澤葉居

９

　　但猜測歸猜測，在饑荒遠古文明的一切都已經消散無蹤、只留下洞穴二層的遺跡殘片讓人窺探一二的現在，我就算想再多也似乎沒什麼意義，我很快也把腦中的各種猜測甩去，繼續探索地底二層。

　　往左走後，意外很快的就看到了迷宮區──迷宮區是一片道路彎彎折折、有著眾多白蜘蛛巢穴的同時也彷彿鼓舞人探索般擁有隨機出現內容物的豪華寶箱。

　　當然說是豪華寶箱，也只有外表是豪華的，內容物是否也同樣閃亮還得看手氣……我就曾一連開了所有能開的寶箱，裡面卻淨是一些耐久快不行的破爛裝備的悲慘經驗，但卻也有一把幸運地開箱開到了好幾種剛好想要的寶石和銩礦塊，可以說是全憑運氣，有壞的也有很好的東西。

　　我正有些猶豫要不要試著闖闖看並開幾個箱子時，我耳邊聽到一聲奇異的嗡鳴，並注意到遠遠看過去原本漆黑一片的地方亮起了像昏黃、但又帶著慘白感覺的光輝後，我的臉色立即變了變，當即放棄了探索迷宮的念頭，選擇往其他更寬廣的地方探路。

　　當影燈的燈光亮起、雕像也散發出光芒之後，那就是夢魘循環進行切換的時候，而當它顏色變得明亮、在某些區域的特殊地板與地上的裂縫也會泛起鮮豔而詭異的紅光時，就會進入暴動期──無數的影怪會從那些光之中誕生，而這種時候在寬廣的區域遠比在通道窄小又曲折難走的迷宮更容易閃躲追擊的影怪。

　　而我記得暴動的時間不短，至少我以前玩遊戲的經驗是在警告期間就先把礦工帽的燃料填滿，不然等被影怪追著滿地跑的時候很難有足夠的餘裕可以添加燃料──特別是在現在要補充燃料遠比遊戲中更麻煩、還是個需要耐心的細緻活兒的情況下更是困難。

　　況且我並沒有小說裡情況越緊急反而越冷靜沉著的主角特質，相反的情況越緊急我越容易緊張，越緊張手越容易抖，本來我的手指就說不上有多靈巧，通常在這種狀態下動作就更加僵硬不自然了。

　　我找了個地方半跪地蹲下，並盡可能動作平穩地往礦工帽的燃料注入口注入螢光果漿汁後，還來不及思索對策，就看到又是一聲遠比剛才還要明顯的嗡鳴聲，我下意識地抬頭一看，只見原先除了零星疑似螢光果叢散發的微弱螢光以外，原先就已經微微亮起來的光束。

　　還來不及多想，我眼角餘光瞥到有什麼黑色的東西一閃而過，我下意識地抓起步行手杖在一撐起身體的同時往前撲做出閃避的動作，而當我看到遊戲裡熟悉但卻不想在現實中看到、有著大大嘴巴的影怪一嘴下去落空似乎有些遺憾地頓了頓、緊接著就朝我這邊過來後，我頓時也沒了想東想西的餘裕，轉身就往前方跑去。

　　影怪，或者遊戲正式翻譯似乎是『夢魘』，顧名思義就是一種影子般漆黑卻虛無的怪物，是由心靈上的陰霾所產生的心魔──正常來說，只有玩家陷入低理智狀態時才會看到化做實體的影怪，並被原本無形的存在而受到了有形的傷害。

　　但在地洞二層、這個有遠古曾因為夢魘燃料而興盛的文明殘留的遺跡之中，影怪卻是暴動時期無中生有、或許是由遠古遺留至今的殘缺思念而不斷誕生的存在──彷彿當影燈光芒大放之時，仍遊蕩在這裡的幽魂又想起了當年的事情而發狂、讓無數的夢魘由那些無形的思念波動中誕生，殺之不盡也如影隨形，直到暴動平靜下來後才會消散無蹤。

　　我沿著迷宮區的邊緣一路走、或者說是逃跑，當我看到走了一段路後有一塊突兀生長著滿滿螢光果的土地，而有一個隱隱約約的龐大身影在那些螢光果間照耀不到的空隙──我心中一凜，又不禁有些驚訝。

　　我是知道在迷宮區之後就是被教學實況中說的有著雕像以及遠古科技塔的後花園，也知道兩著銜接之處某塊長滿了螢光草的區域就有著身為花園守護者的遠古犀牛存在──但我是真的沒料到我這次地洞中的結構居然能把迷宮區、遠古犀牛螢光果土地以及後花園都恰好設在與入口連接的這一成片土地接壤之處，看來我這一次運氣不錯，不用因為地形緣故被逼著打遠古犀牛才能進入有著不少遠古雕像的後花園。

　　但我還來不及為了我難得的好運氣而歡欣雀躍、或是情緒激昂地想像自己該做些什麼裝備，後面被玩家們暱稱為嘴哥的影怪又是一嘴錘了過來，我趕緊加快了腳步，繼續專注在拉開與越來越多的影怪們拉開距離上面。

　　不過既然發現了後花園，我也沒打算在已知的地方來回繞圈，而是帶著『順便探探圖好了』的心思往後花園的方向走去。

　　後花園鋪滿了一種混雜了在穎燈徹底亮起時會映射出一種有些詭異的玫瑰紅光的石材的石磚，石磚呈現一圈嵌著一圈的圓形──之所以說是圓形而不是扇形，是因為圓與圓之間鑲嵌的地方只有小小一角，仍是能讓人清晰看見圓的形狀，而走一段距離就能看到同樣兩種石材交錯製成的華美柱子立在這片石磚地上，讓人不禁好奇在曾經的遠古這裡是當作什麼樣的地方、有這樣氣派的柱子以及顯然經過設計而拼接而成的地板。

　　而進入後花園沒多久，我便開始後悔選擇在這個時候來這裡探路──原因很簡單，這一塊兒散發著幽幽光芒的影燈遠比入口那一大片土地密集許多，而一經過影燈，就會多一隻似乎被活人鮮活氣息所吸引的影怪跟隨在後，不小心撞見仍能活動的殘破發條怪的話更是容易冷不防被攻擊一下，雖然洞口那一塊很容易撞上地底蠕蟲被追，慌不擇路的話如果不小心踏入猴子區域會逃竄得更加手忙腳亂，但我也很難說到底哪一邊的存活率更高。

　　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被越來越多的影怪們攆了多久，只是感覺突然間影燈的光線又變弱了，而我又逃了一陣子，等那些發出光亮的影燈還是雕像什麼的東西徹底黯淡下來，放眼望去除了螢光果與地底蠕蟲誘餌散發的微弱幽光以外，沒有其他的光線後，我才鬆了口氣，慢慢地放緩了奔跑的速度。

　　而在這個變化之後，身後緊跟的影怪都已經消散、取而代之是掉落一地的夢魘燃料，我也少了原先專注奔跑以及閃躲視野範圍中可能造成危害的怪物的感應範圍的緊繃，開始由餘裕從空間裡掏出鎬子扛著、開始用散步的步調閒逛並搜尋可以敲落銩礦的橘金色雕像。

　　後花園裡除了可以獲得銩礦與寶石的雕像以外，就只有或早已不能動彈、或還有餘力進行攻擊的殘破發條怪物──已經徹底失去行動能力的發條怪物用槌子敲爆之後可以得到齒輪或者是可以去豬人王那兒換金子的電線，但也可能和傳統到讓人覺得只是經典笑話的『敲一敲就能修好』的土方維修技能突然管用了一般，驚擾並喚醒發條怪並讓它對打擾它沉眠的人進行攻擊，畢竟我不想賭我的運氣是否在這兒會一直那麼好。

　　而我的這個做法顯然是比較明智的，我總覺得我這次下洞穴的運氣都在之前用光了，在好運迅速找到洞二入口、在距離洞二入口很近的地方就連接著有雕像的後花園、暴動期間一路逃竄居然有驚無險地沒掉半根寒毛就順利度過影怪們的追殺──這一連串的好運之後，我非常憂傷地發現我踏遍了整個後花園都沒看到一個教學視頻裡信誓旦旦地說絕對會有的遠古科技整塔或殘塔，我居然成了那個視頻裡說的運氣備到家、後花園根本沒有科技塔的那一個倒楣蛋。

　　我記得……遠古科技塔除了後花園這兒，剩下就是回字區後面的那塊區域可能會有──但那邊怪物比較多、會更加危險，我現在就要去嗎？

　　在第二波暴動結束，我也開始差不多餓了，正找了個相對安全的地方點了營火、拿下帶得有點悶熱的礦工帽後，我蹲著喝淡果汁、啃紅蘑菇冰塊雜燴（？）時，一想到已知的資訊，不由得有些猶豫。

　　說真的，光後花園這個零星散布著發條怪物、或者是洞穴二層入口附近不算多的地底蠕蟲，都能讓我跑得要死要活，在暴動期間更是狼狽不堪，說真的對於怪物更加密集的那個區域，我確實沒能把握在沒帶回血物品的情況下安然無恙地離開。

　　況且可能是地底陰暗壓抑的氣氛太重，有限的視野範圍也加深了在黑暗中活動的人的心理壓力，也可能是數次路過影燈後被影響到了一點，我現在腦袋發脹並微微有些暈眩、說不清哪裡不舒坦但就是感覺不太好，剛才緊急烤了身上的綠蘑菇吃了才感覺好受一些，就是因為烤綠蘑菇的副作用而流了點鼻血，現在我沒帶手帕、只隨手用手掌抹了抹，大概臉上會糊了一團血汙而看起來有些悽慘──但我確實有了退卻之心，沒打算硬撐著堅持下去。

　　而我想想我之前一直提醒自己的生存要訣──也就是那個『慫』字，我也放棄了逞一時之勇、結果可能明年墳頭三尺草的逞強打算，站起來並拍了拍褲管後，我決定打道回府，等下次再來挑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