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雖然中午和阿藤說了好一會兒話,但畢竟今天兩個人都不是休假狀態,也有各自的工作等待著他們完成,吃完午餐之後,原先就預定下午要去一趟遊樂園查那所謂的工作資料是怎麼被委託人給弄丟的信濃不說,阿藤似乎也要去博物館那邊進行任務調查──信濃問了之後才知道阿藤這次為了來趟東京而接的任務是調查藝術品價值市場估價的委託,似乎是某家富商想出手一些家傳古董換回一些企業上的週轉資金,但怕不知道行情被人坑了,所以特地調查他們去查查差不多條件的藝術品一般情況下大概是怎麼估價的,是說輕鬆也算輕鬆,但是對於個人藝術鑑賞眼光以及藝術相關的知識能力有一定要求的特殊任務。

 

  好像不是很輕鬆的工作的樣子呢,特別是對向我這樣欣賞藝術水平只停留在宅系二次元作品的人來說。阿藤先生雖然是學文科的、但好像也不是這方面很擅長的樣子,為了來趟東京而接了這個任務也真是辛苦了。

 

  這是知道委託內容後信濃真切的感想,但既然阿藤還有事,他也就遺憾的放棄了原先打算順道邀阿藤一起去遊樂園、等結束工作後一起玩一會的打算,兩人分別之後專心的準備起工作了。

 

  去遊樂園後和信濃想的一樣,看完錄影帶後去可能掉落的地方轉一圈就順利找到了委託物品──就是看錄影帶時比較費時間,但知道東西落在哪裡後要去找反而很輕鬆,也沒遇到太多阻礙就再鬼屋的那邊找到了東西(好像是委託人遊玩鬼屋時被嚇到扔掉了裝著資料的手提包、被那裡的工作人員撿走後放在員工休息室就忘了拿去失物處),由於時間也不早了,信濃把東西交回所裡交差之後,就把打報告的工作留到明天去處理,先收拾東西下班回家了。

 

 

  「我回來了~~欸?德幸先生,原來你也對少女系動漫作品感興趣啊?」

 

  信濃回家後,就看到德幸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翻看雜誌、同時臉上帶著嚴肅又有點一言難盡的奇妙表情,信濃仔細一看,發現是他之前因為曾在好幾年前大紅過的魔法少女作品今年才出的續作漫畫而買的少女月刊雜誌,他不由得感到有些新奇,同時因為可能又有個人可以一起討論而略有些高興的詢問道。

 

  「不,只是打掃時正好從雜誌架上掉了下來,因為沒想到信濃先生您有這方面的喜好所以稍微去翻了一下而已,我個人對於這類作品並沒有任何興趣。」

 

  大概非常不想被誤解自己身上有所謂的粉紅少女心,德幸嚴詞否定了信濃的問句,並且用一種似乎對於雜誌內容難以評價似的微妙表情闔上了書頁,把雜誌放到了沙發前的矮桌上。

 

  雖然對於德幸並不是同好這點稍微有點失望,但信濃本來就不覺得能很容易在差不多年齡層中的同性中找到這方面的同好,因此也沒有太過介意,反而是有點在意其他事情,一邊隨手把上班用的包包放到一旁的櫃子上,他一邊張望了下客廳,有些納悶的詢問道:

 

  「是這樣啊……不過德幸先生,家裡有髒到需要掃除的地方嗎?我記得前幾天我才大致掃過了呢。」

 

  由於之前是獨居又是平日有工作,其實信濃並沒有在打掃上面太過勤快,一來是家裡不刻意去動的話其實認真說來髒得不快、二來是他也沒那個時間與空閒每天一掃除,就連洗衣服其實之前都是一個禮拜集中在一兩天內一口氣解決的情況,所以他自認為家裡的狀況還算乾淨的他對此不由得有些疑惑。

 

  「我只是不知道該做些什麼,但什麼都不做又靜不下心來,才去掃除的,請別太在意。」

 

  德幸搖了搖頭,口中淡淡的說出自己進行屋內清潔的原因。而信濃聽了之後有些意外,便詢問道:

 

  「你沒出門走一走嗎?雖然是下雨,但外面雨也很小,我記得這附近好像也有蠻多可以逛的店的。雖然稍微遠一點,但今天圖書館也不是休館日,也可以去那邊找一找想看的書呀。」

 

  「今天沒有那個心情,所以我沒有外出。」

 

  這樣簡單回答著的德幸的表情看起來確實也不太有精神,不如說稍微有些心事重重的樣子。雖然有些疑問與擔心,但信濃還是沒有追問,而是轉而問道:

 

  「說起來,之前聰果小姐也借你了生活費,那裡還打算繼續和我住在一起嗎?還是想去外面租個可以獨自居住的地方?因為感覺你好像不太習慣和人住在一起的樣子,和關係不算很親密的我一起生活會不會給你很多壓力?」

 

  信濃問的這個問題,其實也是在昨天晚上睡前他才突然想到的。

 

  由於聰果是為了德幸才拿出來的費用,雖然嘴上說是給信濃拿去當做照顧德幸可以使用的生活費,但信濃也沒傻到真的什麼都不想的就笑納並放到自己口袋中了,還是把那張存著不知具體金額的錢的卡片給了德幸讓他自己收著。

 

  而既然有了金錢在手中,這就代表了德幸不再是不得不依靠信濃救濟的情況了,他就想到會不會這樣子德幸會考慮類似自己去找其他地方居住、趁機脫離他這個抱著奇怪想法接觸並監視他的菜鳥偵探怪人了,而信濃也感覺得到德幸很討厭這種只能仰人鼻息的狀態──也不知道該不該說是自尊心高還是討厭欠人人情,他就在想會不會德幸也在考慮類似的事情,並因為不知道該如何開口而感到為難,於是乾脆就自己主動問了出來。

 

  「……我還以為您是打算不管怎麼樣都要把我給綁在身邊觀察的,還是說,和人住在一起感到不自在的其實是您嗎?」

 

  但德幸反而像是有點沒預料到信濃會這麼說一般地愣了一下,然後有些狐疑的瞥了信濃一眼,似乎懷疑起信濃是不是在打什麼其他的主意一般。

 

  「唔、我是不介意啦,家裡有個人可以在想和人說說話時就能談話的對象,我覺得也挺好的。但我今天和其他人談過之後,我發現我好像誤解了一些什麼事情,感覺就算德幸先生你真的是宇津木先生的話,或許我也不用太警惕你了,所以才想說看你想要怎麼打算。況且就算是原本的我,也沒有限制你自由的意思啊!」

 

  信濃發現自己的用意被懷疑後,只得解釋了一下,語氣有些無辜與被誤解的委屈──雖然之前他是放任德幸自由行動,但他其實有偷偷在給德幸的手機上開了定位以及裝了一些因為工作而得到的微型信號器好掌握行蹤這點,是有點戒備的意思沒錯,只是就算是他也不會傻到把這種事情說出來,況且他也打算不再去使用了,自然也當做沒這回事而省略不提。

 

  「您所謂的誤解是?」

 

  大概對於和自己相關的事情比較敏感,德幸很快地就抓到了信濃話語中的關鍵,無視他的抗議,進行了詢問。

 

  「就是啊,我原本以為如果德幸先生您是宇津木先生的話,會打算利用我那個曾經是至高天研究所實驗品的朋友的身體復活他所敬愛的那個人,所以一直非常擔心並想要以絆住你的方式保護他,但現在發現好像因為某種原因,就算宇津木先生打算復活那個人也應該沒辦法實現了,所以我就沒有必須要警惕德幸先生你的理由了嘛。」

 

  信濃也坦率的說出了他放鬆戒心的理由,最主要是都和德幸說了『你可能是為了某人而準備的轉生軀體』這種不妙的訊息了,這種程度的情報他想就沒有那個隱瞞的必要了。

 

  而除了他說的這個原因以外,信濃真的安下心來的反而是知道超能力獲取的原理後,對於替代初鳥成為Origin的阿藤的安危真正感到了放心──就算繼承細胞再久,宇津木充其量也不過是經驗比較深的Host,他想如果真有什麼事情的話,阿藤憑著Origin的地位去拒絕或阻礙宇津木,想然也是能夠做得到的事情。

 

  雖然說曾經的初鳥似乎像是對於強行留下自己的宇津木沒有辦法,但那也不知道是因為初鳥本身對於人世還殘有留戀、還是基於初鳥對於感情上一直支撐自己的宇津木的縱容與默許,信濃並不清楚,也知道在那兩個人都已經不在的現在、自己大概日後應該也沒機會知道了,但信濃的感覺上也和相場想的差不多,他也認為如果初鳥認真要拒絕與抗拒宇津木的所作所為的話,不管是基於什麼層面來說,宇津木都是完全無法違抗初鳥的。

 

  「為了讓敬愛之人復活而使用其他人的軀體……雖然我這麼說可能有點不太適合,不過那個宇津木先生到底是個怎麼樣糟糕的人啊,我都能稍微理解信濃先生您看到我和那個人相似的樣貌之後懷有戒備的心情了。」

 

  聽了信濃的話,德幸臉上浮現了有點類似難以認同與錯愕混雜著的微妙表情,似乎有些嫌棄般的說了一句,看起來不太想承認那樣子各種把人當做轉移容器的傢伙和自己有一樣的名字和長相似的。

 

  「其實我也不算很懂那位宇津木先生的想法,畢竟我和他也只能算是見過面而且只有短時間相處的經歷而已,但他為了自已的目標而展現出讓人驚訝的執著、也因此做出了很多我也很難以想像會有人去那麼做的事情這點,確實是有點讓人想敬而遠之的人呢。最主要是說起話來幾乎都讓人聽不懂這點,是真的讓我覺得沒辦法和那個人相處,就算是現代最中二的動畫角色也很少像這樣子滿嘴戲劇腔了呢。」

 

  信濃也不由得深感同意的點頭並發表了自己的感慨,其實對他而言,最後面那點才是讓他覺得宇津木那個人最讓他覺得頭痛的點,其他部分反而是其次。

 

  但宇津木的事情信濃沒怎麼打算和德幸深入的去聊,他還是把話題重新轉了回來,繼續追問道:

 

  「那德幸先生,你是怎麼想的呢?如果不想和我一起住的話,要另外找房子住我也可以幫你哦,我有個朋友在這方面的人脈超廣的~我可以把他介紹給你。」

 

  「……其實可以的話,我並不太想使用聰果小姐借我的那筆錢,比起我使用那些金錢去租房子還是做什麼之類的,我寧可把它交給信濃先生,而我就這樣子繼續住在您這裡。如果這樣子的話,信濃先生您會覺得困擾嗎?」

 

  稍稍沉默了一會兒,半垂下眼盯著桌面的德幸口中吐出了信濃沒預料到會聽到的話語,讓他不由得有些不解的歪了下頭。

 

  「我是OK哦,剛剛我也說了,有人同住的話熱熱鬧鬧的也挺好的。只是為什麼不想用聰果小姐借的錢啊,雖然給我的話因為平時總有些兩個人都會用到的日常花費、也可以算是用在你身上,但是你也知道我買起東西來很難剎住車,就不怕最後通通都跑到我的口袋裡了嗎?」

 

  對於信濃納悶的問句,德幸表情有些陰沉下來,但還是好好的回答了他的疑問。

 

  「有各式各樣的原因,但最主要是我不太想欠聰果小姐太多人情吧。總覺得受太多恩惠,就落入對方有什麼要求就很難開口拒絕的境地,我不太願意發展成這種情況。」

 

  「說到欠人人情,受我這邊照顧應該也會欠吧?德幸先生你就不介意嗎?」

 

  信濃有點意外德幸居然會如此抗拒聰果那邊的好意,也有點不明白自己怎麼都沒因此被拒之門外,便問了出來心底冒出來的這個問題。

 

  「您的話,至少您所期望的事情,暫時和我這邊是一致的──都是弄清楚我到底是什麼身分,並希望盡可能的查找出真實無誤的『真相』。但聰果小姐她只是因為那個宇津木先生才對我伸出援手的,哪怕說著要幫我調查,但不管結果如何,她都只會對我說她希望得到的結果吧。」

 

  沉默了一頓,德幸嘴角微動、牽起些許像是帶著譏諷又像是自嘲的弧度,表情有些陰暗起來的他用克制著情緒的壓抑口吻說道:

 

  「──也就是不管『我』到底真正的身分是什麼,她都會把我當做另一個人看待、並無視我們之間很可能有的任何差異,只把我當成『宇津木德幸(哥哥的替代品)』去對待,對於這點我再怎麼樣也無法接受。而信濃先生您雖然對我懷有懷疑,但至少你因為不確定我到底是誰,所以有在認真觀察你眼前的『我』是怎麼樣的人、而不是擅自只把我當成宇津木先生而去防備而已,而不管得到了什麼真相,你也會不會因為多餘的私心隱瞞這點,也不打算瞞著我的吧。」

 

  說著,德幸抬起頭以筆直的視線望向正傾聽著他的話的信濃,語氣平淡卻堅決的說道:

 

  「聰果小姐她或許不管是我也好還是另外的誰也無所謂,她所需要的只是一個能當做『宇津木德幸』的人可以補償就好,並不只是限定於我,或許另一個也長得相似的青年也能替代我的存在。信濃先生您或許也只是把我當成轉移對另一個人無法傳遞的情感的對象而施予關懷,但至少你需要的是現在和曾經的您處境相似的『我』,也不是盲目的把我當成是誰看待、有好好看著我這個人,也會想要了解『我』究竟是怎麼樣的人──光是這點上的差異,我就比起聰果小姐來說,更願意接受您這邊的恩惠。」

 

  「原來是這樣子啊,我明白了。不過德幸先生你真的是會思考很多事情的人呢,換做是我的話,大概就不會想那麼多,只會有受寵若驚的感覺後想著該怎麼回報才好之類的問題。」

 

  終於理解了德幸的想法,對於這點一直有些在意的信濃也算是有種恍然大悟、有點疑問被解開後的輕鬆感,也不由得感慨人和人果然思考的方式與層面都有著相當大的區別──換做是他,可能就不會想到這麼深層面的意涵,就算有也應該是在過了很久之後、如果有什麼事情不經意地勾起了他的疑念才會有類似的思索,不然可能就傻呼呼的接受了眼前的一切不管背後意義如何的善意、什麼也沒想的繼續眼前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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