澤葉居

本來想到的勸說方式是比較陰險的威脅利誘，但寫的時候不知不覺就變成這個樣子了，嘛，本來天氣熱又是這種過度橋段就提不太起勁，意思到了就行了。

４２

　　隔天正巧是休息日，天氣晴朗，是適合談話的好日子──太宰沒請少女谷崎幫他做其他事情，就只是拜託她幫忙寄一封訊息、假借學生會有強制任務的名義把柚杏單獨約了出來，而太宰考慮片刻，沒換上少女安吾替他買的休閒服，而是依舊換上一身制服，就倚著沙發、站在窗旁等待柚杏赴約。

　　和少女國木田不同，柚杏似乎沒多少守時概念，在過了約定的時間約半個小時、太宰也被明亮的日光曬得有點晃眼之後，她才壓著呵欠、搖晃著綁著單邊包包頭的粉色長髮來到了學生會樓三樓。

　　「是妳啊？谷崎呢？別跟我說她放我鴿子了──我可是為了她一通訊息而放棄了和其他朋友的聚會跑過來耶。」

　　太宰雖然和不常來學生會、只在之前聚餐時打過照面的柚杏不熟，但托少女太宰的福，太宰這張臉對學院中的其他人來說是不陌生到絕對不會忘掉的程度，柚杏也沒露出『妳誰啊』的表情、不太熱情但也隨口說了一句算是打了招呼，就張望起空蕩蕩的房間，有些狐疑地詢問著。

　　「美好的假日柚杏學姊居然為了學生會跑來這裡真是辛苦了～這裡準備了一些茶點，不知道柚杏學姊吃早餐了沒～請用吧。」

　　太宰沒直接說出來意，也沒說出是他讓少女谷崎把她約出來的，他只是端出了笑臉和早就準備好的賄絡點心，討好似的說著並奉上。

　　「嗯？看起來挺不錯的嘛～這不是挺懂事的嗎？怎麼，妳也有事想請我幫個忙？還真沒想到和太宰沾親帶故的妳也會來求我。」

　　柚杏先是有些詫異地望了太宰，但可能是遇到類似的事情多了，她立即有些得意地笑了、態度隨即從容了起來，她似乎對於太宰顯然經過調查才給的『賄賂品』十分滿意，坦然接受了太宰端上的精緻西點組合並在沙發落座後，她用叉子叉起一大塊蛋糕一口吞下，滿足地嘆了口氣後，她翹著二郎腿熟練地擺出就等著他人繼續奉承的高傲姿態，甚至還有心情不陰不陽地揶揄了一句。

　　太宰會挑選柚杏，就是和中也算是有交情的人中，剔除不會這麼做、少女中也真正當成對等朋友的那些人以外，少數會利用這個優勢而幫其他人的忙來獲取好處、還因為曾經『青梅竹馬』的情誼而會被少女中也無可奈何地不去追究的那些『朋友』之中，和少女白瀨這類偶爾會提出讓人為難的刁鑽要求來當作回報的情況不同，頂多只要求一些昂貴的賄賂品、最多只要奉承幾句的柚杏是最容易滿足也沒有太多後續麻煩的──況且還有學生會這一層的聯繫，太宰去與她接觸更不容易引起旁人的側目。

　　「畢竟只是正好長得像、但來學園前幾乎沒有相處過的遠親，太宰學姊沒對我的存在表示意見就已經很好了，我有事情實在沒辦法再向她開口、請她幫忙──我聽谷崎學姊說柚杏學姊這邊很有辦法和門路，所以我第一個想到的就是來麻煩妳了。啊、我聽說柚杏學姊妳喜歡喝加了蜂蜜的紅茶，我這邊泡好了，妳喝喝看合不合胃口。」

　　而有求於人、也知道柚杏多少有些虛榮的性格，太宰擺足了姿態，似是有些羞赧地垂下頭解釋了一句，同時殷勤地倒了一杯紅茶遞了上去。

　　說起來太宰其實挺好奇當初少女國木田是怎麼解釋太宰的身份的，太宰加入學生會後沒有人問過他為什麼長得和少女太宰相像，而就太宰有意無意地試探可以發現，每個人都對他的身份有各自認定的不同猜想──像柚杏就似乎以為太宰單純只是正好長得像、八成少女太宰根本不認識的超遠房親戚或陌生人，就算並不認識也可以憑著那張臉比她更輕鬆地借用學園成績排行尖端人物的勢的那種，對太宰有微妙的同行妒恨心，但偏偏少女太宰和少女中也不同，少女太宰不是一個『並非好脾氣』就能說明、而是曾經有過讓人聽了頭皮發麻的過往事蹟的狠角色，柚杏也不太敢把那種對於太宰好運長了這張臉的羨慕忌妒恨直白表現出來。

　　但也因為這個誤會，太宰更知道如果他頂著這張臉服軟、更容易讓柚杏產生自己比他更強的錯覺因而產生滿足感，會更加好說話──所以在少女谷崎問他要不要幫忙一起說服柚杏時，太宰婉拒了對方的好意並自己親身上陣，並且刻意營造出柚杏所熟悉、不熟的學生試圖討好她來借用她『少女中也好友』身份來取得一些便利的氛圍。

　　「味道真不錯～看來妳挺有心的嘛～那麼、該說說妳想求我幫妳辦什麼事情了吧？先說好，我可不像晶還有白瀨她們會大膽做一些太難辦的事情，但收到的東西我是不會退回去的，就當作諮詢費，沒問題吧？」

　　果不其然，太宰這一連串可以說是示弱的行為讓柚杏心情大好，她也沒繼續端著架子等更多的奉承話，而是直接切入了正題，晃了晃手上已經水面矮了一小截的茶杯，一邊端詳著漂亮的茶紅色液體在杯中旋轉的漩渦、一邊語氣略有些高傲與漫不經心地說道──她此時已經不提本應出現的少女谷崎為何沒露臉的事情了，十之八九也是從太宰這個一切都早有準備架式猜到了背後的原因。

　　「是這樣子的，我有一個在黑薔薇同樣也是新生的朋友，她好像因為一些事情而被欺負了，我希望柚杏學姊妳能幫她一把、把她拉到學姊妳們小團體庇護的範圍之下──我聽說柚杏學姊這樣幫助了很多同學了，我想我那個朋友也能被柚杏學姊妳幫一把就好了。」

　　太宰也沒賣關子，而是語氣溫和地說出了來意，笑盈盈地用充滿期盼與仰慕（裝的）的眼神望著柚杏，並耐心等待柚杏的答覆。

　　少女芥川遭遇的校園霸凌這種問題要解決說難也不難、說容易卻也不容易，大致有幾種方法──第一種是從根源上解決，校園霸凌的受害者很少是真的惹人厭到人人都想踩一腳的地步，大部分都是從某一個在班級或校園中有一定程度領袖能力的學生開了頭、並帶動身邊的同伴並逐漸擴大的持續行為開始，在其他不是發起人的人通常不願意攙和進去並惹上麻煩而冷眼旁觀默許的情況下，就變成了一種集體欺凌行為，這種情況下通常只要最開始主導的那個人放棄了單方面的欺負行為，除非局面已經擴散到他一個人無法阻止的地步，不然在最開始主動施予暴行的人停下動作之後，其他人不見得對於被欺負者也同樣懷有惡意的情況下，就會慢慢的也跟著停止了這種跟風般的欺負行為。

　　但對不管是班級還是個別小團體被視為所謂的『領袖』的人來說，由於類似偶像包袱的心理因素，要她們輕易承諾自己的行為的錯誤並停止不正確的行為是很困難的事情──而且通常會跟著一起實施欺凌的人不見得完全就只是配合領袖的跟風，也可能有真的也討厭被欺凌者而趁機傾瀉惡意的人存在，所以這個從源頭上根除的辦法視不同的情況難度也不一樣。

　　第二種就是讓被欺凌者成為另一個欺凌者小團體會忌憚並不敢繼續欺負行為的另一個不相上下或是話語權更強的團體的庇護者，或者是讓自己變得強大到足以壓制欺凌自己的人的程度──這兩者之所以放在一起說，就是這兩個方法有一個共同點，就是掌握一個可以讓自己變成不在被視為可以隨意欺負的弱者的『底牌』，不管這個底牌是靠強大的他人的保護、或者是自己乾脆變成可以睥睨欺凌者的強者都可以。

　　就像曾經身為弱小的底層組織的羊因為中也的加入而翻身、到了太宰認識中也時已經是能和其他強大組織相提並論的組織並不再是被欺壓的弱者小團體一樣，只要得到足以翻盤或徹底改變局勢的手牌，某種程度上來說就可以解決絕大多數的問題──其實如果不是學院內嚴禁內鬥，而就算是黑薔薇學院也禁止學生彼此打鬧時鬧到見血的程度，傷人者會被加諸罪責，太宰其實覺得以少女芥川的能力，直接狠辣地反擊也算是一種不錯的解決方式，只不過少女芥川對於真的冒犯到自己的對象的攻擊性並不比太宰認識的芥川還弱，不動手則以、一動手就是不死不休的架式，不太會刻意拿捏中間那個度，早先差點爆發時連貨真價實的殺意都洩漏了一瞬，真的搞到殺人或重傷的程度就不太好了。

　　雖然把欺凌者送進醫院這種彰顯少女芥川是會以牙還牙且毫不手軟的事蹟確實能夠成為一個震懾其他人的辦法，但太宰覺得為了反擊而把自己也弄進禁閉室反省實在是得不償失，特別是他由於有少女太宰的記憶，知道禁閉室裡可能遭遇到的『矯正措施』可不是那種輕飄飄的說教還是抄書這種程度的玩意兒，所以太宰才出面並制止少女芥川用過激的手段反擊──總之太宰認為以性價比來說，花錢消災地請柚杏去保少女芥川來抑止欺凌風氣這點反倒是最划算的。

　　「哦？就這種事情──嘛、也不是不行吧，但真的沒勇氣反擊或找出路的話，比起讓我庇護還不如直接轉院才比較一勞永逸。算了，也是小事，妳那個朋友叫什麼名字？」

　　似乎沒預料到會是這種和太宰本人沒直接關聯的請託，也可能是以黑薔薇院長『自尋最優解』的理念下、其它來請託柚杏辦事的學生中沒有一個是會表現出『希望有人幫幫我』的軟弱之處的性格，就算有也和柚杏說的那樣直接轉院從源頭上斬斷問題了，柚杏露出一絲訝異的神情，不過她嘟嚷了一句可能想想也不認為是難事──或者說她對於少女中也在黑薔薇中的影響力有足夠的信心，不認為借用對方的影響力去庇護誰會遇到誰不識相地唱反調的情況，她也沒深想太多，輕鬆地應了下來，並詢問了一句。

　　「是一年Ｄ班的芥川龍之介同學。」

　　太宰看柚杏應了下來，知道已經達成一半的目標後他臉上的笑意加深，輕描淡寫地說出了少女芥川的名字。

　　「哦、一年Ｄ班的芥──等等、等等等等！！妳說的不會是傳聞裡那個每天都去三年級教室堵太宰學姊的那個變態跟蹤狂吧！？妳認真的嗎？那種傢伙需要保護嗎？不對！就算真的需要保護，我可不想為了那種傢伙和太宰那個魔鬼對上！不行不行、我反悔了！我拒絕我拒絕──！！！」

　　柚杏也沒有那麼簡單就掉坑──或者說，少女芥川形象被扭曲的傳聞遠比太宰以為的在黑薔薇還要廣泛──，她立刻意識到了太宰指的是誰，臉色毫不誇張地說是瞬間就青了、原先游刃有餘的優越感以及得意被粉碎，她一拍桌就猛然站了起來，衝著太宰大叫著，並且立即就要轉身離開。

　　但太宰哪會讓上鉤的魚兒跑掉，他在對方站起來之前就預料到對方的反應而第一時間起身拉住了柚杏的衣袖，並牢牢拉住了對方──作為一個雖然力氣和耐力比較弱、但真要說的話擒拿術的技巧學得不差的前港黑幹部，面對不像中也那樣一身怪力的柚杏，他巧妙地以絕不會讓對方掙脫的方式拉住了不斷試圖掙脫對方，語氣誠懇而溫和地說道：

　　「別急著拒絕嘛～柚杏學姊。答應這件事情對妳也會有好處的，妳先耐心聽我說完在決定要不要拒絕，可以嗎？」

　　「有個鬼好處──放開我！我是絕對不會答應的！」

　　柚杏拉扯著自己袖子的另一端死命掙扎，也不知道少女太宰的形象在黑薔薇那邊被妖魔化成什麼模樣了，她臉上見了鬼似的驚恐與懼怕貨真價實，就算太宰有意分析也沒看到半分虛假或刻意誇張的跡象，都讓太宰有點想要替少女太宰打抱不平了──當然現在更重要的是另一件事情，他也暫時放下這點，牢牢地繼續抓著柚杏的衣袖，對柚杏的激烈反應視而不見般、面不改色地繼續說服對方：

　　「當然是如果妳幫了芥川同學的話，中也學姊對妳的印象分會拉高啊～首先呢，本來中也學姊就和太宰學姊不對付，只要太宰學姊不高興的話，只要不涉及原則上的問題中也學姊就會很高興吧？而且中也學姊本來就是個正直的人，她顯然不會樂於見到一個學妹什麼嚴重的過錯都還沒犯下就被無緣無故欺負，妳主動站出來保護無辜的學妹，中也學姊知道了肯定也會對柚杏學姊妳另眼相看的──我聽說學姊妳最近和中也學姊有了一點點爭執、變得有點疏遠了，難道就不想找個機會和中也學姊重修舊好嗎？就算是裝模作樣也好，表現自己性格上讓人欽佩的閃光點來爭取朋友的好感，這不是很好的機會嗎？」

　　太宰雖然是自己說的這番話，但他也清楚真的要反駁的話也不是沒有任何漏洞，但這個世界的柚杏和少女中也之所以會漸行漸遠，說實話和太宰的世界裡當初羊的其它人與中也無形中心有了隔閡的理由很接近──就是不僅是能力上的差距，與性格上不是一路人、觀看世界的觀點截然不同而無法互相理解這件事情才是主因，簡單來說就是凡人與英雄間能力到思想間的遙遠距離導致的問題，而柚杏很顯然就是那個相較之下平庸而跟不上英雄腳步的凡人，太宰也只要說出這種程度的言詞來勸說就足夠了。

　　況且太宰也知道學園中那些柚杏白瀨等人和少女中也不合的隱約傳聞不僅僅是傳聞，而是確實的事實，這種情況下，已經習慣背靠著少女中也的光環享受狐假虎威的便利的柚杏等人表面上不說，但心底對於已經漸行漸遠的關係不可能不焦急──而就更可能有病急亂投醫的心理狀態，太宰只要給出的理由不是那麼離譜，相信柚杏就算不那麼篤定也會打算賭一把試試看。

　　「而且，太宰學姊那邊妳不用擔心──真的不行的話，把我推出去就行了。畢竟柚杏學姊會去保護芥川同學都是因為我的請託，我也不打算因此讓柚杏學姊蒙受不必要的損失。」

　　柚杏明顯動搖了，原先開始努力去掰太宰手指的動作漸漸停了下來，而為了讓柚杏徹底下定決心，太宰擺出情真意切似的真誠關懷般的臉孔，補上了最後一擊──先不說他其實不怕少女太宰找上門，其實只要柚杏順利把少女中也牽扯近其中，以這個世界裡少女中也和少女太宰和太宰與中也同樣不對盤的性格，少女中也的仇恨肯定能拉得非常穩，至少會到讓少女太宰忽略像柚杏這樣子無法惹起她興趣的小角色的程度，根本不用擔心仇恨轉移的問題，太宰也是知道柚杏有欺軟怕硬又膽小怕事的一面，才補充了這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