澤葉居

２

　　太宰最後也仍是沒選擇老老實實拿著斧頭去砍樹並可憐巴巴地把從附近拔起來的草編成繩子後試圖把那些木頭給綁起來、製作成一點也不可靠的臨時木筏來使用，而是花了幾秒頹廢後，他仍是選擇了打起精神開始幹正事──不過不是真的把自己當成來體驗野外求生般開始以長期居留為前提收集物資，而是打算先探索過一遍他降落的島嶼再說。

　　這個島嶼的地形是以拼布般的方式將幾種完全不同的地貌不自然地縫合起來的奇怪小島，島嶼本身並不算大，但太宰卻留意到他體感上似乎沒花太多時間，但天色卻已經迅速地漸漸轉暗。

　　……就和系統說的一樣，這個世界雖然有日夜交替和四季輪迴，但時間流速與正常的世界相比卻不正常嗎？而且還有一件比較異常的事情──

　　太宰垂下眼簾，輕觸了下傳來飢餓訊息的腹部，眼中有深思般的神色──或許是心思過重導致於他總容易忽略身體物質上的需求，他其實是不太容易感到飢餓、口腹之慾也不算重，他常常忙碌於手邊正集中注意力要做的事情直到腹中餓到隱隱有些絞痛感才會注意到自己需要進食了，像這樣這麼快就像身體傳來鮮明的強烈飢餓感的狀態並不正常。

　　說起來，系統似乎給這個包含三個子世界的永恆領域另一個稱呼是『飢荒』的世界，看來這也是世界規則導致的變化吧？

　　太宰心中忖度著，但腳下的動作卻不慢，他很快就找到了他在最開始發現這個島嶼早在他來之前就有人活動過的痕跡後想找到的地方──有著簡單的野外生活基礎物品的一個迷你基地。

　　──看基地的樣子，十之八九在這個世界的不是敦君吧？

　　太宰看了眼用簡易材料粗糙但確實架起來的帳篷，以及以當初他接受港黑訓練時自己也學著怎麼弄過的石頭營火堆的樣式，很簡單地就做出了推斷。

　　太宰從系統那兒知道了每個世界的時間流速不同，再加上太宰穿越在不同夢境任務世界後也過了不少時間也不知道對系統來說這兩者間時間的比例是怎麼換算的──系統是說太宰在與他定結契約後，由於太宰的心願是重整並改寫世界，他現實世界的時間是被停止的，他不管做多久任務對現實來說可能都只是連一秒都不到的一瞬，而對其他夢境世界的心願者來說也是如此，他們的夢與現實會以無縫銜接的方式進行切換，也就只有人間失格的持有者會是本身智慧與觀察力超過一個限度的人才會察覺到些許異樣。

　　但就算是如此，永恆領域也同樣是半個夢境世界，但是自從太宰接到那三人失蹤的消息後現實中已經過了很長一段時間、長到三個人的喪禮和衣冠塚都辦了的程度，而期間在異世界的三人意識來說他們已經待了多久這點卻在還不明兩時間流速比例的太宰來說也一時難以判斷──只是現在看著完備到不像是單純過了短短時間的營地，他還是不由得陷入了沉默。

　　先前太宰也說了有一個粗糙的自製帳篷，帳篷的皮是用很像是經過一定程度處裡的魚皮般滑膩觸感，而除此之外還有一個用相同的皮布做成的像是遮雨棚般的棚子，棚子下是用石頭打磨出來的簡單鍋碗瓢盆──看這個石碗的存在，除非這個世界可以撿到類似的東西，不然太宰覺得這個營地屬於芥川的機率很低，是有辦法利用重力讓自己的手指變成能輕易碾碎石塊、給石頭塑形的中也的可能性更大。

　　而幾個曬量架上掛著風乾的魚的風乾程度也不像是短短幾天內能曬量好的（當然不排除永恆世界在這方便的物理法則與現實世界不同的可能性），甚至還能看到幾個架子上掛的幾件像是開了洞的被單、疑似自製衣物的布料晾著──如果是才來幾天的話，就算最愛惜衣物的敦也不至於會琢磨著自製衣服以保存原先衣物，更不用說是中也了，只可能是他們來這裡的時間不短了，或者是遭受什麼意外情況導致衣服破損到不能穿了才會開始考慮這種事情。

　　而比起這些，讓太宰稍微有些驚訝的是不知道是因為覺得古怪還是如何，中也（暫定）選營地的位置是在他看過系統提供的製作圖紙上成品示意圖的海洋之椅附近──太宰其實進入世界前多少對於書會大概率把他送到海難世界是有所預料的，畢竟看資料中可以知道唯一一個有不須找材料組裝的子世界穿越成品的就只有海難世界了，即使這個成品只能單向穿越到巨人國世界，但也代表了如果要三個世界都去過一遍的話，開局選海難世界是效率最高的選擇。

　　但太宰也實在沒想到系統一送就把他送到了中也來這裡後建起的營地所在的小島，而且個營地還正好就緊挨著海洋之椅──就算之前做任務時他拿資料來換幸運加成也沒有過這麼刻意的湊巧，都讓他有些驚訝了。

　　不過──嗯～原來如此，中也不知道這玩意兒的用途所以拿來當便利的儲物箱使用啊～怪不得～這也說得通了。

　　太宰稍微查看了一下海洋之椅，發現被塞到裡面的那套他熟悉但因為不當的清洗而有點發皺的衣物被折好疊著放在裡面，同時還看到裡面被塞了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頓時挑挑眉，倒是理解了以中也的思路來說為什麼選擇建營地在這裡──除了有以他的直覺也能猜到這個地方有這樣明顯人工的產物很不尋常，即使不清楚用途也知道是很重要或關鍵的東西而打算放在視野可及之處之外，大概也就是這樣可以省做一個木箱費的功夫這樣現實的理由吧。

　　既然確定了這是中也現在正在使用的營地（螢火堆裡還有很顯然盡情使用過留下的新鮮餘燼），即使在島上晃了一圈也沒看到中也本人，但本來可以操縱重力騰空飛行的中也就算不用船也能在島嶼間來去自如，既然來這裡時身上的東西都放定在這裡是肯定會回來的，太宰倒也不著急──甚至有些高興自己有個可以守株待兔的地方蹲著，不用真的砍樹造船地到處找人，於是他就慢悠悠地留在了營地，並翻出了中也儲存的部分木材開始準備度夜。

　　永恆領域的規則是晚上必須待在有光亮的地方度過，不然就會被潛藏在黑暗中的某個存在所襲擊──這是系統給太宰的資料中強調的規則之一，太宰雖然好奇到底是怎麼樣的襲擊，但他暫時沒有那個必要刻意去做死來探明這點，於是也沒打算故意摸黑來接觸一下黑暗中的神祕存在。

　　「誰在那──太宰！？你這傢伙怎麼也跑到這裡來了！？還有那不是我種的玉米嗎！！」

　　才剛入夜，慢悠悠地在用火柴點燃的營火並串起在附近地面上採到的玉米烤（天知道為什麼這樣一個海島、還是不科學地在低地面上能長出玉米，總之太宰姑且當作是永恆領域特色不去深究了），烤到一半太宰遠遠就聽到中也那中氣十足的怒喝聲，同時一個熟悉的亮色頭髮青年從天而降，一把搶過他已經烤得差不多的玉米。

　　被搶走玉米這件事情太宰倒是沒有生氣──不過不是因為久別重逢的喜悅或多個任務世界的磨練下來而讓他變得心胸寬大，而是當他一看清楚中也現在的著裝打扮就噴笑了，笑得顧不得小心眼地計較中也居然敢搶他口糧。

　　「哈哈哈哈──中也你這是什麼打扮啊？」

　　只見與太宰同齡卻不僅臉孔還是身材都宛如停滯在少年時期般矯健卻不壯碩的中也一反他在黑手黨身居高位後總是一身被專人設計過的莊重中不失時髦的西裝打扮，他除了頭頂他只要外出就死也不會隨便摘下、曾屬於蘭堂的帽子以外，就只有腰間為了一條用棕櫚葉編成的草裙，還有腳上編了一雙草鞋，除此之外沒再有別件衣物了──這樣野人般的打扮太宰就算在中也穿著最隨便的初見時期都完全沒見過，也知道對中也來說這是不體面到絕不願意被他人、特別是太宰看見的邋遢打扮，再加上他現在背後拎著一串顯然是剛被他抓捕到、尾巴還很有精神地在他背後亂拍的魚，手上還拎著一支玉米棒，而可能是因應入夜需要光源才安全的規則，他頭頂上用繩子還綁了一個玻璃瓶裝的發光海生生物，這造型簡直絕了！太宰一看笑意就只不住地湧了上來。

　　「笑屁笑啊！！你這麼久沒見、一見面就這樣是討打嗎！？」

　　中也被笑得有點惱羞成怒地罵了一句，威嚇地要揚起拳頭，但反應過來他現在手上握著一點也沒有氣勢的烤玉米之後，他的表情扭曲了一瞬，氣勢也瞬間削弱大半──但可能不知多久的野外求生讓他比以前更加愛惜食物，他沒有像以前那樣氣起來手上拿著的東西不管是什麼都隨手一扔過來就要和太宰打鬧，而是看了下香氣四溢的玉米棒忍了又忍，又不想扔掉另一隻手上那一串活魚，最後他選擇沒好氣地把玉米扔回太宰這邊，然後臭著一張臉在他身邊坐下。

　　「當然沒有這回事，抱歉抱歉～就是你現在的打扮太出乎我預料了。」

　　太宰一把接住扔回的玉米，也見好就收，沒有真的笑到中也真的氣到打算和他單挑，他勉強止住笑意。然後望向中也，表情難得的柔和下來，說出以前覺得肉麻、就算撕爛嘴也不肯和中也說出類似的話而幾乎沒說過的發言：

　　「不過──能再見到你我真的很高興，搭檔，你活著真是太好了。」

　　大概也是不習慣，中也聽得不自在地扭了扭身體、甚至搓了下手臂上冒出來的雞皮疙瘩，但可能久別之後他原先也以為是再也不見的別離，再見到熟人、還是孽緣般相識多年的前搭檔他確實也有和太宰類似的感慨產生，他居然也沒有怒罵噁心還是以挖苦回應太宰，而是有些不自在地壓了壓帽沿後，臉上卻也沒忍住勾起嘴角，說道：

　　「我也是──雖然我也不太想你這傢伙也來到這種鬼地方，但能活著再見面我也挺開心的。」

　　說著，兩人默契地抬起空著的那隻手輕輕用握拳的拳頭對碰了一下，氣氛也少了幾分剛見面時的劍拔弩張、也少了有段時間沒相見後再見面時一瞬間產生的生疏感，兩人彷彿不曾別離過般恢復了往常的默契氛圍，彼此也都放鬆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