澤葉居

今天不小心割傷了手指，傷口很深，過了很久才終於止血，心情也變得很沮喪。

禮拜一早上得去體檢才行，希望我不會不小心忘了。

６

　　不管如何，在門不打算強硬干涉心的決定與意願的情況下，這件事情說到這裡已經算是談完了，花的時間還比門預料的要久一點。想到家裡還有個差不多年紀的小孩在家，哪怕他也不是不想和有段時間沒見的心再閒聊一下，但他也確實不適合在外面繼續待太久，於是就和心告別離開。

　　到了公寓裡，一推開大門，門就看到奈奈西坐在沙發上、呆呆的凝視著放在桌上的飯菜──乍看之下有點像是門中午準備給他的，但裡面的拌飯粉似乎是另一種配方的，放在上面的微波冷凍食品也是另一種，他猜大概又像昨天那樣是奈奈西模仿他準備的午餐做出來的晚餐──，似乎注意到有人回來的動靜才回過神似的，奈奈西看到門後臉上綻放一如往常的笑容，表情也瞬間高興起來，站起身來迎接門。

　　「啊！門哥哥你回來啦？……這和昨天一樣是我試著做出來的，只是沒想到今天哥哥回來得比較晚，好像有點冷掉了。」

　　語氣開朗的歡迎了門的歸來之後，大概是注意到門的視線，奈奈西像是有點不好意思一般的笑了一下，視線落在桌上裝著飯菜的碗上，語氣有點惋惜的說了一句。

　　雖然奈奈西沒表現出多少責怪或是鬱悶的神色，他們之前也沒約好今天還是讓奈奈西準備晚飯這件事，但門不知怎麼就莫名的覺得有點自己好像對不起奈奈西一樣的感覺浮現。他不由得抬手揉了揉奈奈西的頭，語帶歉意的說道：

　　「抱歉，稍微有事耽擱了一下。沒想到今天你也準備了晚飯，我應該早點回來的。」

　　「不要緊的！門哥哥畢竟是大人了，有很多需要忙的事情也是沒辦法的事情。我把晚飯拿去微波，哥哥稍等一下哦！」

　　奈奈西倒也沒委屈地趁機表達不滿，只是懂事的表示了理解，對門微笑了一下之後，語氣輕快的說道，轉身走回桌邊。

　　「我也來幫忙拿吧。」

　　但由於他確實沒多久前才剛約定好下班後要盡早回來沒兩天就打破了約定，還是覺得自己理虧而有些歉疚的門也不好意思心安理得的讓奈奈西一個人忙他們晚餐的事情，於是輕咳了一聲，說完後就主動來幫忙。

　　而奈奈西也沒有拒絕門的幫助──由於他準備的不只有飯菜還有另外用小碗裝的湯，當然和門一樣都是靠現成的速成粉包做的，那麼多碗他確實兩雙手也端不過來──，兩個人很快就熱好了飯菜，重新擺上了客廳的桌子，而這件事情也就算過去了。

　　吃飯時是他們兩個固定的交流時間，也不知道是不是兩家的習慣都是這樣，這對他們兄弟而言算是一種不成文的規矩了。

　　「門哥哥今天晚回來也是工作上的事嗎？我看報紙上的專題報導裡說『管理程序』可以在無人操作的情況下完美的自主運行、保衛所有人ＢｉｔＰｈｏｎｅ的安全，還曾經以為哥哥的工作大概很輕鬆，但結果好像不是這樣子呢。這段期間觀察下來，哥哥幾乎很難準時下班回家的樣子。」

　　今天開起話題的是奈奈西，他一邊戳著飯上放的照燒雞塊，一邊好奇的詢問著門，似乎這些天以來他一直有這樣的疑問，現在才終於忍不住問出來。

　　「嗯──確實管理程序本身是能夠自動運行沒錯，不過還是有需要人工許可並且進行操作的項目，而且定期的維護與檢查也是有必要的，不然也不會有管理室的存在了。而且除此之外，上頭也不是會有一些額外的任務交代下來……所以雖然沒事時會蠻輕鬆的，但要忙起來的話也是很忙就是了。」

　　沒有特地解釋今天他晚歸不是因為工作的緣故，門相反的解釋起了另外一個疑問，說的時候其實也稍微有點感慨──在正式入職之前，其實他原本也像奈奈西那樣以為大概能夠很清閒輕鬆的上班，等真的開始之後也有點幻滅的感覺。

　　雖然由於他是屬於製作出管理程序的元老派成員，不像一些成員是管理室被建立後才招來的人那樣，由於他腦袋裡裝的『管理程序製作結構』的機密內容，就算他真的完全不管分派下來的額外任務外加天天翹班其實也不會被開除──這大概是元老成員除了薪水和職務地位比後來者高以外另一個優勢，只要乖乖報到、沒幹出太出格的事情，基本上任性一點都會被睜隻眼閉隻眼的放過，這也是門敢借用管理室設備研究自己私人想研究的東西的緣故。

　　但門本來就不擅長拒絕他人的請託，既然其他人都拜託了，而且也不是在他能力範圍之外的事情，他也還是老老實實的去完成那些工作了。雖然這麼說感覺像是他常常會忙到加班也算是他自己的問題，但其實很多額外的工作都是屬於可以帶回家處理的，像之前那陣子那樣晚歸更多是因為管理程序相關的突發事件的關係，額外的工作除非是他剛好研究其中某項課題到忘我，不然通常不會影響到他的下班時間。

　　當然這些詳細的內情門也沒必要和奈奈西都說出來，而奈奈西也沒追問，聽了之後只是有點驚訝般的睜大眼，說道：

　　「欸～是這樣子啊，怪不得哥哥回來的時間總是不太固定。那之後哥哥最晚大概會幾點回來？可以先說一下，讓我有點心理準備嗎？」

　　大概也不是完全對難得去做、但因為門的晚歸卻放到冷掉的晚飯毫不介意，奈奈西這麼問著，眼睛眨也不眨的盯著門，等待著答覆。

　　「最晚的話很難說……也不是有加班到通宵熬夜的時候，不過真的太晚、過了晚餐時間才會回來的話我會先在ＰＯＴＵＲＩ上先通知你的，之後你差不多現在這個時間再想晚飯要怎麼處理的事情就好了。」

　　對著奈奈西的直視，又重新被勾起剛回到家時的那絲歉疚的門不由得苦笑了一下，想了下卻發現自己很難保證會多晚回來，於是說完後，一半是轉移話題，一半是真的有點驚訝，他對著奈奈西詢問道：

　　「不過說起來，奈奈西你已經連續兩天晚上都幫忙做晚飯了呢。在這之前不是我們一起訂外賣就是由我來弄晚飯的，怎麼這兩天就忽然這麼積極了？」

　　自從把奈奈西來之後，除了最近上班都會盡早回家，門的生活節奏嚴格說來並沒有太大的變化，包括利用調理包冷凍食品等半成品做飯這點也不是奈奈西來之後才開始的。雖然他算是個外食派，但很多時候真的很餓的時候，他不太想等上半小時一個小時之後才會來的外賣，就會在家用泡麵或是簡單的微波點東西來吃，中午的便當則是看心情與起來的時間看要不要去準備，這兩天之所以起來就弄午餐到不是特地為了奈奈西，最多就只是多做一個人的份量而已。

　　而奈奈西之前也是門弄什麼他就吃什麼，偶爾他不能早回來也似乎是自己訂外賣來吃，卻很少進廚房自己動手做飯，而昨天門原以為不過是奈奈西一時興起才也學著他的作法去做晚餐的，卻完全沒料到今天他也一樣動手做晚飯了，讓他稍微有點疑惑──雖然說用廚房裡備用的那些東西要弄一頓飯是不難，但卻也不是不需要花時間與動手操作，就算是門，在之前也因為常常嫌麻煩或者是身體疲倦而都是直接泡泡麵了事，泡麵永遠都消耗的比米還有這類加工食品來得快。

　　而奈奈西也不是在家裡就被使喚著做家務到習以為常的孩子，更不像是對家務樂在其中的性格，偶爾一次也就算了，但不僅今晚也做了，還特意問他歸來的時間、似乎有點要繼續做下去的意思的情況就讓門比較納悶了。

　　「就是之前總是麻煩哥哥也才想說幫忙分擔一下啊，所以稍微研究過後，有信心不失敗了才試著開始做的。而且和哥哥不同，我的空閒時間很多，花上這麼一點在這件事情也不要緊的。」

　　大概也知道自己這兩天和之前那樣幾乎都是等著門弄吃的狀況反差有點大，奈奈西有點靦腆般的笑了，似乎有點不太好意思的解釋道。

　　對了……上一次問的時候也是說『要回報我做的午飯』，雖然說換作是我的話也不太會心安理得的接受他人單方面的幫助卻毫無表示，但是家人的話，其實用不著那麼拘謹吧？

　　這才察覺奈奈西之前乍看十分坦然自在的舉止底下隱藏得很深的小心翼翼，門不由得有點意外，但他馬上就反應過來他自己是知道實情、把奈奈西當作是最親密的家人般看待，但奈奈西很有可能對於這點一無所知──在他的認知中自己不過是個表哥，雖然親近但似乎沒有到了可以像是家人那樣可以毫無負擔的被照顧與去麻煩的地步，才有什麼非得馬上回報之類的想法，並且打算努力的試著去做點什麼不讓自己被認為只會給人添麻煩。

　　說起來門對於這種感覺並不是不能感同身受，像他當初知道自己不是逢坂家親生的孩子之後內心充滿的感覺或許就與此有點類似，拼命的想不讓自己被厭惡、盡可能避免成為現在自己父母的煩惱根源，努力做一個乖巧不惹人煩的孩子，哪怕並不是討厭現在的父母、卻不敢像是還不知情那樣過於恣意的提出任性的要求或是撒嬌──直到後來查覺到自己這樣小心謹慎的心態其實是沒必要之後，他才終於從這種自我壓抑、偶爾讓他覺得透不過氣的情況中脫離。

　　也因此，察覺到現在的奈奈西也是差不多的情況之後，門不由得嘆了口氣，有點後悔當初沒講清楚就帶奈奈西過來同住，不自覺得讓奈奈西也體驗了這麼段時間和過去自己一樣的那種不安穩的心境。

　　「不用那麼勉強自己一定要回報還是做些什麼事情哦，奈奈西。這段時間我替你做的事情都是當初提出帶你過來的時候我自己就有心理準備、而且也願意去做的，真的覺得照顧你很麻煩的話，當初我也不會向阿姨他們提出這件事情了。所以你放鬆一點、好好的進行休養就行了，額外的事情並不需要你勉強自己去做，也不用因為這樣而感到不安。相反的，如果你這樣子一直勉強自己做些事情來討好我，我反而會覺得很難過的。」

　　於是門斟酌了下言詞──雖然他也是阿姨他們的孩子、奈奈西的親生哥哥的事情，由於當初門偷聽真相後馬上被發現，和阿姨他們約定好了不再向其他人（包括奈奈西與他母親）提起，所以他也沒打算不遵守約定和奈奈西明說──，但想清楚該怎麼說才能確切而直接的表達他的意思之後，他便用盡可能溫柔一些的聲調、和緩而又認真把他早該說清楚的事情說出來，希望奈奈西不要保持這種想設法回報什麼的緊繃狀態，能像在自己家裡那樣放鬆，不然好心把奈奈西帶來這裡休養放鬆、結果造成反效果的情況並不是他所樂見的。

　　聽見門的話，奈奈西微微一呆，似乎有些驚訝般的眨了眨眼，但很快的表情柔和下來，然後綻放的笑容──雖然奈奈西並不是那種不常展露笑顏的性格，但是此時的笑容和他平時不時露出的笑卻不太一樣，門也不知道該怎麼形容，就有點像是不常笑的人突然一笑那樣、有種被打上了光暈背景網點一樣一瞬間讓人覺得非常閃耀，讓目前已經習慣奈奈西樣貌的門不由得又冒出『這孩子真可愛』的感慨──，感覺神態也鬆弛了些，然後他用非常有精神的聲音回覆道：

　　「嗯！我知道了！那之後就一樣拜託門哥哥決定晚飯了，不過看情況的話，偶爾也會幫忙晚餐的！這樣子可以嗎？」

　　「嗯，如果真的有我工作回來後累到動彈不得的時候，那時候就拜託奈奈西你囉。」

　　不禁也露出了柔和的微笑，門揉了揉身旁奈奈西柔軟的頭髮，說道。

　　「好！如果門哥哥有需要請儘管交給我！」

　　奈奈西也沒有遲疑的點頭答應了，也不知道是不是門的心裡錯覺，總覺得他的語氣與神態都比之前更輕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