澤葉居

１６

　　接下來奈奈西的生活異常的平淡，沒有像和門在車站道別時被調侃的那樣，他身邊發生了奇怪或不尋常的事情讓他被捲入其中，大概是有父母的愛與家的溫暖鎮壓，這段時間和平到讓他完全沒藉口偷懶不去複習國中時的課本知識。

　　雖然說複習下除了數學以極少數日後還有用道的知識之外，以前背過的課文、英文單字以及地理課考過的各種地圖……等等這類東西，由於奈奈西自己清楚入社會多年後他早就把這些全都忘得一乾二淨，如果不想一回去上學就因為跟不上進度而無法順利畢業，他就算不想讀也得把課本大概複習過一遍──只是當真的坐到了書桌前，看著眼前那疊整整齊齊的以高度無言的威懾人的課本，他還是有一瞬間很想打退堂鼓，湧現了『乾脆我就當一輩子的家裡蹲吧』的念頭。

　　但即使有想退縮的念頭，但不管是父母的期許還有現實的要求他都必須得硬著頭皮去看這堆東西，因此幾乎整天強迫自己待在書桌前看書、順道背誦一些可能轉學後的摸底考試會考到的東西幾天下來，他就覺得痛不欲生、而且敢發誓他看上去絕對比還在藍陽街時更加憔悴了──雖然由於他母親大概是挺感動他能有那樣的自覺自己跑去複習，動不動就端來點心還是飲料甜湯之類的慰勞他，實際上等他要回去時可能不會消瘦下去、反而更可能胖了一圈，但他課本內容對他精神上的折磨讓他總有這樣的錯覺。

　　唔呃……我真的能短時間複習完畢嗎？

　　痛苦的重新抄著筆記，奈奈西看著被他還放置在未讀區域、有點厚度的那疊課本，對此有著很深的疑慮，一邊順手全部把筆記內容轉換成對他而言更容易記憶的數字串列──感謝未來的記憶，讓他與門同樣有著對日後做為管理程序使用的獨創程序語言、也就是他獨門的數字語言已經建構全數完成，別的不說，抄數字絕對比抄文字來的迅速，而且就算寫來當小抄由於監考老師看不懂數字串代表的意思，也不會馬上被識破出來。

　　啊！說到小抄，要不要──

　　一想到這點，奈奈西一瞬間有些心動──只要把可能考的重點轉化成的數列、再像門那樣書寫在肌膚上，哪怕他被當作怪人或變態而被側目，但卻能夠帶著不會被不知道的人當作是小抄的小抄進考場，對他而言也有一定程度的價值存在。

　　不，還是算了吧？先不說如果只是分班用的摸底考試，結果也沒有重要到非作弊不可。就說小抄好了，監考老師看不懂、但門哥哥肯定能夠看得懂，被發現的話就太危險了──我現在還沒打算暴露秘密呢。

　　但奈奈西隨即有點遺憾的打消了這個可以走捷徑的偷懶想法，然後看著眼前還得發奮努力上一段時間才能至少先都讀過一遍的課本堆，他呻吟般的深深嘆了口氣後，努力的揮去腦中又再度浮現的『這輩子就乾脆當一輩子的廢人算了』這樣念頭的誘惑，他認命的繼續埋首於讀書之中。

※

　　奈奈西這邊水深火熱的和早已遺忘多年、絕大多數科目都得重新惡補一遍的課本知識死嗑，門這邊這幾天表面上倒是幾乎和之前沒兩樣的平靜日常生活。

　　當然家裡少了一個人，還是有很多與之前兩人同住時不一樣的地方──少了一個和他見面時總愛找他聊天的存在，家裡一下子安靜了很多，而每個禮拜固定時間要處理的垃圾或是送洗的衣物一下子數量驟減。工作時也不需要不時去調出管理程式中經由奈奈西的ＢｉｔＰｈｏｎｅ回傳的一些資料數據，注意一下初步脫離家裡蹲狀態、總在外面到處亂跑的奈奈西是否有異狀。而就算臨時有事在外面留到很晚，也不用因為掛記還在公寓裡的人而留言報備。

　　這樣無牽無掛、只需要照顧好自己的單純獨居生活曾經是自從大學之後，考上了離老家比較遠的門在外獨自居住後每一天的生活翻版，照理說他應該早就習以為常，但門回到了這個對原先的來說是正常狀態的情況裡後，一時間卻稍微有些不適應。

　　每天回到家裡，看到空無一人、也沒有任何等待他歸來的燈光的公寓裡，他總是慢了一拍才反應過來奈奈西現在已經回家裡去了，而不是又跑到哪裡去玩得太晚、或是打工還沒下班才沒在家。

　　慢慢適應吧──不然現在不適應，總有一天也是得要適應的。

　　門只是這麼想著，緩緩壓下了心底升騰上來的不明情緒，然後一如往常的普通的生活下去、每天穩定的按照進度完成預定要做的事情。

　　而除此之外，另一個門也要習慣的事是在奈奈西離開後幾天才察覺的──剛開始門還沒馬上注意到這點，只是覺得這幾天微妙的睡不太好，頭兩天門還試圖透過調整空調溫度以及一些可能影響的因素來改善他的睡眠品質，但連續幾天醒來發現自己無意識間把枕頭還是棉被之類的抱在懷裡，由於這個癖好他在來到八年前的過去世界之前絕對沒有，而導致這種習慣的養成的原因也只有一個了，他這才猜到了這幾天沒睡好的原因。

　　這個變化完全出乎門的意料，因此在查覺這點後他的心情有一點微妙，但他也只是默默把這件事添加到了『待適應事項』之中，並且在定期採購的必需品清單中額外添加了『大型抱枕』這一個項目。

　　而即使和奈奈西同住、不小心過於親近之後帶給自己超出預期的各種需要糾正的後遺症，但對於奈奈西依舊每天發過來閒聊的ＰＯＴＵＲＩ訊息，門卻依舊沒有拒絕或阻止──他不能真的完全放著奈奈西部管，但他總不能三不五時的向他父母打聽奈奈西的事情，一次兩次可以當作他人好、仍掛記表弟而表現的關心，畢竟他現在的設定不是親生哥哥，次數多了就這樣的舉動就有些異常了。而如果要利用管理程序具體的分析奈奈西每天的動態的話，由於要處理的資料過於龐大耗時，他也沒那麼多閒功夫去成天去做這樣的情報整理，因此奈奈西自己不經意間自主匯報自身的動態，對門來說也算是幫了大忙。

　　雖然說也不是不能特意寫一個程式，就像當初門利用自制ＡＰＰ來轉換數值、達到讀心效果一樣，弄一個專門轉換並文字化情報的管理程式附加外掛，但之前也說過了，由於他們接收情報的量異於常人的多、而且有非常多的雜訊，只怕就算做出來了，如果用在紀錄並轉換一般人的行動資料是沒問題，但用在他們身上只怕機器很容易過負荷而出問題──特別是本來就算用最好的電子設備，管理程序的運行還是佔了這樣設備絕大多數的使用率，再加上這一項額外的運算的話，只怕以現有的設備來說也撐不住。

　　所以在沒有為了自己而罔顧管理程序會牽連到的更多其他人的事情的打算下，門就只有用不那麼準確有效率的方式來關注奈奈西那邊的動態。而讓他比較安慰的是，他們老家是個和這附近的區域相比、比較樸實無趣的地方，又有父母的看管，就算是奈奈西在這種情況下應該也不會出什麼嚴重到他不馬上注意就很危險的岔子，所以光憑這樣的遠距離訊息交流應該也不會有問題。

　　嗯──最近看起來一直再很辛苦的複習課本內容的樣子呢。看來雖然才繭居沒幾個月，他也是一樣把學校學的東西都忘得乾乾淨淨了呢。

　　今天也慣例的進行睡前閒聊，看著這段時間幾乎每天不重樣、花式的和他抱怨太久沒碰導致陌生非常的學校課程內容，門不由得有些失笑。不過雖然覺得奈奈西現在每天複習功課複習到一直在慘叫哀嚎這點很好笑，但門不由得想起當初自己應父母的要求準備要考高中、那段衝刺學習的時光，並拿來比較一下。

　　和現在才當家裡蹲沒幾個月就又要回去上課的奈奈西不同，那時候宅在老家的門雖然沉迷於遊戲動漫，乍看之下成天無所事事，但其實由於天生的特異功能、他對程式編碼這類的事情十分擅長，在網路上因為這項特長他零零散散的接了一些工作、也是有賺了一點小錢，可以自由的買喜歡的東西，也因此他自認繭居生活過成這樣其實也挺不錯的，完全沒想過要重新再回去學校，自然也徹底把曾學過的東西忘得乾乾淨淨──要不是那一天他母親終於對於兒子頹廢又渾渾噩噩的生活方式忍耐不下去，徹底爆發並且用他記憶中幾乎沒有過的激烈態度央求他振作起來、再回去上學的話，可能門這一輩子就這樣子窩在家裡度過了。

　　也因此，那時門準備考試時也頗有痛不欲生的感覺，特別是那時的他比現在的奈奈西還慘，現在的奈奈西只要重新撿起國一時學的那些東西就行了，那時的門除了要撿起國一學業內容，還要找課本自學他沒去上學的二、三年級的課本內容──雖然那時候不是沒考慮過去上個衝刺補習班，但如果要補所有科目的話，對家裡而言算是比較沉重的負擔，而且那種速成補習班很少會顧慮到可能聽不懂的少數人，他的情況就是要跟上進度會比較吃力的那類人，哪怕他腦袋還算靈活好用、但一下子要他馬上理解全部的高節奏講課內容也是比較勉強的，所以他就只能自己靠著網路查資料來自學。

　　所以一比較之下，門很有信心再回去上學前的學習的艱苦程度絕對是遠勝於現在的奈奈西──雖然在這種事情上獲得優勢也不是令人開心的事情就是了。

　　也因此，對於奈奈西在ＰＯＴＵＲＩ上的哀號、門只是特別敷衍的應付過去，接著又扯了些無關緊要的話題，便結束了睡前的談話。

　　而也大概是巧合，在結束通訊時，門他自己事先設的備忘錄提醒鈴音就緊接著響了起來──忘了是因為什麼而設的爆炸鈴聲讓他冷不妨聽到之後嚇了一跳，特別是他當初租的公寓隔音效果不錯，夜深人靜時突然來了這麼一個聲響讓人想忽視也不行。

　　得換個提醒音才行，不然之後在公眾場合因為這樣而驚嚇之下做出奇怪的舉止、因此被誤會就麻煩了……

　　有點手忙腳亂的關掉了音效，門有點頭痛的順手修改了下音效，改成比較舒緩的系統自帶音效後，他才打開了備忘消息。

　　我看看有什麼事情──啊，是這個啊！明天是因為要感謝夕小姐這段時間的照顧而預約的餐廳的日子……確實是不能夠忘記的重要事情呢，雖然說用爆炸聲當提醒音也還是有點過激了。

　　再次對於之前自己到底是怎麼想的才設這樣的提醒音而感到有點費解，門也想不太起來當初自己是怎麼突發奇想的這麼設定了，不過他也慶幸當初有設定提醒──他自從定了位並通知要想課的兩人具體的時間之後就把事情放到一邊，而那家店似乎是名店、比預料的還要難預約，排到的時間與當初打電話預先訂位時相隔了很久，這之間又發生了種種事情，到了現在他也真的差點忘了這件事情。

　　既然明天有約，雖然是下班之後的事情了，今天還是早點休息吧？

　　這麼想著，門也暫時結束了今天的活動，準備去休息了──順便可以試一下今天才終於買回來的大型動物抱枕的助眠效果，雖然他也不清楚能有多少效用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