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全員了嗎?」

 

  一如阿藤記憶中的展開一樣,倉知輝美以老練警察特有的銳利眼神一眼掃過他之後,收回視線的他又看了看周圍的另外幾個人,以沉穩而又威嚴的聲調開口詢問道。

 

  「至少被關在這邊的屋子裡的人全都在這兒了。」

 

  以手叉著口袋的隨性姿態站在一邊的麗慈隨口回答了倉知的問題,仍是幾乎沒有表情變化的面癱臉,雖然看上去有些凶惡的雙眼以及凌亂中長頭髮組成的狂野樣貌並稱不上令人感到親切,但阿藤知道他是遠比外表更關心他人、只是總是不太擅長或是懶得對所有人都一一表達出這些的青年──就像這個時候,明明照理來說,目標是『阿藤春樹』這個人的他可以不去理會其他人也行,但比他年長的倉知的話語他雖然表情愛理不理的、但實際上仍是有好好回復,而不是真的置之不理,之後也以自己的方式去行動、並試著幫助了其他人。

 

  「──那個呢,雖然可能有點突然,可以稍微告訴我現在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嗎?」

 

  雖然大致上猜到之後他們幾個又會談論些什麼內容了,但為了確認現況是否真的和他已知的那些情報一致,阿藤顧忌外表形象而使用著不算太習慣的女性口吻,主動向其他人詢問道。

 

  聽到阿藤說的話,其他幾個人對望了一眼,大概其他人出於謹慎想觀察一下現在才出現的阿藤是怎麼樣的人、而不願意輕率的開口,最後還是麗慈聳聳肩,以一種無所謂的語氣說道:

 

  「好吧好吧──誰叫這位姐姐這麼遲才被我們想起來呢,我就再講一次吧。」

 

  說著,麗慈將臉轉向阿藤,以平淡的口吻講出一般來說無法輕鬆說出來的消息:

 

  「簡單來說,我們幾個都是被綁架來關在這裡的。剛剛我們幾個互相說了一下昏迷前的情況,雖然過程都不完全一樣,但都是在『至高天研究所』支部附近的時候被襲擊、昏睡之後醒來就來這兒了~妳應該也是差不多的情況吧?」

 

  以理所當然的口吻反問的話語,阿藤在曾經的一周目中僅以為那是出於一個看起來就思慮不深的不良派狂野青年想當然爾的認知,但現在第二次聽到,卻隱隱有了『這不會是刻意提示我該如何回答前因』的隱諱提醒的猜測──當然也可能是阿藤想太多了,他單純的只是為了讓阿藤明瞭情況而把該說且能說的事情都說出來而已。

 

  姑且將那些還未能有定論的猜測放到一邊,阿藤表面上也沒有露出任何會引起人懷疑的端倪,像是回憶一般的微微垂下頭,抬起頭後以不會讓人懷疑、刻意放輕的低微聲音──雖然第一次使用這種幾乎是女性專利的柔弱口氣讓阿藤也有點渾身不自在的感覺──,有點為難似的說道:

 

  「雖然來這裡的記憶有一點模糊了,但是我記得,確實有被人從背後毆打的記憶……雖然也沒有確切的證據能證明這點。但我昏迷前所在的地方附近確實有看到『至高天研究所支部』的告示牌。」

 

  阿藤臉上的為難某方面也確實有一絲真實性,由於對於現在自己身上奇怪的狀況未知,他並不是很清楚他醒來之前的『阿藤春樹(大概)(女)』到底是不是真的和他經歷過相同的事情──如果他是被至高天研究所的人做了奇怪的實驗才變性的那也就罷了,但看麗慈那樣不僅是聲音口吻、還是眼角眉梢最細微的表情,都不曾對他的性別表現出困惑或震驚的情況之下,阿藤不清楚那是因為他早就事先得到了阿藤被人為改造成女性的情報、還是本來在這個世界的觀念中,『阿藤春樹』就是個女孩子(如果真是如此,現在的『她』是否還叫『春樹』這件事就不一定了),也因為這樣,很多事情都因為情報不足而無法斷定。

 

  比起這個,有一點是阿藤之前忘記去確認、錯過時機之後也變得無法確認的問題,他頓了一下,還是開口問道:

 

  「不過看樣子,你們幾個已經先好好討論過了──為什麼不等確定叫醒了所有人再展開討論呢?那樣子的話,應該也省了你們還要重複說明的時間才對。」

 

  這是阿藤之前就一直有的疑問,姑且不提為了各種方面來說都令人火大的原田實先生而來的麗慈了,以身為警官又最年長的倉知先生的性格來說,他並不是會因為自己急著想要弄清楚情況而在人還不齊的情況下就緊抓著他人問明白一切的那種急躁性格。雖然因為小動物般以接近直覺去行動的直率舉止而給人奇妙的印象,但小花蓮也是很懂事、不會隨意任性又堅強的孩子──那為什麼,阿藤的存在是他們都不約而同忘記了、還是談論到一半了才終於想到要去弄出牢房的?

 

  「抱、抱歉……這是我的錯。由於醒來的時候我因為太過混亂而情緒失控了,為了讓我冷靜下來,這位年長的先生以及那個剛從牢房脫離的小女孩都一起安慰我、向我說明現在的情況,也大概是這樣子,耽誤了妳被喊醒的時間了。」

 

  讓阿藤意外但也不算太吃驚的是,一臉歉疚的開口道歉的是柳仁奈──在沒有徹底做出覺悟之前的柳是和所有平凡的女性一樣、是性格柔弱而又情感纖細的人,而與細膩的情感相同的是,她有一張看起來線條分外柔和、毫無威嚇力的嬌柔臉孔,稍微燙捲過一般的蓬鬆黑髮垂在她瘦弱的肩膀上,從寬鬆的上衣袖口露出來的雙手如一折就會斷裂散開的百合花頸一般白淨而又纖細,從頭到腳都透著一種容易惹起人保護欲的脆弱氣質。

 

  阿藤雖然欣賞有了覺悟後變得堅毅耀眼的柳,但他也並不討厭像現在的柳這樣柔弱溫順的女性,不如說由於性格比較沒主見所以通常都是無害的這點、讓阿藤反而比較能放鬆心情與這類的人往來──只不過在辭措舉止上得小心別無意間刺傷到這類型的人,這上面倒是得要比較注意才行。

 

  「原來是這樣子嗎?不要緊的,正常人遇到這種事情難免都會覺得害怕,我不會因此而責怪任何人的──我原先只以為,我是被排擠了才現在被叫醒,因此有些不安才這麼問的,結果並非如此這點讓我鬆了口氣呢。」

 

  就像這個時候,阿藤不得不開口安撫了一下柳的情緒,一邊巧妙轉移話題到自己身上,一邊做出像是安心下來一樣的微笑來緩和一下氣氛。

 

  當然,說是『以為被排擠』這點不過是阿藤覺得適合自己來詢問剛剛的話的藉口,他比誰都清楚,真的被排擠的話,應該是被遺忘到他們集體離開這裡都不會被想起來才對,他只是想會不會有什麼他不太清楚的事由,才打算確認一下的。

 

  「……排擠什麼的才不會有這種事呢,大家都是一起落入這般境地的同伴啊。」

 

  阿藤的話成功轉移了柳的注意力,她似乎完全沒料想到會有這種原因、打從心底的吃了一驚,不假思索的說出了天真的發言──和因為偵探職業而染上『多疑』這個不算壞但也不算好的職業病的阿藤不同,她似乎完全沒料想過他們幾個之中會混有背叛者的可能。

 

  雖然說講『背叛者』或許有點過頭了,但是混入其他別有意圖的人這種可能性,她並沒有考慮過的樣子。

 

  腦中閃過這樣的想法,阿藤只是回以一個可能會當作『帶著感激』的微笑──只要一個謊言誕生,就需要無數個謊言去圓謊,大概就是這種感覺吧。雖然以他的情況,或許是腦中殘留的情報中他們曾經一同齊心協力的奮戰過,他說實話要不是現在情況特殊,也不想以這種方式和他們虛與委蛇的往來。

 

  「那麼回到正題,目前我們可以大致斷定我們有極高的可能性就在這個中部支所的建築物內部。雖然也不排除有在昏迷期間被轉移地點的可能性,畢竟我們不清楚在昏睡的期間過了多久、又是否曾被人給移動過──直到麻生小姐妳醒過來之前,我們大致上就說了這些。」

 

  大概是判斷了情況不需要自己多加干涉了,一直注意阿藤和柳的對話狀況的倉知重新把話題轉回正題上,語氣沉著地替麗慈的解釋作出了補足。

 

  麻生……這位『春樹小姐』也和當初的我一樣隨身帶了假身分的名片嗎?雖然有點好奇她編出來的假名後半部分是什麼,但現在還是姑且裝傻一下吧。

 

  阿藤腦中轉瞬間閃過了這些念頭,裝出有點意外的樣子望向倉知,詢問道:

 

  「麻生?這個名字是怎麼被您給知道的?」

 

  「啊、抱歉忘了說~雖然有點抱歉,但我們稍微翻過了你的行李。那時候找到的名片應該就是你的了~至少另外幾個人都說不是,我想就是這樣子。」

 

  彷彿替代一瞬間有點難以啟齒似的遲疑片刻的倉知打圓場一般,麗慈很自然的開口回答了問題、同時揮了揮從口袋裡抽出來的右手──右手的兩隻手指間夾著一張名片,然後在阿藤將視線轉過去後對著他像是扔一般隨意的動作遞了過來。

 

  阿藤接過,並簡單的瞥了一眼上面的『麻生浩子』這個和以前取的假名就只差一個漢字的名字後,他簡單的思考幾秒該如何應對之後,他收起了名片,同時迎向其他人的目光,坦然說道:

 

  「雖然很抱歉,不過你們或許搞錯了。我的名字是阿藤春樹,是個偵探。這個名片,是我以前為了工作方便用而做出來的東西,誤導大家了十分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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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澤葉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