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完這一段之後,我不由得思考為什麼每次相場出現之後的談話都是大段大段的而且很難中途剎車的情況,不,不如說為什麼我只要認真開啟對話就很難找到停下來的地方,本來計畫這章就可以去見聰果小姐的,結果打個電話閒話家常完一章就過去了。
總之先這樣子吧,嗯。
11
知道當初相場表現得那麼生疏的理由不完全是戒備自己之後,信濃不可否認其實內心感覺輕盈多了──哪怕恢復理智後,他就有承擔成為Originβ期間所犯下的過錯與罪孽的覺悟,但任誰比起被人憎恨、都更希望獲得寬恕,特別信濃覺得自己並不是被人誰一輩子都能堅強承受下來的人,雖然相場的情況來說他算是與信濃沒有直接恩怨的局外人,但他不會因為信濃曾經的罪過而戒備他這點也仍讓他內心獲得了少許的安慰。
『對了,既然都打電話給您了,那我就順便問了──那信濃閣下,您那之後是怎麼處置那位青年的?』
大概是話說開之後相場也感到輕鬆了些,他的話語重新恢復流暢,詢問了信濃關於上次討論話題的後續發展。
「關於這點啊,我做過各種考慮之後,目前是暫時收留了他哦~身份調查的話好像幸運的有一點進展,明天應該就會去確認一下能得到什麼情報。」
雖然有點猶豫要不要在德幸不知道什麼時候會離開房間踏入的客廳講這些,但信濃轉念一想,要是躲到房間還是廁所之類的地方被隔著門板偷聽了反而比較難察覺,在客廳這個相對開闊、也沒啥可以隱藏著偷聽的地方談論反而比較好──而且如果迴避掉敏感的話題、而且不要用過大的音量講話的話,大大方方的講也比較不會惹人疑竇。
所以信農只是稍微調整了一下自己在沙發上躺的方向,讓自己可以盯著德幸房間門那邊、同時還能夠悠哉談話之後,他也就坦然的回答了相場的提問。
『咦?等、等等!信濃閣下,您說的「收留」不是我想像的那樣子吧!?』
聽筒對面的相場似乎因為驚訝而嗆咳了一下,然後便是他有些急促的追問聲。
「就是那樣子哦,不然我也沒有其他地方可以收留人了嘛,就只能暫時帶到自己居住的地方了。」
口中輕鬆的回答道,信濃雖然知道自己的作法有些冒險、但他覺得應該也算是在合理的範疇之內,所以反而有點納悶為啥相場的反應這麼錯愕。
『那、那個,信濃閣下,您就不擔心如果那個人的身分真的和我猜測的那樣不妙……會出什麼問題嗎?』
似乎也察覺到了信濃沒能理解他擔心的點,相場以驚訝混合憂慮的聲音問道。
「嗯~怎麼說呢,畢竟那些也不過是我們兩個間的『猜測』而已,到底德幸先生和宇津木先生有什麼關係也還沒能確認呢,所以別想那麼多比較好,至少我是這麼判斷的哦。」
信濃想起之前的對話,猜測相場大概是怕德幸如果真如他所猜測的那樣別有目的、留在信濃身邊會很容易查找到阿藤的線索,只是他覺得在還沒有定論的事情上過於憂慮也不是好事,所以他也就順其自然的相處──如果德幸是真的失憶的無辜青年,這樣的態度會讓他比較自在,如果對方真的有其他的意圖,信濃這樣毫無防備的表現也能鬆懈對方的警惕心。
『德幸先生是……?好吧,既然信濃閣下這麼決定了,那我就姑且相信您是不需要我去擔心的了。』
相場不知為何放棄了追問名稱的事情,只是以接近嘆息的聲音中止了更進一步的詢問。而信濃反而是突然又有個問題想問一問相場了,他稍微調整了一下抱枕的位置,同時問道:
「說到宇津木先生,我有一件事情想問問看相場君。雖然我是見過宇津木先生幾次,但是卻沒有好好說過話所以不太清楚……在你看來,宇津木先生是怎麼樣的人呢?之前沒好好考慮過這個問題,現在大概是和德幸先生得有段時間得再一起相處,就突然有點好奇起來了。」
會問相場這件事情,是因為信濃基本上因為Originβ的關係,用遊戲的說法來形容就是當初在至高天研究所這個副本中的時候,身為小隊隊員的他因為網路不好所以幾乎都是掉線狀態,所以對於副本內容全貌可以說只知道他勉強在線時見到的那零星的一小片段而已──也因此很多事情如果不是事後阿藤有和他說了個大概,又有之後獲得的筆記得到更完整的補充,信濃可能真的對當初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比個局外人還局外人、連說都說不清楚。
所以現在不能突兀的去詢問阿藤或麗慈的情況下,信濃才想試著從也同樣是那時候一同逃脫那裡、並且全程維持清醒腦袋的相場問問看,看他能不能告訴他更多的訊息。
『……宇津木嗎?坦白說,我和信濃閣下您應該也是差不多的情況,由於當時主要是阿藤閣下以及磯井閣下採取調查行動,我充其量也不過是坐在書堆裡拼命翻閱書籍查找資料的程度而已。比起您來說,我連宇津木本人的樣貌都沒見過,充其量只是看過雕像以及書面資料的程度,或許我的見解並不一定完全準確。即使如此,信濃閣下您也想聽我的看法嗎?』
稍稍沉默了一下,相場用上了之前和他討論問題時特有的正經腔調,認真的答覆並詢問道。
「欸?雕像是──雖然很在意,不過先不管這個了。當然要聽啊~阿藤先生也稱讚過你的觀察力以及思考能力,比起嚴格來講腦袋不算聰明的我來說,我很希望聽到這樣的相場君你有什麼看法哦。」
雖然有點納悶『雕像』這個詞是怎麼混到這段對話之中的,但信濃還是優先選擇聽取相場對宇津木的看法,而不是離題到應該不太重要的東西上面。
『不知道信濃閣下您有沒有從阿藤閣下那邊聽說過,不過我曾和阿藤閣下說過,雖然只是猜測的程度,但我認為宇津木或許是比我們以為還要純粹的一個人。或許他這些年來做了那麼多事情,都只是一心一意為了某個單純的理由才去做的,而現在可以推測出來,應該就是為了初鳥創這個人也說不定。』
大概是確定信濃的決定之後相場也沒有顧慮了,他以沉穩的音調訴說著。
「嘿欸~純粹的人啊,感覺不像是什麼不好的說法呢。」
有點意外於自己聽到的說詞,但信濃是真的對宇津木沒什麼了解,阿藤的筆記中也沒有那種對於宇津木持有強烈的否定情感或是類似的個人情感評價,只是客觀的紀錄了他對宇津木身上還未能解明的一些疑問,於是也沒有反駁相場的理由,只是單純的說出了他聽了相場的話之後產生的感想。
『聽上去或許是這樣子,只是過於純粹也不一定都是好事,從他這些年做出來的事情看來,為了他原本應該很單純的目標一心前進的結果就是做下了諸多不能原諒的惡行,在誰也沒能夠得到拯救的情況下也堅持到了最後。所以從這方面來說,撇開單純以善或惡去評判他這個人,他確實某方面是讓人覺得佩服的對象──畢竟他選擇了非常艱辛的道路,不論成敗以及過程如何,如果能執著的堅持到結局這點是很少人能夠辦到的。』
相場淡淡的修正了信濃的看法,然後頓了一下,又接著說道:
『撇開這個不提。在初鳥無法出現在人前之後,從宇津木先生引領至高天研究所至今也依舊深受絕大部分教徒信賴、率領他們這點看來,他確實也有一定程度的領袖能力與對組織的管理能力,不然也不會讓這個宗教在當初做為核心的初鳥不在之後也依舊維持穩定的發展模式維持了十幾年。而看過藏書室裡的一些關於宇津木的採訪報告或是著作的短篇文章,都可以看得出那個人有十分不錯的教養學問,也有能把普通的道理講得讓人不禁點頭認同或深感佩服的地步,哪怕有些部分有點歪理的痕跡、但他卻能巧妙的利用敘述與舉例的方式讓人不知不覺去認同,這點能被善加利用的話可以說是相當厲害的才能。』
接著相場又簡單說了從其他情報而得到的簡單評價,然後做出了總結:
『或許客觀來說,他也應該是個資質十分優秀的人才,如果當初沒有追隨初鳥的話,或許只要他決定了其他的方向應該也能創建出一定的成就吧?至於更多的,受限於情報不足,我就沒有可以說的內容了。所以大致上就這些了吧。』
「嗯嗯,這樣就夠了,雖然不完全能夠憑著這些建構出那個人的形象,但多少能明白一點事情了。多謝你了,相場君,讓你陪著我聊了這麼久。」
性格純粹專注、具有哪怕前途險峻也能堅持前行的毅力、富有教養學識、還有能言善道的才能──信濃試著在腦海組織出一個具體的形象,但總覺得還是有些地方看不清楚。
不過他唯一明白的事情是,相場似乎和他也差不多,除了因為警惕他那純粹過頭也執著過頭的性格而可能危害到阿藤之外,他本身並沒有對『宇津木德幸』這個人有太深刻的個人好惡。
不過說到這點,似乎當初一起逃離的那些人應該都差不多吧?除了阿藤先生以及麗慈先生他們和至高天研究所有比較深的因緣之外,其他人哪怕對至高天研究所有不好的印象與回憶,但除了宇津木先生是這個組織的最高引導者之外,他們也都對於這個人沒有除此之外會產生的任何情感吧?
信濃腦中浮現上次巧遇柳、結果柳完全沒認出德幸長得像誰就那樣離開的模樣,他雖然不清楚柳的為人如何,但從僅有幾次見面的印象,他感覺柳應該也是感情流露比較明顯、也不太擅長掩飾的那類型人,如果真的認出來了她不可能臉上沒有半點動搖或是驚愕的神態流露──也因此他暫且做出這樣大膽的推測。
『不用謝,不過都是些不確定正確與否的個人觀感,能幫上信濃閣下您的忙就好。不過結束通話之前,我還有一件事情。就是之前說的拍照那件事,信濃閣下現在認為還有那個必要嗎?我想向您確認這點。』
信濃原以為他剛剛說完那句話之後,相場就會順勢結束了對話,卻沒想到他卻又慎重其事的問了他一個問題,大概是語氣太認真了,都讓信濃稍微愣了一瞬。
拍照的事情啊……對啊,明天要去見聰果小姐的現在,拍照好提醒阿藤先生注意的必要還存在嗎?不愧是阿藤先生稱讚過的相場君,似乎是從我對於德幸先生稱呼的變化猜到了情況有變化了吧?
信濃此時一想,不得不說相場的提問確實是有必要的,他想了一下,才回復了對方。
「現在的話就先不用了吧。而且回想剛剛的對話,相場你也說過你和宇津木先生也只有雕像的緣分──雖然搞不太懂這是不是有別的意涵,不過如果你單純是用來形容你也沒見過對方的臉的話,這麼一來似乎有點不太自然,阿藤先生會起疑的。你就說在路上聽到有人喊其他人這個名字所以有留意到這件事,這種程度的訊息傳達給阿藤先生就夠了吧?其他的我再見機行事。」
『那我明白了。那我這邊就先掛了,信濃閣下。之後如果還有需要幫忙的話,也儘管打電話給我。』
得到解答之後的相場也對於信濃的決定沒有疑問,簡單的說一聲之後就掛斷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