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欸?為什麼這麼猜測呢?」

 

  雖然也不是不想回答,但信濃更納悶自己哪裡露出破綻了,讓宇津木對他可能認識自己這點起疑,於是便好奇的詢問道。

 

  「正常的人,在知道素未相識的人失憶的這件事情,通常都不會過於深究,只會關心與自己切身相關的問題──雖然說起來薄情,但任誰也不想和才見面不過兩次的人身上的麻煩事有太多的牽扯,這也是人之常情。但是您卻更深入的追問下去了,在我看來,除了我身上有什麼值得您不惜花費時間也必須追問下去的地方、或是其實我們互相認識這兩種可能性,我想不出其他會讓您這麼執著的想弄清楚我具體情況如何的理由了。」

 

  宇津木也沉得住氣,沒有因為信濃轉移話題似的詢問而表現出急躁或是動怒的模樣,而是依舊以平靜卻隱隱蘊含壓迫感的態度說出了自己懷疑的理由。

 

  但也不知道是之前見多了阿藤以及身邊無數偵探前輩們推理時自帶氣場的姿態,信濃倒沒有被宇津木的模樣給嚇到,只是表示理解的點了點頭,然後爽快的回答道:

 

  「原來是這樣子啊~我大概明白了。真要說的話,我算是兩方都有一點吧,你和我認識的一個人長相十分相似,所以我當初看見你的時候就相當在意。再加上,我其實就是個偵探,大概有部分是因為職業病吧,所以就忍不住問東問西了。」

 

  由於信濃也自知自己不是那種能睜眼說瞎話、編謊言就和喝白開水一樣順暢的人才,再加上眼前這個宇津木雖然尚且不能確信是不是本人、但顯然並不是個好糊弄的笨蛋,所以信濃也坦然的說出了自己問那麼多的緣由,並且順手遞上了自己加入音羽偵探事務所後印的名片。

 

  「和我長相相似的人是?」

 

  宇津木默不作聲的接過名片,淡淡瞥一眼確認過名片的內容後,他就把名片擱置到一邊,大概也看出信濃是個性格比較坦率的人,他也就直接問了他自己在意的點。

 

  「唔~該怎麼說呢~其實我和對方不算是很熟,如果要說的話,他算是和我朋友息息相關的一位長輩,之前有幸見過幾面但卻沒怎麼說過話。但正巧看到你和那位長輩的模樣很像,名字也一模一樣,而正巧約半年前那位長輩行蹤不明了,才讓我不由得在意這個巧合過頭的偶然了。」

 

  信濃煩惱了一下究竟要不要說實話,但看了下他眼前這位和他知道的宇津木氣質上幾乎是兩個人的青年宇津木,目前還是比較傾向這位宇津木是和那位宇津木血緣上還是其他方面上有聯繫的另一個人,於是就避重就輕的以比較含糊的方式照實回答了──這番話除了沒說出自己之前一直以為那個宇津木就算再生能力再變態、在那些一連串的折騰之後肯定已經死了的這件事情以外,幾乎可以說是沒有摻雜任何謊言。

 

  「長輩……是嗎?那位長輩有任何可能是我的親屬嗎?」

 

  宇津木的眉頭稍稍蹙起,但是現實中雖然近代比較少見了、但也不是沒有給小孩取了和長輩一樣名字的情況,他倒是沒有想到信濃有懷疑他是不是那個長輩本人,只是也想到了信農想到的另一個可能性,於是詢問道。

 

  「這個我也不太清楚,還得去問一問我那個朋友知不知道詳細情況。只是那位朋友最近比較忙碌,聯絡他的話可能也不一定有時間見面,可能需要一點時間才會得到答案。」

 

  老實說信濃之前也真沒想過要去調查宇津木家庭的事情,而他也懷疑就算是阿藤搞不好也不太清楚那些上一代的事情,只能問問看以前曾和初鳥以及宇津木同為友人的磯井實光(原田實)了──只是實光才和麗慈回義大利去了,下次再來日本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信濃也拿不準該不該請阿藤幫忙問話並調查相關資料,於是也只是這樣子回答。

 

  而信濃回答到現在,才終於發覺現在好像偵探與被詢問者的立場顛倒了,總覺得這樣下去搞不好會被盤問到不小心把不該說的事情給說漏嘴的境地,他決定趕緊轉開話題,於是不等宇津木接著問些什麼,便開口問道:

 

  「只是比起這個,在想起和自己相關的記憶之前,宇津木先生你有什麼打算呢?我記得你剛剛說過你連住所都沒有印象了吧?早一點醫院的人想辦理手續時,也沒在你身上找到任何能表示身分的證件和錢包……那你有考慮過出院之後,要怎麼辦嗎?」

 

  信濃提出來的事情確實也是個值得思考的問題。

 

  當初信濃自己只是遺忘了約半年份的記憶、但是自己是誰以及住在哪兒等個人資料還是記得一清二楚的,再加上是務所那邊以為信濃是因為前一個剛完成的任務而意外捲入原先沒預料到的奇怪事件才失憶的,在這件事上出了不少力、也替那時候狀況不良的他做出各種安排,所以倒是不管是生活還是工作上都沒有遇到太多的麻煩。

 

  但眼前自稱宇津木德幸的青年就不一樣,先不說他失憶得比信濃更加徹底這點,和那時候的信濃不同,他身上也很顯然的沒有足以找個暫時落腳的地方直到記憶恢復的金錢,而且更決定性不同的是,眼前這個人他完全可以說是孤立無援,沒有像當初的信濃那樣受到周圍人的照拂,這點才是讓人為難的地方──不管是普通的生活也好、或是試圖自己進行調查也罷,不管是什麼都需要資金的,如果就算沒有錢,有願意幫忙的朋友也可以替代,但問題是這個人不管是哪一樣都沒有,這就比較難辦了。

 

  而就算求助警方幫忙調查,先不提警察到底可以收留失憶而無家可歸的青年宇津木多久、又需要花費多少時間找到他真實身分,光是這樣一個長相極端相似又叫『宇津木』的人突然冒出來、至高天研究所背後在那邊的勢力察覺到之後會是什麼反應這點也很難說,但信濃個人是認為把眼前這個人隨便塞到警察那邊被處理有點不太好的──只是他剛剛沒說清楚背後複雜的詳情,此時也不知道該不該說出來讓眼前的人知道自己處境不妙,不由得有些躊躇於要不要說些更多的事情。

 

  而聽了信濃一方面是轉移話題、但也不是毫無關切成分在內的詢問,可能是青年宇津木在醒來並發現自己失憶之後也思考過類似的問題,信濃看到他的表情肉眼可見的陰沉了下來,壟罩上陰雲的表情才讓他終於有了點失憶青年該有的不安模樣,但同時也讓信濃不知道該不該繼續說下去。

 

  「也不用急著回答,我當初預繳住院費的時候是繳三天的錢,雖然這麼說有點那個,但到時間結束之前就先把這裡當成旅館休養好了。搞不好突然又想起一些什麼了也說不定──而如果想要聯繫我的話,名片上也有我的聯絡方式。所以暫時不用逼著自己做出『未來該怎麼辦』這個問題的答案也可以哦~」

 

  信濃也不是完全不能想像此時眼前的人迷茫的心情,雖然對於眼前的人一半是警惕一半也是陌生,但還是不由得安慰了一句。

 

  這時候房門又被誰給敲了一敲,然後就看到護士推開門、把裝著病人餐點的推車推了進來,原本準備要告別的信濃也就暫時停留在原地、以免妨礙護士小姐的工作。

 

  但等把這間病人的餐點都放好的護士離開後,信濃正要開口告辭,原先以陰鬱的神情凝視著蓋著自己的床單沉默不語的宇津木忽然開口了:

 

  「──我可以請您所在音羽事務所,幫忙調查我的事情嗎?」

 

  「那我先──欸?你剛剛說了什麼?」

 

  由於信濃幾乎是和宇津木同時間開口的,他一瞬間沒聽清對方說了些什麼,已經從椅子上起來了一半的他暫停了自己的動作,詫異的望向對方。

 

  「我想請信濃先生您所在的偵探事務所幫忙調查關於我的事情,您剛才也說了,您認識的人的長輩可能和我有淵源,我想與其拜託其他人、或是由我自己毫無頭緒的自行尋找線索,拜託您背後的事務所來辦理這件事情,應該是最妥當的選擇。」

 

  而雖然眼底還有些許陰霾、但至少表情已經恢復剛見面時的鎮定的宇津木看向信濃,語氣認真的又重複了一次,看起來完全沒有說笑的樣子。

 

  「雖然是沒關係啦~畢竟如果情況特殊的話,我們事務所也有暫時以抵押東西的方式來延後收取委託費用的前例在……只是,不考慮求助於警察嗎?畢竟就算是偵探事務所,也只是專職調查的私人企業而已哦。」

 

  雖然信濃就算沒有青年宇津木的拜託,也打算聯繫阿藤查查他的事情了,但卻沒想到本應不清楚自己不適合去警局求助的宇津木會在信濃沒進行更詳細說明的情況下,果斷選擇了向他所在的偵探事務所求助。

 

  「……雖然說出來的話或許很可疑,但是我內心總有一種感覺,就是我不能向警方求助──這就是我厚顏提出這個請求的理由。如果信濃先生您對此抱有疑慮的話,我也並不強求。」

 

  宇津木半垂下眼的臉孔看起來有些憂鬱似的,但與透出幾分脆弱的表情不同,他口中卻以毫無動搖的堅韌語氣清晰地說出了自己的理由。也沒有煽情的求助或懇求、也沒有任何諂媚討好的神態,他只是淡淡的說完後,就緊抿起唇不再多說。

 

  「呃~我可以考慮一下再看看要不要答覆你嗎?畢竟這不是我一個人的事情。」

 

  信濃看青年宇津木這個樣子,哪怕早有決定、但反而很難一下子就輕率的就做出答覆,他有點猶豫的這麼回答道,而也怕對方多想,他又補充了一句:

 

  「我明天會再過來告訴你答覆的,在那之前,請你就先好好休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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