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太久沒早起了,一連好幾天都不得不早起簡直是一種折磨,昨天不到七點就開始覺得睏得亂七八糟,早早就去睡了──所以我之前才討厭跟團去旅遊,就是因為早起的緣故。旅遊因為行程都安排好了,所以七早八早就得起床,去玩是為了休息放鬆,但就這一個早起讓我覺得是強行透支精力去完成到達某某地點的任務,沒覺得多開心反而累得要死,還是宅在家最輕鬆,在前幾年去過日本一次後每次我媽約說要去哪裡我都『謝謝再見,你自己去』。

不過現在的情況是風聲鶴唳,別過現在的情況是風聲鶴唳,別說出去玩了,就連去人多一點的地方都不太適合,真麻煩。

 

 

 

 

 

  當晚我最後還是選擇躺下闔眼入睡了。

 

  真要懷疑萊恩有歹意的話,在我因為轉移落點糟糕而受傷陷入昏迷的期間,他想幹什麼早就做了,哪裡需要等我清醒看到他的臉之後再下手?而我也不像是什麼武俠小說裡的主人公,知道什麼了不得的驚天秘密或藏寶地點,我也沒有任何需要隱藏的了不得身世,可以說除了我身上那點為數不多的資產之外,我這個人本身沒什麼好圖謀的東西,也不用擔心對方是因為某某某原因而蓄意接近自己──不如說,光對比我和萊恩的臉孔,比起他對我有什麼陰謀,我反而更容易讓旁人認為是想就由受傷的事情藉機碰瓷、親近另一個人的傢伙。

 

  比起我這張讓人看過即忘的平凡臉孔,萊恩那張就算說是如鮮花一般的美貌臉孔才更有被人覬覦的資本,而我這樣的人除了飢不擇食的傢伙之外基本不太可能遭遇什麼見色起意的事情。想了一圈,我身上還真的沒啥需要人費盡心思也要得到的東西,因此我也不再擔心萊恩是否心懷歹意了──如果他真像是我以前遇過的盜賊,我可能在受傷昏迷時活不到睜開眼就被謀財害命了。

 

  或許是受傷才因為治療藥水而強行痊癒的身體仍需要休息,晚上我睡得很沉,等在一次睜眼的時候,天色已經徹底明亮起來了,睡前還燃燒的營火早已熄滅,而萊恩則在我眼前不遠處的地方揮舞著長劍似乎在練劍。

 

  和我這個武道上半路出家,連揮舞匕首到現在也仍是毫無章法、戰鬥時都是憑著直覺哪裡可以砍或是格檔就揮刀的狀況不同,也和阿舒不拘招式、幾乎每次一出手都是對著魔物弱點一擊必殺的驚艷一招不一樣,萊恩看起來像是正正經經學過劍招的人,劈砍揮劍的動作穩定極了,每一次揮動幾乎都像在同個軌跡裡劃出劍鋒──可能是習劍已久,他的動作穩定卻十分流暢而迅速,像是不經思索就揮出的每一劍偏偏都是同樣的軌跡,反而給人一種說不出來的精鍊美感。

 

  老實說,要不是練劍時萊恩還背著樂器,光看他這樣的姿態,我會懷疑他是劍士或騎士,卻很難想像他是個詩人──雖然以他的說法他還在修業中,並不算正式的詩人。

 

  我默默看了一會兒萊恩的練劍,但可能他練劍時就會不時留意我這裡的情況,他沒多久就注意到我醒來了,俐落地收劍之後,他朝我這邊爽朗一笑,開口說道:

 

  「你醒了啊?腿部的狀況如何?有結實一點了嗎?」

 

  畢竟是這裡土生土長的居民,萊恩似乎也清楚用治療藥水治療後、骨折的傷勢雖然痊癒但短時間骨頭的狀態仍是很脆弱,他也才關心我一句。

 

  聞言我伸手按了按自己被固定住的腿,雖然來這裡之後,我也不是完全沒受過重傷,但骨折還真的是第一次──感覺了一下觸碰下原先骨折的地方的感受,我搖了搖頭。

 

  「似乎還需要固定一段時間才會恢復正常。」

 

  對於要拖著傷腿進行接下來的旅程,我覺得有些棘手,先不說行動靈敏度會受到影響,要是不小心戰鬥中一個姿勢不好、還比較脆的骨頭又骨折了才是我不管怎麼樣都想避免發生的事情──只是運氣不好就是這樣,我也沒有其他可以抱怨的人,雖然覺得頭痛,但也只能在骨頭完全好之前自己小心點了。

 

  「那這樣的話,接下來我背你前進吧?你之前和同伴分離的那個地方在哪個方向?」

 

  但和已經逕自盤算起之後旅途的我預料的不同,萊恩剛才那麼問似乎並不只是隨意寒暄一句而已,他接著以同樣爽朗的語氣理所當然般說的話狠狠嚇了我一跳──不如說,就算有時候反應遲鈍如我也驚呆了。

 

  「等、等一下!你說要背我是什麼意思?你打算和我同行嗎?」

 

  「嗯?那當然啊!不然把一個狀況還沒全好的人丟著不管也不行吧?在『闇』出現之後魔物變得猖獗很多,你這樣子不方便戰鬥,我不太想自己救過還說過話的人轉眼就死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反正我旅行也沒有什麼具體目的地,就讓我暫時陪你一段路吧?啊!還是你擔心我背不動你?別擔心,像你這樣子半大不大的少年我扛三個都沒問題!我昨天不是也把你連著你的行李搬到營地這裡來了嗎?」

 

  似乎對於我的驚訝而感到納悶,萊恩右手插著腰想了一下,也不知道他是怎麼推論的,似乎誤以為我感到驚訝是因為認為他搬不動我,因此他綻開了清爽的笑容,信誓旦旦地保證道。

 

  我比起背不背的,讓我更感到驚訝的卻是他想和我同行的事情──雖然萊恩說的也是我有所煩惱的問題,只是能被他搭救並看護到我醒來,我已經覺得夠了。再加上他並沒有義務陪伴我,他卻在我沒有請求的情況下就自願這麼做了,人好心到這個程度我反而都覺得有點可疑了。

 

  該不會……這傢伙以為我還是個未成年的小鬼頭才大發善心的吧?

 

  但聽了萊恩後半句的話,我不由得這麼猜測到,表情也克制不住變得有些古怪起來。

 

  雖然我是自知自己又瘦又小、長得不怎麼樣但真要說的話皮膚勉強還算不錯,沒像真正的年輕人那樣吹彈可破、但至少沒有那種水份都被蒸乾似的滄桑肌膚,也知道這個西幻世界的住民大多是偏西方人長相,看小說裡也常常有小說家寫說『和西方長相相比東方長相顯幼』之類的說法,但我真沒想到在我看來和我年紀相差不遠的萊恩居然誤認我年紀比他小上許多似的──這讓我都不知道該感謝他把我當成個乳臭未乾的年輕人,還是說該覺得萊恩的眼光實在是不夠銳利,沒像真正的年輕人阿舒那樣一眼看出我年紀不算小了。

 

  「……我年紀不算小了,並不是需要擔心也適合被稱為『少年』的年紀。而且萊恩先生您願意在我受傷昏迷時照顧我就已經足夠讓人感激了,我實在不想要接下來的一段時間也繼續麻煩你。」

 

  也因此我內心彆扭歸彆扭,但看萊恩的樣子,我實在沒好意思隱瞞年齡、騙他當我接下來一段路程的保鑣,嘆了口氣後,我還是照實說出了我已經脫離該被稱呼為『少年』的年紀了,只是到底不太想說出真實年齡,我也沒具體說出個數字,只是試圖婉拒了萊恩的好意。

 

  「是是是,你年紀不算小了~但你現在是骨頭恢復期這點仍是事實對吧?有人看照著也比較不會又再次骨折不是嗎?你就接受我的好意吧──你就當我是順道取材好了,只是正好走同個方向的旅伴,別太在意我就是了。」

 

  但我這樣有些含糊的說法顯然沒得到萊恩的信任,他似乎以為我是那種不想被當成小鬼的小屁孩,一臉『我懂我懂~』的神情笑容滿面地隨口搪塞過後,對於要同行來照拂我這個『少年』的決定卻半點也不動搖。

 

  我不喜歡和人爭執,嘴皮子也不算俐落、不太擅長勸服他人,況且萊恩說的也沒錯,在骨頭變回正常硬度之前我確實不適合獨自旅行,他基於好意而主動提出來我也算是賺到了,因此說了一句看萊恩依舊心意不變我也沒再多說,只希望日後萊恩知道真相後不會有自己受騙上當的感覺。因此我見狀也沒在浪費口舌,應了下來:

 

  「隨便您吧,萊恩先生您打算往哪個方向旅行是你的自由。不過背就不用了,就算您背得動我,但你背上還背著劍和樂器,真需要戰鬥的時候,背著一個人不僅影響行動,也不方便你抽劍。而且樂器都是挺嬌貴的東西吧?被壓壞了我可沒辦法替你修理,我所以還是算了吧。」

 

  事實上,這個時代的劍客,武器不管用的是長劍還是短劍,又或者是其他種類的劍,只要不是匕首這樣的短刀,哪怕是花劍也有幾十公分的長度──短劍在持劍人身高更高的情況下還能勉強掛在腰間,但基本上更多是斜背在背上,有需要的時候才抽出劍使用。

 

  當然像我這樣撐死了才剛好160的矮個子不同,這個世界的原住民不論男女在我這個年紀都是高挑修長的體型,也就只有小孩子或成長期中的少年少女才是我這樣的高度,也因此我對於使用不管哪一個長度都對我來說不太便捷的劍類都敬而遠之,一是我身高不夠,光是持劍就麻煩,再來是我力量不夠,再輕的劍對我來說份量都有些沉了,我根本施展不開來──我想阿舒之所以一把長劍能運用自如,除了他自幼就有鍛鍊武術、肌肉比外表看起來的還要結實之外,也是因為他的身高真的挺高的,雖然比眼前的萊恩略矮一些,但在隊伍裡,鈴的身高和我相差無幾,阿舒相較之下就高得鶴立雞群,只不過他體格乍看之下十分纖細、氣質又溫淡似水(或者講白點,存在感在他似乎有意識地控制下並不強烈),才不像萊恩這樣能讓人一眼就意識到他的高大給人的隱約壓迫感。

 

  而我的話成功說服了萊恩,再怎麼說詩人(哪怕是志願役)都不可能對自己的職業核心、也就是為自己吟唱的詩歌伴奏的樂器一點愛惜之心都沒有,他放棄了背我前進的打算──這讓我暗暗鬆了口氣,被當成個小鬼我也認了,誰叫我一個地球現代的成年人遠沒有異世界成年人的平均身高來得高,但真要像個小孩子一樣被和我年齡差不多的人背著我可就真的沒臉說自己是個成熟的大人了。

 

  但我接下來短期的旅途中,多了萊恩這一個不知道該不該說是同伴、但會暫時走同樣道路的同行者,卻是已經確定的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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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澤葉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