澤葉居

和預料的一樣，這一篇的接續十分不順，我才不會告訴你們這已經是第三版的稿了呢，雖然還不是完全滿意，但是也還成，就這樣定稿了。

１１

　　「話是這麼說沒錯……只是之前也沒怎麼說這方面的話題，門哥哥你突然這麼說，是開始覺得我礙事，所以才想把我給趕回家嗎？」

　　大概是即使沒有讀心、也敏銳的從門的話語裡聽出這一層意思，奈奈西便直接的問了出來，語氣稍微有些受傷，仔細觀察門的神色，表情也露出了一點可憐兮兮的樣子──門自己小時候做錯了事或是想要什麼比較貴的東西時候，通常都會擺出這張臉來看著父母，所以這個表情他十分熟悉。

　　門小時候的時候由於看得到數值，知道這招對還不熟也還沒對他心生厭惡、或者是性格比較溫和好說話的人來說特別有用，而就算是朝夕相處的父母也有一定的機率會心軟，但卻也是第一次被『自己』這麼盯著、感受了一把曾被自己這樣看的人的感覺──特別是在察覺到現在對自己而言、奈奈西已經像是『他人』而非『自身』了，這樣裝可憐的凝視對他而言就不是完全沒有效果了，哪怕知道裡面真實情緒的成分估計不會太多，門還是把原先到嘴打算乾脆而無情地說出來的『就是這樣』給嚥了回去，再加上現在可能外表模擬、假裝了『門哥哥』太久，哥哥模式就自動啟動了，改用比較溫和而有耐心的態度說道：

　　「也不是這樣子，只是可能過陣子事情會比較多一點，我可能不太有精力分神去照顧你。如果你像剛來那樣總待在家裡也就算了，現在你又要打工又要去交朋友的，總是在我沒辦法顧及到的地方走動，我也會擔心你會在我沒注意到的時候的狀況。」

　　說了些安撫的話，但即使因為奈奈西的表情而語氣稍微放軟了一些、依舊沒打算改變主意的門頓了一下後，接著說道：

　　「而且不說這個，你在這裡也待了幾個月了，你爸媽他們一直都很擔心你哦。你也知道的吧，他們一直希望你能再回學校去上學，就算原來的學校裡的朋友都不希望你回去，阿姨他們在當初我帶你過來之前也說過了，如果你不想再待在那邊上學的話，你可以轉學到其他學校去，到時候不管是交朋友還是其他的都可以在新的地方重新開始──就像你現在也順利的這附近街道上交到朋友了，那我想就算你再去其他學校、在新環境的情況應該也沒問題了，所以我才認為差不多也可以讓你結束休養、回真白鎮那裡去了。」

　　門說這些話其實也是事實，要不是原先他帶走奈奈西就是有自己的私心、而不是真的純粹是個好心表哥為了在學校裡受創而拒絕上學的可憐表弟好才把他帶過來休養身心的，在當初奈奈西有恢復精神的樣子、開始到外面到處交朋友時他就該談這個問題了，而不是等到今天突然發現自己心態上不自覺有了變化、才對奈奈西說起這件事來。

　　「……真的不能繼續留下來嗎？」

　　大概是門的話合情合理，奈奈西倒也沒有像個不懂事的小孩那樣任性鬧著說不想回去，只是想更進一步確認一般的望著門問了一句。

　　「嗯，畢竟已經沒有那個必要了吧？」

　　知道他們都是對他人強勢態度下的要求沒辦法、比起抗爭來說會選擇接納並遵從的類型，門語氣柔和、卻難得透出一點不容拒絕的強硬，這麼回答著奈奈西似乎還有幾分戀戀不捨般的問題。

　　大概也看得出門這次是真的打算把自己送回家，奈奈西也沒有繼續爭辯，只是像是思考什麼一般垂眼沉默了幾秒，接著像是下定決心一般點了下頭，他才又抬眼看向門開口說道：

　　「那我知道了。不過，這件事情我想親自打電話和爸爸媽媽說，然後因為還有打工那邊的事情、和朋友道別也需要一點時間，所以我想等到下禮拜在準備去上學的事情，可以嗎？」

　　「嗯，沒問題。難得交到了朋友、都要離開了就好好的和他們道別吧。打工那邊如果遇到麻煩的話就來找哥哥，我在去和那邊溝通。」

　　看見奈奈西點頭、表情也不像是不情願或是隨意敷衍，是認真的聽了進去並做出決定的樣子，門鬆了口氣，只是大概也是養過了一段時間，即使是他自己決定的，但突然要分離，他卻同時也有幾分像是不捨的情緒在心底浮現，所以聽見奈奈西附加的條件，門也沒有猶豫，就痛快的答應了。

　　反正他也不差這幾天的時間，況且雖然說當初奈奈西來時也沒帶多少行李、除了幾件制服外就是替換內衣還有幾台很古老的黑白遊戲機，但住了一段時間，有些衣服送洗之後還沒送回來、還多了幾件新買的衣服要讓他帶回去，奈奈西自己又買了一堆遊戲和遊戲機、在公寓裡擺得到處都是，要收拾起來也很費工夫，也不可能明天一天都收拾完畢、並把奈奈西和行李一起打包回真白鎮的，所以稍微寬限幾天，門也不會太介意──只是到了說好的時間奈奈西還打算賴皮的話，他也不會再心軟、會直接趕人回家的。

　　「嗯，我知道的！哥哥放心吧，今天晚上也晚了、爸媽大概也都睡了，我明天早上再打電話，今天就晚安囉！」

　　大概是問題解決了，也輕鬆下來的奈奈西露出了一個笑臉，說完之後，看上去又開始犯困似的打了個呵欠，然後閉上眼準備睡覺了。

　　門對此也沒有意見，心上掛著的事情解決後，他也和奈奈西一樣開始想睡了，只不過入睡前他看著奈奈西閉著眼沉睡的臉孔幾秒，看到奈奈西臉上完全沒有別離應有的感傷或不捨眷戀、和平時一樣沒有多少變化的睡臉，即使知道他們就是這樣一旦做了決定、就不會在心不甘情不願的癡纏猶豫的性格，但多少還是有一點不自滋味。

　　也不再多挽留一下……好歹也養了幾個月呢。

　　門不由得伸手戳了戳奈奈西的額頭，奈奈西應該是沒熟睡、但大概是困了，也沒有睜開眼來看門為什麼突然戳他，只是稍微縮了下，調整了姿勢之後又繼續睡了。門也沒非得戳到奈奈西睜眼為止，只是也稍微打了個呵欠，闔上眼準備就寢了。

※

　　隔天又是一天沒打工的休假，奈奈西就睡得晚一點了，等醒來時第一個看到的便是已經熟悉到習以為常的枕頭──於是他也就知道了大概又是他挽起一步了。他揉著眼從床上坐起來一看，果然門已經不在房間裡了，大概是先一步起床去管理室了。

　　大概是昨天下午下了一場直到今天清晨才終於結束的大雨的緣故，即使還是夏天，但空氣卻比前幾天清涼舒適多了，這點更加深了奈奈西想睡回籠覺的困倦感，但即使腦袋還有點朦朧，但隱約還記得今天有事要去做的他在床上翻滾了一下，還是老老實實的起床，在半夢半醒間慢慢換了身外出衣，然後離開了臥室。

　　大概是昨晚入睡前的談話、以及睡得稍微有點晚了，奈奈西即使都換好衣服之後腦袋也還沒有恢復正常運轉，直到出了房門、看到客廳上Ｐｏｔｅｔｅ正甩著尾巴翻看報紙、而藍正坐在一邊托著腮凝視著電視畫面──大概是昨天晚餐時看了之後對電視節目有了興趣，今早起來她也開了電視來看──的景象，這才想了起來家裡還有兩位住客。

　　「早安，Ｐｏｔｅｔｅ小姐、藍小姐，昨天妳們兩個睡得還習慣嗎？」

　　既然看到了，哪怕知道自己一頭短髮亂翹、儀容還沒修飾得整整齊齊的，但奈奈西還是出聲打了招呼，而不是悶不吭聲的直接去浴室那裡洗臉刷牙、對著鏡子順一順睡亂的頭髮。

　　「早上‧好！藍、睡得很好！被子、非常軟！很舒服！」

　　這是藍精神奕奕的回答，而Ｐｏｔｅｔｅ的回答就比較隨興了：

　　「喲～早啊。說起來，這句問候你那個門哥哥早上起來看見我們兩個時也問了一次，如果說昨天我還有點不太相信你和那個長得挺俊的小哥是同個人，但現在我不信都不行了──你們連問這句話的語調都差不多。」

　　這麼說著，大概是報紙看得差不多了，Ｐｏｔｅｔｅ隨手把報紙掃到一邊，似乎猶豫了一下，但假咳一聲之後，對著奈奈西問道：

　　「對了……那個啊，我昨天晚上、上廁所路過你們房間門那邊，聽到了一點談話，你真的打算回老家了？我還以為你一定會堅持拒絕到底，聽你昨天說的那堆話，你不像現在離開這兒也無所謂的樣子。」

　　「啊、這件事你聽到了啊。畢竟門哥哥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啊，如果沒有適合的理由，我堅持下去的話反而很奇怪吧？而且我說要回老家，但也沒說回去之後就不再回來了啊！」

　　奈奈西有點意外的眨了下眼，但也沒太介意──畢竟當初選擇找藍以及附帶的Ｐｏｔｅｔｅ傾訴秘密，就是希望他之後不致於有些不好對不知內情的人討論的事情發生時、可以有個說話的對象，而且他也不認為這是什麼需要隱瞞的事情，他便爽快的回答了Ｐｏｔｅｔｅ的疑問。

　　「……什麼意思？」

　　對於奈奈西的回答感到有幾分訝異，Ｐｏｔｅｔｅ問著，但奈奈西沒有馬上回答──被這麼一問而想起現在他需要做的事情中最要緊的事情後，他已經開始打電話回家裡去了，準備先解決掉這件事情了。

　　關於回去讀書的事情，奈奈西在昨晚有了決定跟想法之後，就打算速戰速決──要是拖得太晚，讓門以為他忘記了沒去處理，而先他一步打電話回家、把事情決定的話就麻煩了，所以他得趁著事情還有操作空間先把這件事情處理比較好。

　　因此此時想了起來，他也不急著去浴室整理儀容了，就在沙發上坐下，打開ＢｉｔＰｈｏｎｅ的電話功能，撥了家裡的電話。

　　『喂──這裡是七七家，請問是哪位？』

　　大概是心情不錯，電話裡媽媽的聲音比上次聽起來更輕快了些，讓奈奈西也不由得露出笑容，語氣開朗的回答道：

　　「是我～媽媽！我昨天晚上和門哥哥談過了，我決定要回去上學了！所以特地打電話跟媽媽你們說一聲！」

　　『咦！？真的嗎？可是，四君你已經完全不要緊了嗎？這麼突然就做了決定，沒有因為誰說了什麼才勉強自己吧？』

　　大概是奈奈西說得突然，才剛接電話就把打電話過去的來意直接說了，他母親似乎一時反應不過來，雖然聽了之後是有些驚喜般的問了一句，但可能是馬上想起他很容易受周圍人影響、因為他人強硬要求而屈服的性格，她馬上又略帶擔憂的問著。

　　「嗯，沒事啦！這不是其他人的建議，是我自己的決定！不過可以的話，我想在這邊的學校上學，因為這裡有我來到這裡後認識的朋友，我不想和他們斷了聯繫──這樣子可以嗎？」

　　為了讓電話對面的媽媽放心，奈奈西信誓旦旦的保證著──這句話某方面來說也不算錯，雖然是門提議的，但門本來就是另一個未來的自己，所以這麼說也並不是撒謊──，然後他就提出了他昨天說要自己打電話聯絡的主要原因，也就是搶先門一步和父母提出想轉校、並且指定要轉到哪裡去的事情。

　　就和門說的一樣，大概是真的擔心他的狀態，哪怕原本因為他的性格、他父母是計畫除非他大學考到外地去、在這之前都讓他在父母可以隨時看照的本地就學，在他開始拒絕上學而繭居在家後，知道他原本就讀的學校發生的事情後，他父母雖然主要是勸他回原本的學校讀書，但看他狀況似乎比他們以為的還要糟糕，擔憂之下也曾經試著和他提過讓他轉學到外地學校去的事情──只是十四歲時的他那時候雖然自己沒有自覺，但其實也不是完全沒受到集體被絕交的影響，因為那樣的打擊多少有點消沉，聽了也只是乖乖的說了『我會考慮』、然後就繼續沉浸在遊戲的世界裡逃避現實。

　　就這樣逃避現實的翹課了差不多半個多月、就在父母的憂慮就快到達爆發的臨界點前，門就彷彿時機算準一般閃亮登場，然後之後的事情應該也都知道了──身為『表哥』的門在和父母一番談話之後、成功說服並安撫了那時已經開始有點焦慮不安的父母，之後便把他從老家帶到這裡來，過上了名為『休養』而實為正大光明的進行家裡蹲生活的日子，原先提過的『轉校』這件事自然就不了了之。

　　而且奈奈西也想過了，雖然很不情願再重新上一次長達好幾年、充滿了各種考試與作業的學校生活，但既然他都重生回這個年紀了、日後也打算再次回管理室做這個他熟悉而且志願的工作的話，哪怕他其實專業水平已經足夠了、但是相應的學歷還是必要的──好歹也是個隸屬於政府的機關，要去那裡頭上班除了本身的能耐、學歷也是會被重視的要點之一，所以回去上學這件事還真的是他逃不了的必要事項。哪怕他今生不再去管理室那邊、而是做為程式設計師在其他地方工作也一樣，也沒有人會相信一個國中就輟學的程式設計師的能耐，而學歷某方面來說是任何職業新人還沒展現本身才華之前、對其他人而言最直接了當的保證書，太難看的話很難找到什麼好工作。

　　而既然回去是必要的，那麼什麼時候奈奈西要重新回學校就只是時間不同的問題了，而只是為了學歷的話、國中這種通常看學歷的人不太會注意的地方，就看他喜歡去哪裡就讀都無所謂了──而老家那裡、為了不刺激那些曾經的前任朋友們纖細的神經，奈奈西是真的不打算回那裡讀書了，而如果他的計畫順利完成，之後大概也不會因為某人的失蹤而導致他被迫選擇讀某所特殊學校，所以學校的選擇就相當自由了。也因此，為了保持和這邊朋友的聯繫、同時有個更正當的理由留在這裡繼續進行他的計畫，他便決定在門和他父母談之前先下手為強，在他還有選擇權時主動提出了他想就讀這裡學校的意願。

　　『是這樣子嗎？那就太好了──原本我聽爸爸轉達門君的消息時，還擔心過那會不會只是善意的謊言呢。藍陽街這附近的學校嗎……好，我知道了！晚上你爸爸工作回來之後我會在和爸爸討論的。』

　　聽奈奈西的聲音不似作偽，也相信自家教育下的孩子是不會對雙親說謊的類型，媽媽的聲音似乎也安心了下來，然後一口答應了下來。

　　對此奈奈西並不意外，他那種只要有必要就能爽快俐落的下決定的性格、其實多少受了性格積極乾脆的母親的影響才被培育出來的，也相信著真的愛著他這個兒子的父母絕對會答應他這樣的請求，但即使如此還是覺得心裡暖洋洋的、不由得也用溢滿笑意的歡快聲音繼續說道：

　　「謝謝媽媽！對了，我上學要讀的那些科目有很多東西都有點忘記了，所以等下禮拜我想回老家一趟、複習一下課本上的內容，可以請媽媽妳先幫我把之前收到倉庫的那些舊課本放到房間裡去嗎？」

　　『嗯，可以啊！先放在書桌上可以嗎？』

　　聽到奈奈西積極的回應，又知道了他不會直到他們辦好轉學的事情前還是繼續留在藍陽街，而是會先回來一趟，感覺媽媽的聲音也變得很高興，毫不猶豫的應了下來，同時詢問著。

　　之後他們母子倆又說了一會話，順道還談了一下其他生活瑣事才終於結束了電話，順利達成了目標的奈奈西在電話掛了之後露出了帶了幾分計畫得逞的愉悅感、看上去十分頑皮的笑容，對著聽得目瞪口呆的Ｐｏｔｅｔｅ笑著說道：

　　「嗯，解決方法就是你聽到的這樣啦──之後我會暫時回老家一趟，等爸媽那邊處理好學校的事情後，我還會再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