澤葉居

快結束了，加油！

７

　　而太宰也略有些驚訝，不過他驚訝的點在於和直接一條草裙應付的中也、與衣服早就破到和當初他被趕出孤兒院時那身破舊到袖口都磨損到布料都有點爛掉的衣著相差無幾的敦不同，芥川一身除了設計復古點以外和他來之前習慣的黑大衣搭白襯衫的穿著相差無幾的禮服，禮服非常嶄新，甚至在袖口還有還挺講究的金線繡紋，他的樣貌本來太宰看著就很像古典西洋人偶那樣筆畫深刻到即使色彩單調也仍讓人感覺鮮明的臉孔線條，穿著這樣一身有點時代錯誤的男士禮服看起來真的是合襯到讓人不由得懷疑他是否是這裡土生土長的貴族少年般自然透著與衣著相符的優雅與矜貴──雖然太宰透過資料早就知道哈姆雷特世界的特質肯定能讓借穿不至於像另外兩人那樣因為生活條件有限而穿著習慣有漸漸往野人化的變化，但芥川這身打扮之精細也還是略超出太宰的預料範疇。

　　看來芥川是比起和服更適合穿這類衣服的類型呢，這點上倒是和小銀相反──小銀是氣質和纖細柔弱的五官線條比起這類衣服，其實更適合和服的類型，明明兩人是兄妹五官樣貌也有幾分相似，但印象卻全然不同這點還挺有意思的。

　　太宰心底琢磨著，但看敦顯然對於同樣是掉落在異世界但芥川和自己的境遇落差之大到讓他震撼到無法言語的模樣，而芥川則是像是完全沒注意到敦嘴巴微張的模樣（不然以他兩的關係他肯定會開口嘲諷）、而是看起來正努力在想要怎麼開口來和久別重逢的太宰打招呼但卻一時想不到適合台詞而僵住般的芥川，他想了想仍是掛起笑容來打了招呼，打破了沉默：

　　「呀、芥川──好久不見，看來你過得不錯。」

　　「──太宰先生。」

　　而這時芥川也像終於回過神那樣，他輕聲低低地喚了一聲，沒說好久不見，不過太宰從他眼瞳中透著和當初的敦一樣有疑似懷疑自己在夢中般的幾分恍惚與朦朧，倒也猜到可能芥川此時有些奇妙的低聲回復比起是回應他的招呼，或許是更像是怕自己太大聲會驚擾到自己而夢醒、眼前的人霎時就會當著自己的面消失般的呢喃自語，心下無奈，不過芥川沒和敦一樣撲上來大哭這點確實讓他心底鬆了口氣──雖然這本來就不像是芥川的行事作風，但就算是他突然被丟到全然陌生的異世界、還極有可能一輩子都回不去的情況下，想必情緒和心態也會受到很大的影響，就連中也和太宰剛見面時也願意坦率說句以往和太宰一樣是撕爛嘴也不會對搭檔說出口的『見到你很高興』這種話了，更不用說是本來就對太宰情感複雜但總體來說算十分在意太宰的芥川了，情緒激動之下會有一些反常的舉動也並非不可能。

　　太宰笑了笑，正要說些什麼，就聽到身邊傳來一聲咕嚕的鳴響，太宰和芥川的視線不約而同的往敦那邊那邊望去，而可能也沒料到自己丟臉地在這種時候發出肚子餓的聲音的敦臉都尷尬得紅了，而芥川的眼神也從彷彿覺得不真實般又像是沒回過神來略帶茫然的目光在終於注意到敦後迅速地轉為誰都看得清楚的嫌棄，他用挑剔而又不爽的眼神打量了一下敦有失體面的衣著，像是十分不悅般地說道：

　　「終於能夢見太宰先生是好事，但為什麼人虎這傢伙也出現在夢裡了──而且還是這樣子上不了台面的模樣，就算在下手中拿著料理，也沒有必要讓夢裡也出現一個要乞討食物、穿著破爛的乞丐這種多餘的角色登場。」

　　「芥川你搞清楚！這又不是你做的夢！！還有誰是乞丐了！？一見面你就是這種失禮的發言你是想打架嗎！？」

　　也不知道說是被太宰欽點為未來新雙黑的組合和已經差不多解散的前雙黑組合還是有相似之處的，在異界重逢後太宰第一句話就是對中也的打扮大肆嘲笑、芥川對敦的第一句話就是針對他破舊打扮的挖苦，而敦也和中也一樣氣到面色不善地準備如果搭檔再有不識相發言就要開打，太宰看一向敦厚的敦面對自己搭檔的氣人發言一反常態已經把袖子撸起來了、而怎麼看芥川也是絕不會像他一樣軟化態度用『很高興再見到你』這樣的話轉換氣氛的，頓時無語的心情蓋過久別重逢的感動，讓他扶了下額頭望了下天。

　　「敦君，你忘了我你答應過我什麼了？還有芥川，敦君說得沒錯，你現在確實不是在做夢──詳情要說明比較花時間，不只是敦君，我也有點餓了，要不要找個地方坐下並先吃點東西再說？」

　　太宰覺得自己之前提出的讓敦別和芥川吵架的要求實在是過於有先見之明了，雖然真吵起來太宰也不太會去管，但實在是太久耳邊沒這麼吵鬧過了、如果兩人真吵起來他一下子有點適應不來，於是他先是略有些無奈地出聲制止了握緊了拳頭、看起來虎爪已經蠢蠢欲動的敦，並微笑著對芥川說道。

　　芥川原先盯著敦時身上的衣物已經開始微微地無風揚動、也是一副準備要打架的模樣，但聽到注意到這點的太宰故意說的一句『我也餓了』的發言後他怔了一下，和中也同樣也知道其實太宰並不注重口腹之慾、且對飢餓的忍耐度頗高而經常快餓昏了才讓人察覺到他對食物需求的芥川顯然誤以為了太宰是真的餓到受不了才開口說這樣的話的，立即重視了起來，拋開了和久違的搭檔兩人比試一下的意圖，他一臉嚴肅與鄭重地說道：

　　「太宰先生來這裡一定是無視了許多瑣事並花費了大量時間才來的，沒考慮到太宰先生的狀態是在下疏忽了──請跟我來。」

　　說著，雖然說完後芥川向敦丟了一個『你到底會不會照顧人』的責備眼神，但他可能也注意到了太宰不希望兩人一見面就大打出手的意願，來到異世界獨自生存不僅是敦成長了許多，芥川似乎也有所成長──至少太宰覺得現在的芥川比起來之前更加獨立成熟了些，或許是異世界生存的艱難與挫折讓他的心性受到了磨練的緣故，他的表現與氣質更加沉穩了，至少這次他沒有把眼神想表達的那些說出來肯定敦會和他吵起來的話直接講出來、讓兩人間的爭執誤了對他來說優先順序更高的其他事情。

　　而敦如果不是他人挑釁，以敦的性格其實不太會沒事找事地找人麻煩，太宰剛才提醒了一聲、而芥川之後也沒再繼續說些讓他理智燃燒的發言，他也不會故意去激芥川那邊的火氣，雖然看懂了芥川的眼神後他似乎有點火大，但他也沒懷疑太宰說自己餓了的事情──姑且不論在原先的世界，來到飢荒世界後太宰對於飢餓的感受就變得和普通人差不多了，敦本來因為年幼時挨餓的事情而特別重視吃飯的事，即使他不像芥川和中也那樣清楚太宰曾有過輕度厭食的狀態，但把吃飽喝足當成人生頭等大事的他也和芥川選擇了先休戰，並沒有因此就跳起來要和芥川決鬥。

　　芥川帶他們回去的地方是在這個世界裡他購置的房產──太宰由於來這個世界前看過系統給的每個子世界的基本資料，大概預料到了這點而不太意外，不如說假使芥川在這裡混了一年多卻連個弄到像樣的住處的能耐都沒有，太宰反而會感到很失望。

　　但什麼也不清楚、只聽太宰說明過必要的事情的敦，卻很顯然對於自己在野外求生到衣服越來越接近破布的時候芥川卻穿新衣買宅邸的事實大受震撼，特別是芥川把從商店買來的無花果派端出來時，可能是強烈感覺到同樣是被扔到異世界但兩個人間遭遇的巨大反差，他臉上的表情異常複雜。

　　「沒有料到需要招待他人，只買了這個派，也不知道合不合太宰先生您的胃口，但還請您先墊墊肚子。」

　　但芥川也沒管到底敦的心情複雜不複雜，他無視了敦並略帶歉意地對太宰說著，就拿著櫥櫃中取出來的金屬餐刀俐落地將散發著溫暖香氣的火龍果派切成三份──最大分的那半他毫不猶豫地放到了太宰面前，而剩下的一半芥川用很勉強地表情切了只比拇指蓋大一點的部分並分給了敦，這樣不平衡到了極點的分配讓原先應該也沒打算抱怨的敦沒忍住吐槽了起來：

　　「我做為一個吃白食的照理來說也不應該抱怨，這樣的分法也太不公平了吧！？芥川我知道你不喜歡我，但也不至於偏心成這個樣子吧！？你以為我的胃只和麻雀一樣大、所以這點就夠讓我吃飽嗎？」

　　「少囉嗦，都知道自己是吃白食的你就老實點接受這種分配──再抱怨我就把你扔出去！」

　　芥川不太耐煩地說著，冷冷地朝敦斜去一眼──敦緊抓著叉子看起來就要跳起來，最後還是太宰又一次提醒了敦過後，重新分配了派才算把這個小風波給度過了。當然最主要是就算最大塊的給太宰，太宰吃不完也是浪費，不如公平點地均分來平息事端。

　　而接下來的談話不時這樣因為奇怪的細節而兩個人又差點吵起來了無數次，到了最後太宰也終於放棄了調停或是期待一下兩人能夠和平共處超過十分鐘這樣過於不切實際的願望，乾脆讓那兩個人要吵就吵、反正他卡在兩人真的要都捲起袖管打起來之前再把話題扯回正題上就是了──但可能是隨著和敦之間的有活力過頭的拌嘴數次之後，芥川原先以為看到兩人是在作夢的不真實感也隨著這樣的爭執吵鬧而隨之消散，他也不算完全不清楚事情輕重緩急的性格，也漸漸不再和敦吵架而是也開始將注意力集中在他需要獲取的訊息上，一開頭非常不順暢但到後面談話反而順利了些。

　　「──所以和天人五衰間的爭鬥都已經落幕了，所以太宰先生才過來這裡把我們給帶回去了，是嗎？」

　　輕輕吐出一口濁氣，芥川微微垂下眼簾，露出幾分思索的模樣，不過和中也多少猜到這個可能性而沒什麼特別的反應、以及敦鬆了口氣的狀態不同，芥川聽到這個告知後似乎反而心情不是很好，表情有些沉凝，沉默了片刻才低聲說道：

　　「沒想到因為那次意外，按照太宰先生計畫應該派上用場的在下在中途就離席了──雖然並非本意，但在下因此成了這場戰爭中的逃兵這點確實讓人不恥，在下深感慚愧。」

　　大概挺在意自己原先被太宰吩咐要與敦一起按照他的計劃去對抗敵人、結果他們兩人因為意外而沒到關鍵時刻就一起連同那時候也在場的中也一起穿越的事情，也對於自己沒能派上用場就沒用地退場這點感到悔恨，或許本來芥川寄盼著自己能藉由這次太宰寄予厚望的安排而終於能獲得一直以來想要的徹底認可，芥川的表情與他話語中所流漏的懊悔並沒有半分虛假，反而弄得就連同樣也算逃兵的敦也稍微尷尬了起來，情緒也顯然低落了下來。

　　「雖然確實你們三人的失蹤造成了一點困擾，但如果就只是這樣子就沒有備用的可行計畫的話，我也就不是『太宰治』了──而且某方面來說，當初你們三人的失蹤現在看來正好，至少戰力保存了下來，假使我那邊沒有順利達成最佳的結局的話，在異世界而被留存的你們的戰力此時就能夠派上用場，你們也不用對於中途被迫退場的事情太過在意。」

　　太宰看他們是真的在意這件事情，他也就沒有說些虛言安慰並把事情帶過去就算了，而是以客觀的態度冷靜地說著──當時三個主要戰力的失蹤不可否認地確實給太宰帶來了一些麻煩，雖然就和他說的一樣，沒有個好些備用方案來應對這樣的可能性、他就不是有能耐在港黑以最年輕的年紀就混到幹部之位的太宰治了，他也沒有被打亂了陣腳與安排，要不是費奧多爾作弊的方式太犯規、直接把太宰這邊的人行動骰子都鎖定在注定大失敗的狀態下，其實就算少了這三人會有點頭疼、但太宰未必不能達成他理想中最好的結果。

　　但太宰在那個以慘勝的方式落幕的未改寫現實結局發生後，他卻由衷慶幸著他們三人都被扔到異世界，這樣至少無論命運重歸正軌而改寫了局面後被修正命運的其他人結果會是如何、被太宰從異世界撈回來的這三個人都肯定都會存活──這對原先原以為自己幾乎失去了所有同伴的太宰來說，這就是莫大的安慰了。

　　況且本來他們三人的穿越都是特異點引發的意外而非刻意避戰，而且太宰本來就沒有因為這點而要責怪他們之中的誰的意思，於是他說完後看著兩人都不約而同情緒消沉地垂下頭，太宰話鋒一轉，稍稍寬慰了一句：

　　「至少你們在離開戰場前已經把能做到的事情都完美達成了，光是這點我就認為不管是誰都沒辦法去責備你們──而且比起已經成了定局的事情，不如好好想想事後怎麼樣補救，回去之後你們可都要好好用心去做被吩咐的事情啊，橫濱亂成一團，為了我們所在的城市每個人可是都要出一份力去修復因為我們與敵人的爭鬥而變得殘破的它，你們與其為了這件事情而後悔不已，不如好好想想回去之後該怎麼努力盡自己的一份力量。」

　　說是安慰，不如說是太宰轉移了他們兩人思考的問題焦點，而這次兩人也沒有誰有異議，都默默地點頭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