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束了剩下的工作之後,阿藤保存並備份了資料,只等著晚點收到信濃的部分之後在整合一下就可以交差了。

  看了下時間,發現和預估的一樣是安全範圍後,阿藤就帶著比較悠哉與輕鬆的心情收拾了自己的東西,準備去赴約了。


  「塁,久等了──你還是一樣總會提早到呢,總是當等待人的那一方也不膩呀?就不怕如果被放鴿子的話,就會比一般人等上更久的時間嗎?」

  到了約好的地方,看見早已事先等在那邊的友人,阿藤臉上自然流露了真切的笑意,打趣地說了一句。

  「這是基本的禮儀,春樹。而且如果是你的話,我相信你不會忘了我們見面的約定的。」

  原先正在看手機的塁抬起頭,有點無奈的說了這麼一句,像是無語這種事情也能開他玩笑一樣。不過看著他的眼神也微露笑意,臉孔的線條也似乎溫和許多。

  阿藤的摯友塁天生一張正經而嚴肅的臉孔,就算在瀏覽一些內容輕鬆的娛樂網頁也像是在看新聞大事。而且不只是外表,他平時為人處世也十分方正而且毫無破綻,不管是頭腦也好、處事之術以及工作方面的能力也好,都樣樣擅長的完人──某方面來說可以簡直像是完美成人樣版的存在。

  以前剛相處時還比較矜持,但兩人熟了之後,阿藤看著總是在人生的道路上正確地活著的摯友,總會不由自主就會有想故意去捉弄一下對方、看看對方會不會露出一些平時不常見的表情的想法浮現,所以偶爾會刻意說一些稍微不那麼正經的話或玩笑去鬧他。

  或許也清楚阿藤這種心態,他的摯友雖然一向給人開不得玩笑的認真印象,但也很少因為這種事情而對他生氣,只是同時也很少露出阿藤希望看到的動搖神情,但這種自己小小的惡作劇被包容的感覺他也很喜歡。

  當然,如果阿藤不小心得意忘形、或是無意間說了太過火的玩笑話,他還是會被性格有點死板的摯友給毫不留情的訓斥或責備,阿藤還是多少會留意一下自己逗弄人的限度──但或許就是塁這樣不過於嚴厲,但是犯了錯誤的地方就絕不姑息、值得讚賞的地方也不吝於讚美的賞罰分明態度,讓阿藤敬重而又信賴這個人,這也正是他們能一路相處至今的緣故。

  不過關於朋友間親暱而又彼此不介意的亂開玩笑,這是在他們兩個都非工作狀態以外的情況才會發生。目前不僅僅是國中起就認識至今的摯友,也同樣是阿藤上司的音羽塁,阿藤在工作的時候也是不會用太過隨便的態度和對方交流的,只有現在兩人都下班之後才會回到他們所習慣的放鬆姿態。

  兩個人就這樣隨口閒聊著一些瑣事,一起走到了為了今天的朋友聚會而事先訂好的餐廳那邊──雖然距離事務所近一點、他們也常去的那些店也是可以,但那裡常常會碰見工作上認識的人,隨時注意著要適時切換成上班模式口吻這點還蠻麻煩的,因此他們常常約一些平時沒怎麼去吃的地方一起吃點東西、順便聊一聊一些事情。

  「信濃的話,和你處得還可以吧?他在東京那邊的評價我也稍微聽過一點,雖然沒太大的問題,但這是你比較少接觸的那類型人,我也有點擔心你知不知道該怎麼應對他。」

  但朋友是上司的壞處也不完全沒有,就是他們閒聊時偶爾也會談到工作方面的事情。雖然阿藤是不排斥說到這些,也知道塁也是單純關心他,但他還是覺得難得兩人回到朋友模式相處,說些更輕鬆的話題會更好一些。

  「信濃啊──確實是我身邊比較少接觸的類型,不過他的性格本來就挺好相處的,除了有的時候太隨性以外也沒有太大的毛病,塁你就不用太操心了。畢竟我也是大人了哦?不用像以前那樣總是這麼擔心我人際方面的事情也沒問題的。」

  阿藤想了想,發現不知為何他身邊淨是些性格比較認真或嚴謹的人,少數的特例也都像是諾亞那樣性格強烈而又在一些地方有點彆扭的人,確實比較少有人像信濃這樣是天真直率而又明朗樂天、會撒嬌也愛黏人的性情──或者說,像信濃這麼好懂的人是真的挺少的。

  但很少接觸並不代表不擅長與對方交流,對於塁的關心,阿藤不由得帶上了一點苦笑──雖然他也明白這是因為他以前身上發生的事情的緣故,但他認為如果信濃這樣無害又善於與人交流的人他都無法應付的話,那他做人也未免太失敗了。

  於是阿藤就帶上一點挑釁意味的提醒了塁他的實際年紀,不過就算如此,他用的也是帶著笑意、摻著少許戲謔的輕鬆口吻,畢竟他也不是真的討厭被塁這麼叮囑與關心,也不想要搞得氣氛太僵。

  「但這種事情和年齡是無關的,和誰能處得來、還是處不來,不管幾歲一樣會有這類問題。我是相信現在的你可以妥善處理,但是喜不喜歡處理這樣的關係又是另一回事。總之沒問題就好,真的有什麼事情也請別勉強自己忍耐,忍耐是解決不了很多事情的。真的有需要我出場的時候,請儘管開口,別像以前那樣悶著等我去詢問。」

  似乎有些不贊同阿藤的說詞,塁糾正了他的想法之後,表示了他這邊的顧慮。

  「我知道啦~真有那樣的時候,我才不會客氣。我也不是當初那個只會把所有痛苦悶在心底的小鬼了,相信一下我吧。」

  伸出拳頭輕輕地敲了一下塁的肩膀,阿藤有些無奈但也覺得好笑地說了一句。塁也只是笑了笑,同樣輕輕一拳敲在阿藤的肩上,也帶點揶揄的笑意挖苦了他一句:

  「誰叫你這傢伙總是讓我操心呢,從國中起到現在也十幾年了,都快成習慣了。」

  兩個人談笑間,來店時點的餐點以及飲料被一一送上,兩人暫時中斷談話,把彼此點的東西按照喜好程度分別排開並放好之後,才又開始繼續談話。

  「對了,春樹,你之前問我租房子的事情是怎麼回事?現在的家裡有哪裡住不習慣嗎?」

  重新談話之後,塁也換了個話題,這麼詢問阿藤。阿藤拿起筷子,一邊挑揀著離自己最近的菜中喜歡吃的那個部分,一邊隨口答道:

  「就是諾亞姊啦,雖然我們彼此間都沒有那方面的意思,但是她不提性格的話也是個美人,我覺得我們兩個沒有血緣關係、又已經成年的姊弟住在一起還是不太合適──託她的福,我現在還是異性絕緣體、保持單身中,而且不只一次被她的男友誤會了些什麼、而被人找上門來示威或恐嚇了。一次兩次還好,我現在都已經有點受不了了,我就想要不要乾脆搬出來,把那裡暫時讓給諾亞姊住,本來那個地方就離事務所有點遠,正好也搬到比較方便通勤的地點也好,這樣早上也能多睡一些時間。」

  「維持單身不是正合你意嗎?是誰之前哀號說自己十年內都不想再交女友了?」

  真該說不愧是多年的心靈摯友,塁一下子就聽出阿藤說到『單身』這個詞時一點也不憂心、反而微妙地有些愉快的語氣,並一針見血地吐了槽。

  「是我啊~但這和那個是兩回事啦──最主要是老是被夾在諾亞姊和宇津木先生的對峙之間,這點稍微有點煩人。不然我是不介意和諾亞姊住一起啦──她也很少待在家裡,就算是工作時間以外也總是在外面逛街還是和男友約會之類的,平時生活不怎麼會干擾到彼此。」

  阿藤忍俊不禁地笑了,也爽快地承認自己就是說過那句的話的人,然後坦率地說出想搬出來的真正理由。

  「原來如此,那我就幫你找找看好了。不然你要暫時和我一起住也行,我現在租的房子也還有空房間,你不介意的話,我這邊也沒問題。」

  塁算是阿藤除了家人以外最了解他的人,他點頭表示理解狀況之後,也提出了另一個方案。

  「和塁一起住啊~感覺挺有魅力的提案呢。不過還是算了吧,就算是摯友,我覺得彼此還是留一點私人空間會比較好。而且本來塁你單身這麼多年,伯父就已經在催你至少找個人相處看看了,我再搬到你那裡去的話,只怕會有奇怪的流言誕生了,我可不想被伯父給追殺啊~」

  雖然阿藤一瞬間對於這個提議是有點心動,但想了想,他也還算是有點自尊、不想總是麻煩自己這個摯友的,還是婉拒了這個拒絕,並半開玩笑地調侃了一句。

  「油嘴滑舌,淨扯些歪理,別因為剛下班放鬆下來就滿口胡話。哪會有什麼奇怪的流言,我們不就是普通的摯友嗎?雖然是要好一點,但也不至於被人說閒話吧?」

  對於阿藤亂不正經的話語,塁似乎有些哭笑不得地笑罵了一句。但也明白了阿藤想表達的態度,就不再問他到底要不要搬來一起住了,而是拿筷子敲了一下他的手,說了句『不要挑食』,就把話題給揭過去了。

  兩人接下來就沒再談太嚴肅的事情了,只是一邊吃東西、一邊有一搭沒一搭的閒聊。

  當東西吃到一半時,阿藤感覺到口袋裡的手機震動了一下──是來之前調震動的手機來電話了。正想要和塁說一聲、離席去洗手間之類比較靜僻的地方接電話的時候,突然感覺到自己肩膀上被誰給重重一拍,同時一個語調輕快、有些耳熟的聲音在他背後響起。

  「這不是小麻生嗎~?這可真是奇遇呀~」

  這個稱呼、還有這個語氣……該不會是?

  心中有了點不祥的預感,阿藤轉過頭,果然看見了某個戴著眼鏡的白髮渾蛋正笑咪咪地站在他身後,衣服外罩著眼熟的白大褂,但不知道是不是剛剛拿油漆去哪玩了街頭藝術,他的大衣以及頭髮上都沾著一些被濺上去鮮紅色色彩,一看就是整個人貼著『可疑人物』標籤的傢伙。

  「是……嘉納先生吧?好久不見呢。」

  語氣客套地說著,但一想到和這個人不知道該不該說孽緣的相識與交情,阿藤的頭又開始隱隱抽痛了起來,笑容也變得和語氣一樣十分客氣,但缺乏親暱與真誠。

  會和這個人,也就是嘉納扇認識,是曾經某天阿藤為了諾亞突然吵著說想吃『Lily.the.Witch』的蛋糕,而且那時候諾亞剛失戀,很少被人甩的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比平時趾高氣昂的模樣還要可憐多了,阿藤就無可奈何地出門去替她買想吃的東西、好讓她吃了之後能轉換心情──結果這一去,就在店裡遇到了因為甜甜圈問題而和其他客人起糾紛的嘉納。

  總之不知道該說是湊巧呢、還是阿藤倒楣呢,這樣那樣一番事情經過之後,嘉納因為阿藤的緣故而轉移了注意力,並且敲詐了阿藤一堆甜甜圈之後,從那個時間點,這個甜點控似乎就對他這個好欺負的甜甜圈上貢者有了不少的好感。他們的緣分從那時候就切不斷似的,總是能偶遇彼此。

  之所以說是孽緣也是這樣,阿藤總是無數次在奇怪的地方巧遇這個本來打算再也不見的白髮渾蛋,兩個人就這樣子不知道關係算好、還是不好地熟了起來──由於阿藤直覺自己的真名被知道的話,被纏上了會很麻煩,那時候正在執行一個學校的任務而使用了假名的他,在被嘉納問起名字時就謊稱自己是『麻生浩二』,還說了自己是某某中學的老師。

  本來這陣子沒遇到嘉納了,他也已經徹底脫離了『麻生浩二』這個身分,阿藤原以為應該就不會再和嘉納扇扯上關係了,卻沒想到在這種地方又恰巧碰到了這個人。

  「麻生,這是你朋友?」

  做為事務所的所長與阿藤的上司,塁也知道阿藤之前因為任務的關係當過一陣子『麻生浩二老師』,於是並沒有詫異這個稱呼的由來,他略微挑起眉,配合地改了稱呼,若無其事地向阿藤詢問道。

  「嘛~算是、吧?雖然也只是遇到會普通地說幾句話的交情而已,真要說是朋友的話,其實有點微妙。」

  露出了和內心感受一樣成分有些複雜難辨的笑容,阿藤語句曖昧地回答了塁的詢問,但是他想他對於這個人關係難辨這個訊息,應該是有好好傳達給塁了。

  「小麻生真是的~都已經這麼熟了還是那麼害羞。我也說了我很中意你哦~你可以大膽一點地說我們就是朋友也沒關係的喲,之後記得多給我幾個限定『Lily.the.Witch』的甜甜圈就好了~」

  嘉納一如既往的臉皮厚。明明是個感覺十分敏銳的人,但他硬是完全完美無視了阿藤以表情和語氣表明的意涵,厚顏無恥地扭曲了阿藤的意思,還理所當然地要求貢品。

  實在不想繼續和嘉納在這種事情上扯下去,也是槽點太多無從吐起,阿藤無視了對方的話語,硬是在自己臉上牽起一個剛剛差點一度消失的笑臉,轉移話題地詢問道:

  「嘉納先生,您最近是挑染頭髮了嗎?現在的髮色十分藝術呢。」

  當然說『藝術』這個詞是恭維了,阿藤很想問到底他頭髮上那幾撇隨意過頭、猛一看都有些驚悚的紅到底是怎麼回事,如果真的是染的話,他特別想問出到底是哪家美髮院染的,他之後絕對不會考慮去那家染髮。

  「當然不是啊~你以為誰都像小麻生你那樣、像個不良似的染了一頭亂七八糟的髮色嗎?嘉納先生就是嘉納先生!原本該是怎麼樣就是怎樣,從頭到腳始終如一!」

  嘉納對於阿藤的推測嗤之以鼻,毫不客氣地嘲笑了他一句之後,就莫名一臉驕傲地這麼主張道,還大大張開雙手像是等待觀眾聽了之後捧場地歡呼或拍手一樣。

  「呵呵、是嗎?那我大膽推測一下,嘉納先生您不會才剛去做了一些會使用到紅色顏料的美術活動吧?都濺得滿身都是了,感覺是很龐大的畫作或是創作呢。」

  總覺得內心想吐槽的話已經多到要滿出來,臉上的笑容也快維持不住了,阿藤這次真的完全不隱藏自己在假笑的這件事情,用假到不行的棒讀語氣隨意說了一句。

  「哼哼~你在說什麼呢,偉大的嘉納先生我才不是那種得靠乞討才能維生的街頭藝術家呢~我是為了更了不起的偉業、更了不得的理想,為了自己與世界而做出一切事情的偉大職業!小麻生知道了肯定會嚇一跳!才不是那種拿著畫筆亂揮幾撇就假裝在揮灑自我、實際上通常都是吃不飽飯的無業流民呢~」

  嘉納若無其事地說出了很侮辱某個職業的偏見發言,同時很陶醉一般的自我吹噓道──雖然阿藤聽了怎麼樣都只覺得是吹牛,但他總覺得這個時候否定對方會踩到嘉納的地雷區,他就只能沉默下來,開始考慮要不要尿遁來結束話題了。

  「雖然很抱歉打擾你們兩位的交談,但我和麻生老師還有事得好好討論,是否可以請嘉納先生您暫時迴避一下呢?既然您和麻生老師是朋友,我想如果還有話要聊的話,您應該也可以聯繫麻生老師再找其他時間聯繫感情,並不一定要在這個時候談論吧?」

  而在這個時候,已經冷靜旁觀了兩人一來一往對話有一段時間,塁適時的開口,淡淡地以禮貌卻有幾分強硬的語氣開口介入了話題。

  看來塁是在清楚阿藤其實不太想要和對方聊下去、但礙於種種因素而無法直接開口拒絕對方談話,所以假裝是和某麻生老師有糾紛的家長還是類似的人,想要和麻生老師單獨談些嚴肅的話題而強行送客的樣子──有的時候,阿藤真覺得自己的摯友這麼擅長察言觀色真的是太好了,而且塁遠比他更適合、也更擅長在這種場合中明確表明自身的態度。

  雖然阿藤剛保證完自己人際處理沒問題,結果之後沒多久就得讓塁救場了,這讓阿藤多多少少有點丟臉的感覺,但不否認同時他也覺得得救了。

  「哼~還是個大忙人呢,明明就只是小麻生~那算了,這次就先放過你了。那麼下次有緣再見囉~『麻生老師』。」

  似乎有些掃興般地瞥了打擾自己表演的塁,但嘉納很快臉上又掛上了笑容,對著阿藤有些嘲弄地挖苦了一句。

  而不知道是不是阿藤的錯覺,他總覺得最後那一聲『麻生老師』被嘉納有意無意地加了重音強調。但沒等他分辨出來,嘉納就乾脆俐落地轉身離開,就連半點留戀也沒有,讓人搞不明白他特地喊住阿藤原本是想說些什麼,還是單純就是看到了人就來打個招呼。

  阿藤和塁不約而同地默默目送了嘉納的背影逐漸離去,等到看不到人之後,塁才瞥了一眼阿藤,開口問道:

  「春樹,那個傢伙是?」

  「之前在甜點店因為一些意外認識的傢伙。真要說不熟嘛,我也和對方碰見了幾次,姑且算是大概明白那是一個有什麼樣性格的人了;但要說有多熟悉也不是,對於那個人,感覺他身上還是有一些有點古怪的地方沒能看清楚……只是我覺得,對於這個人有些事情不要太去深究會比較好。他和一些精神狀態不穩定的那類人一樣,身上都有類似的不安定氣息,我有點不太想和他過度深入的建立交情,但好像他還挺中意我的樣子──就像他剛才自己說的那樣。」

  嘉納離開之後,阿藤說話沒了顧忌,也沒什麼事打算對摯友的塁隱瞞了,也坦然地說出他內心深處、對於嘉納這個人的真正想法──說實話,他不算是有多討厭嘉納,甚至偶爾覺得和這樣滿嘴毫無顧忌發言的嘉納隨便亂聊些什麼也算蠻愉快的,只是不管是相處時發生的一些小衝突或是嘉納平時言行的一些細節,都讓他本能地覺得這個人的存在會帶來危害,不要靠得太近、保持一段距離來往會比較好。

  而且他們是真的不是很熟,阿藤偶爾對於該怎麼和對方拿捏適當距離也有點覺得麻煩──特別是嘉納會自己黏過來、刻意踏入到會讓他稍有些不適的距離之內,但如果這邊也試著表現得親近一點,他卻也可能突然翻臉然後迅速拉開距離,讓人總有總自己會被這傢伙耍得團團轉的感覺。

  除此之外,嘉納和信濃雖然都是自來熟類型的性格,但和直率又單純、也懂得看人臉色調整間距的信濃不同,嘉納身上有種若有似無的癲狂氣息、也毫不在意他人感受,這都讓阿藤不時會感到有些不安,想避免與他有過多的接觸。

  「是這樣子啊……這麼說只是我個人的感受,但我覺得春樹你從小到大都很容易吸引來這類人的關注。雖然照理說不應該才見一面就妄下推斷,只是我也贊同你別太靠近那個人,畢竟他身上的紅色並不是所謂的──」

  塁面色難得有些沉凝,讓阿藤不由自主也擺出認真的神態聽取對方的發言,但塁才說到一半,阿藤的手機又再次震動了起來。

  「啊、電話!剛才嘉納先生突然冒出來,我都差點忘了還有這件事情──我先去廁所那裡接個電話,塁你要說的話晚點再告訴我吧。」

  阿藤這才想起他原本打算離席要做的事情,想到電話那頭連接在這段期間不知道打了幾次,他就稍有些心虛。他有些歉意地對塁這麼說了一句,然後就拿出手機並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快去快回吧。還有小心周遭。」

  塁眉頭稍微蹙了一下,但他很快就鬆開眉頭、恢復一如既往的冷靜表情,點了點頭,並且叮嚀道。


  嗯?是蛇淵先生?真稀罕呢,他居然會主動打給我──

  走到了相對之下安靜的廁所,阿藤確認了一下目前廁所裡沒有人後,就拿起手機察看手機的來電顯示,頓時稍有些意外。

  蛇淵陽是阿藤之前在假扮『麻生浩二』老師、並潛入某間私立學校調查情報時,因為老師身分而結交的人──講白一點,蛇淵就是阿藤在那所學校以『老師』身分認識的另一個老師。

  說實話,以那種偽造身分的情況下,照理來說阿藤不應該去結交任何之後撤銷身分時會惹來麻煩的學校同僚,但蛇淵那時候或許是資歷最淺的教師的關係,性格認真負責、又比第一印象更會關心人的他對於新人的『麻生老師』十分照顧,也替他解決了不少麻煩,阿藤也不好不視好歹的拒絕對方遞來的善意,更不好就這樣和對方保持疏遠。

  再加上那時候學校裡發生了一些事情,讓他們兩個因為那件事情而有了比一般同事更多的時間相處,也意外深入接觸了彼此過去的一些往事──總而言之,阿藤不知不覺還是和對方成為了類似可以傾吐工作方面煩惱的朋友。任務結束之後,他也私底下向蛇淵坦白了自己這邊的身分和部分被允許透漏的訊息,道歉並請求原諒。

  蛇淵那時候雖然也是生氣了一陣子,但最後也體諒了阿藤的立場,兩個人之後還是以友人一般的身分有維持聯絡。只不過由於生活圈不再是重疊在學校那個封閉的空間了,他們能聊的話題也少了,而且蛇淵性格意外認真得有些古板,沒什麼事情也不會輕易來打擾這邊,所以阿藤才有些意外。

  不過也正是因為知道蛇淵沒事不會打電話來打擾自己,就代表了他會打來就是一定有這麼做的必要。阿藤也收起了原先還有幾分漫不經心的心態,接了電話之後,開口說道:

  「我是阿藤。抱歉剛才因為一點事情沒能第一時間接起電話,請問您有什麼事情嗎?」

  由於在學校時阿藤是蛇淵的後輩,那時候他都使用了稍微比較客氣的語氣,此時哪怕兩人『教師前後輩』的關係已經解除了,但蛇淵性格又是不能隨意開玩笑的那類人,他還是使用了相對比較禮貌的口吻,以免自己太隨意的話又會不小心說出一些被對方認為有些過於輕挑的話語。

  『麻、阿藤先生,我這裡是蛇淵。請問最近您有空閒的時間嗎?有件事情我想找時間向您商量一下,可以的話希望您能撥空來和我見上一面。』

  電話對面那邊十分靜謐,從一些細微的背景音聽來,似乎並不是在外頭打的電話,蛇淵簡單的自報姓名過後,便單刀直入地提出了他那邊的要求。

  「是不方便在電話中談的事情嗎?我明白了,那明天晚上蛇淵先生方便嗎?我正好沒有事情,而且我想蛇淵先生您似乎是想盡快解決您口中的事情的樣子。」

  敏銳地從蛇淵的用詞與聲音之中聽出什麼,阿藤微微睜開眼,以有些銳利的眼神望著鏡子中的自己,口中平淡地說道。

  『該說不愧是偵探嗎?就如您所說的,阿藤先生,這件事情情況比較特殊,我認為盡早和您討論會比較好。既然您明晚有空,那我們就見上一面吧。』

  電話那邊一瞬間似乎傳來了低低的笑聲,但蛇淵的聲音很快就恢復了尋常,甚至可以說變得有些嚴肅的這麼說道,然後他說了一個地方,並和阿藤約好時間之後,就掛斷了電話。

  到底是什麼事情?從蛇淵先生的語氣聽上去有點嚴重的樣子──

  掛了電話之後,阿藤望著手機螢幕上自動跳轉的通話紀錄畫面陷入沉思,稍微皺起了眉。

  雖然蛇淵一開始給人溫柔、甚至有點不太有自信的隨和印象,但相處之後,阿藤卻知道這個人內心有十分剛強的地方,並不如第一印象那麼軟弱好欺負。而且他的責任心也很強,能自己解決的事情蛇淵從不會隨意拜託他人幫忙,寧可自己獨自背負著壓力與重擔也要咬牙去完成他認為自己該做的事情──雖然有時候手段以及想出來的辦法稍有些笨拙,但他炙熱而又堅毅的內心、真誠純粹的心意,比起他處理事情的手法更能打動人,這也是曾經共同解決某件事情時,蛇淵讓阿藤略有些動容的地方。

  但也是清楚這個友人的本質,阿藤才察覺到蛇淵想談的事情並不是那麼輕鬆的事情。蛇淵並不擅長撒謊,如果只是久違的想要朋友間聚一聚,他的語氣一定會更放鬆一些,而不會像剛剛那樣緊緊繃住、像是壓抑著情緒一樣。

  總之明天晚上就知道了,到時候再問蛇淵先生吧。

  由於線索不足,阿藤也只是先把這個會面的約定記錄在手機備忘錄之中,一邊思考著要不要調查一下最近蛇淵任教的學校裡有沒有發生過什麼事情,他一邊把手機放入了外套口袋之中。


  阿藤的朋友雖然少,但都是不錯的人。就算偶爾有比較特殊的傢伙,但目前看來也都相處十分和睦。

  照理說他應該沒有任何不滿,但是心中不時鳴響的異樣感,以及現在他所接到的會面請求,都讓他內心的不祥預感慢慢膨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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