對方當作對日本舞有興趣的普通人應對,而是後者的話,立即撕破臉也不明智,先周旋一二並想辦法讓對方打消念頭這點才是上策。

 

  於是思忖片刻,月夜子沒有直接指出日向說這個回答時態度的言不由衷,而是順著他的話說道:

 

  「原來如此,正好我也在練習舞蹈呢,你有興趣的話我也可以稍微教你幾個動作──不過屋子裡空間不夠大,我們去機場那邊練習吧,日向君你沒問題吧?」

 

  不管是哪種情況,月夜子都沒有大意到與還不熟悉秉性的人孤男寡女地共處一室,這種情況下無論發生什麼都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雖然因為長年練舞的緣故,月夜子的力氣其實比看起來還來得大,但說實話也沒大到可以無視男女先天差距的程度,和男性獨處的話還是很危險的。

 

  「啊、好的。」

 

  日向倒沒有提出異議,月夜子以眼角餘光觀察,他也不像是兩人待的場地轉移到不方便下手的地方而有失望或不滿的樣子,琢磨了一下頓時有些若有所思──看來她的判斷似乎出了偏差,不過這也讓她更好奇自我介紹時性格看上去不算開朗主動的日向這次突然過來找她的理由,於是她也繼續裝做什麼也沒察覺,一邊詢問著日向對日本舞的理解與認知,一邊和他走到機場那邊。

 

  然後就是簡單地教了幾個月夜子在最初接觸日本舞時被教過的幾個動作,曾有人說一但開始提到舞蹈,月夜子的態度就不自覺變得認真與嚴厲,或許是因為如此,即使最開始日向有點欲言又止的樣子,但最後為了跟著月夜子的指導擺出正確的動作而集中精神後也似乎逐漸忘了來意,最後日向累得讓月夜子判斷似乎已經夠了而休息時,他嘆氣著感嘆道:

 

  「本來看右楯妳跳舞的時候非常優美輕盈,還以為會很輕鬆,但沒想到比我認為的還要不容易啊。」

 

  「美麗的東西背後總是有著觀賞者沒注意到的努力以及汗水的哦,就算再天生麗質的璞玉也要後天雕琢才能綻放百分百的光彩,更不用說舞蹈了。」

 

  對於類似的感慨也是習以為常了,月夜子笑吟吟地說著,優雅地在毫無形象癱坐在地板上的日向旁坐下,輕巧轉開了話題,問道:

 

  「不過日向君以前是學過類似的才藝嗎?學得蠻快的哦,要不是你一開始動作確實很生澀,我都還以為你過去有過基礎了呢。」

 

  「是嗎?我沒有學過任何舞蹈之類的……不過說起來邊古山似乎也說過類似的話,雖然認真來說意思稍微有點不一樣,但應該是我本來在這方面就稍微比較擅長一些吧?」

 

  日向似乎有些疑惑般地撓了撓頭,不過卻乾脆否定了自己過去有舞蹈基礎的事情。而月夜子不置可否,觀察到日向的表情已經完全放鬆下來了、而她現在雖有猜測但還摸不准日向的來意,她就趁著現在他精神鬆懈時突兀切入了正題:

 

  「說起來,日向君今天刻意來找我到底真正打算和我聊的是什麼事情呢?本來以為你按捺不住主動說出來,但沒想到比我想像得還要沉得住氣呢。」

 

  月夜子之所以認真且不打折扣地教日向日本舞的基礎,某方面來說確實存著故意折騰人的心思──正因為自己跳過,她才知道跳日本舞要跳得好並不輕鬆,最開始學的時候她也不是一下子就能掌握跳舞秘訣的天才,之後好不容易跳得像樣了,但也被老師批評說舞蹈中沒有色彩,真要說的話是和光戀愛之後才一夕之間開竅的,取得藝名、『紅之舞姬』的讚頌以及變得引人注目都是那之後的事情──,但日向毫無怨言地奉陪她的教導努力嘗試到最後、直到累癱了都沒有中途喊停並把自己真正的來意暴露出來這點才令她感到驚訝,也稍微對日向另眼相看了。

 

  「果然被察覺了嗎?那個……其實我是對右楯妳當初打算拒絕入學的理由稍微有些在意,但直接問好像又有點突兀,所以一直在猶豫該不該問出口,最後還是談論其他事了。」

 

  被指出這點,日向臉上又浮現了尷尬的神情,但或許是真的很在意,既然被問了他也就直率提出了自己心底的疑問。

 

  「是這件事情呀……其實也沒什麼不好開口的,希望之峰不是住宿制的嗎?如果我入學的話,就不得不和原本學校的戀人長時間分開了,我是因為無法忍受這點才打算拒絕入學邀請地喲。」

 

  這件事情並沒有什麼好隱瞞的,事實上月夜子一直對於自己能成為光的戀人這點引以為傲,也是與光的相識改變了她的人生、讓她得以變成現在的她,這對她來說並不是令人難為情的私情而是能讓她到處宣揚光的重要的事件,所以她也就坦然地說了出來。

 

  「欸?就因為這個理由嗎?」

 

  似乎沒想到理由如此單純,日向的質疑脫口而出,而可能是他的情商不像一些男生那樣低到令人髮指的程度,他話一出口立即意識到自己這麼問並不妥當,彷彿想要亡羊補牢般試圖解釋了一下他這個疑問背後的意思:

 

  「那個、我是說……畢竟希望之峰可是號稱『只要能從這所學院畢業,那就等於人生取得了成功』的學校,我還以為右楯妳之所以拒絕入學是有更加嚴重、呃、或者說不可抗力的一些事情讓你不得不做出這樣的選擇的。」

 

  即使想辦法彌補了自己嘴快過腦子的發言,日向的疑問也多少有些冒失──但月夜子倒不是很介意,她也知道不是所有男生都和她的戀人一樣心思纖細又能言善道的,和他們講話總有幾句是聽著比較刺耳的,她能感覺得出來日向並沒有惡意,單純是因為吃驚過頭又沒辦法理解罷了,於是她只是將剛才跳舞時調皮地從髮帶沒辦法綁緊的下層頭髮中滑落的頭髮撥到耳後,想了下該怎麼組織言語後,她沒有回答、而是開口問道:

 

  「雖然希望之峰是有這樣的讚譽沒錯──但日向君,在你看來,怎麼樣才能稱得上是『成功的人生』呢?」

 

  似乎沒想到月夜子會問他這個問題,日向怔了一怔,可能是在猜月夜子這麼問是否別有深意,或是他直到被人這麼詢問過後才第一次思考這種似乎是理所當然的問題,猶豫了一下,才有些不太確定地試著答覆:

 

  「呃、大概是事業有成、功成名就,總之就是做了一番令人人欽佩認可的大事業之類的?」

 

  「日向君回答的是很普遍的看法呢,但是對我來說,成功的人生是能夠選擇並掌握屬於自己的幸福、是我能夠不被她人左右地自由走在我所選擇的道路上哦──如果成功的人生必須要由一所學校來決定並被認可的話,那種人生對我來說並沒有任何魅力。而且如果以日向君你說的標準的話,我在日本舞方面的成就本來就已經到達可以自豪地認為自己做出一番成績的程度了,本來就不需要再由去過希望之峰上學這件事情來增添光彩呀。」

 

  或許是由於還摸不清楚月夜子的價值觀,日向的回答相當保守,但月夜子也不介意──她本來就只是想藉此引出她想說的話罷了,她手托著腮,微微笑了一下,語氣柔和卻斬釘截鐵地說出了她的想法。

 

  「……或許妳說的也有道理,但入學後能結識都同樣出色的同學或前輩後輩,這樣的人脈應該也是挺難得的吧?」

 

  日向似乎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但他似乎也知道了月夜子的想法無可動搖,也沒明著反駁,只是也提出了另一個加入希望之峰學園的好處,似乎是用這種方式委婉地表示他認為希望之峰還有除了那個誇耀般的傳言以外的價值、並不是沒有入學必要的地方,讓月夜子不禁笑了。

 

  「如果我有要成為日本舞界的第一人或是在這方面做得更好的野心的話,或許這些人脈是相當珍貴的吧,但我只是想要好好跳舞、盡我可能將我自己的舞技臻至完美罷了。而且和日向君你想的不同,其實我並不算是真正意義上的天才,我的才能不是透過希望之峰、而是因為我現在的戀人才開花結果的,對我來說,沒有與我的戀人相遇我不可能跳舞跳得出色到被希望之峰錄取的程度,所以對我來說我的戀人也遠比在此之前和我毫無交集也不曾恩惠於我的希望之峰學園。」

 

  月夜子這麼說的語氣很溫和,但也很認真──只是這一番交談下來,無論是月夜子也好、還是日向也罷,都察覺到在對於希望之峰的看法上是誰也無法說服對方,於是她也沒有繼續說下去,而是轉開話題,笑著說都練習到這個時間了也該餓了、並提議一起去吃午飯便結束了這個話題,而日向也沒堅持試圖說服月夜子,就這樣子兩人順勢結束了關於這件事的談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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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澤葉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