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總是在重複,愚蠢如我永遠學不會聰明──偶爾也覺得活著就要和人產生交集,總不能隨心所欲,真是件麻煩的事情。

所以我才喜歡為自己去寫小說吧?至少在這個只屬於我所編撰的故事之中,不管好壞、不管正確與否,我想抒發什麼想法與情緒永遠都是自由的,哭也好、笑也好、矯情而無意義的感傷(無病呻吟)也罷,都是只屬於我自己的世界,由我自由描繪出來的東西。不管醜惡與否,我都會愛著它們,它們也永遠不會背叛我。

但人只要注意力還正常,就不免會在意並注意其他人的視線──小時候看的漫畫之中,女主角能給予人永遠的夢,從以前就不時想過,如果我也能永遠沉浸在夢之中、永遠無法看見現實就好了。但這也只是不可實現的妄想呢。

 

 

 

 

  在兩人也才剛認識、不可能一下子就對彼此推心置腹的情況下,信濃自然也不好追問詳情或是確認真偽,兩個接下來都不約而同沉默下來,默默把剩下的紅茶分著喝完之後,晴己才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向信濃告辭。

 

  「我接下來還有點事情需要先準備,就先失禮了。信濃先生,如果您有需要的話,接下來在這裡待的這幾天都歡迎您來找我聊天。」

 

  晴己依舊是客氣過頭的用語,聲音柔和地說完之後,他就把已經空了的茶壺和茶杯都擺放在托盤上,就拿著托盤離開了。

 

 

  感覺、氣質很這裡資深成員的人呢……這位晴己先生。

 

  老實說,當晴己的身影離開自己的視野範圍之後,信濃不由自主鬆了口氣,也突然才察覺到剛才的對話其實讓他很緊張,他不自覺一直繃緊著神經,直到結束談話後才情緒緩和下來。

 

  不過我為什麼這麼緊張呢?難不成是因為晴己先生說話的方式太有禮貌了?還是觀念不合才聊得比較心驚膽戰、怕不小心踩到雷?

 

  信濃察覺到這點後有些納悶也有些不可思議,特別是晴己的態度說老實話並不是那種特別強硬或是難相處的那種類型,相反的,他溫溫淡淡的笑著,雖然不特別容易親近,但整體給人的感覺卻一直都很溫和,也沒有那種幾乎給人排除異己感覺的強烈主張,應該是不會相處起來讓人覺得有壓力的氣質。但他確實讓信濃感覺到某種類似距離感的感受,讓信濃不由自主有些拘謹起來。

 

  不過,確實有點難以捉摸晴己先生的心思的感覺,摸不太清楚這個人的具體輪廓……怎麼說,就像是霧一樣看起來存在卻摸不到實體。

 

  信濃胡思亂想地發呆了一會兒,他才收起了飄遠的思緒,看了下手錶──由於從伊藤那邊聽說過一些,知道手機可能會被沒收後,來之前他就特地去買了條手錶戴著。手腕被什麼東西圈著的感覺讓人不太習慣,不過托這件事情的福,信濃更容易意識到具體的時間流逝。

 

  啊!居然一不留神就快五點了──看來沒時間去泡個澡或閒晃了,先去聖堂前和其他人會和吧?

 

  注意到時間後,信濃才察覺時間流逝得比自己以為的還要快,他稍微吃了一驚,放棄了原先『洗澡後趁剩下的空檔到處晃晃、認一認路』的打算,離開了這間不算小卻十分空曠的房間,急急忙忙地往一樓那邊離去。

 

  而匆忙離開的信濃並沒有留意到,他的身影消失在樓梯間前,已經換了一身衣著的晴己打開自己的房門,注意到他離去的動靜後就在門口佇足,安靜地目送著他離去。

 

 

  「信濃先生,這裡這裡──」

 

  一到一樓、剛穿過門走到長廊上,信濃就看到之前在三樓休憩室聊熟的那幾個所員熱情地和他招手並呼喚他。信濃也笑著揮了揮手,小跑到他們那個小團體那邊。

 

  「信濃君,這個給你──你是第一次來這裡聽講對吧?我想你應該還沒有拿到聖書,等一下聽講的話會用到,想要註解的話也可以直接在上面註解。這裡每個人想要都可以去櫃檯領一本的,只是你剛來可能還不清楚。」

 

  那個之前給信濃煮過湯、看起來比較年長的所員姐姐笑著對信濃說道,同時把一本薄薄的聖書遞給了信濃。

 

  「啊!謝謝!」

 

  信濃來這裡本來就不是真心想要入教的,而且他在此之前也沒有過參加過任何宗教團體的經驗,自然沒想到關於經典的問題,他笑著感謝了所員姐姐的好意,接過之後稍微翻了一下。

 

  從設計上來說,至高天研究所的聖書和信濃在旅館見過的普通聖經挺像的,只是內容似乎並不一樣,但信濃也沒好好翻過聖經也不清楚具體區別在哪裡,至高天研究所似乎是被歸類為『基督教系』的新興宗教,有可能內容有參照聖經,但也可能完全是這裡的高層人員編撰的,但信濃很難光從這一兩眼看出究竟是哪一邊。

 

  但這也並不是多重要的問題,信濃翻看了一會兒就沒了興趣,轉而像這個目前接納他成為一員的小團體中的人問起了其他事情:

 

  「那個呢,我有點好奇,講經大概是多久會有一次呢?」

 

  原本信濃是想問是不是強制參加的,但轉念一想,既然是信徒,但卻對司教解讀經典這件事情完全沒興趣很不自然,他才改口問起了這件事情。

 

  「正常來說一個禮拜是兩次,一次是平常日、一次是周末。偶爾因為特殊原因也會增加講習的次數──不過都會提前一兩天事先告知,如果有興趣的可以去公佈欄那邊看公告哦!」

 

  雖然從相處到第一印象都很和氣,不過這個有點年紀的所員姐姐似乎是這個小團體中掌握話語權的人,依舊是她親切的對信濃解釋。說著的同時,他們也和其他三兩成群的所員或信徒一樣開始往聖堂中移動。

 

  「那講解的司教也是每次都是同個人嗎?」

 

  信濃接著問出他丟出上個問題為引子、事實上真正想知道的問題,一邊問他也一邊望向鮮花裝飾左右的講壇那邊,或許是時間還沒到、準備演講的人也沒打算提早先來的關係,那裡還沒有像是司教之類的人物出現,仍是空蕩蕩的。

 

  「哎,該不會信濃君你也是聽了宇津木大人的演講才想入教聆聽更多教誨的吧?但很遺憾的,宇津木大人非常的忙碌,比起對外的演講,在聖堂內部的演講相對之下反而比較少。基本上是由當天負責駐守在這裡的司教中輪流講說的。不過偶爾也會好運正好遇到宇津木回來並講述的時候,你也不用太失望哦。」

 

  見狀所員姐姐似乎誤會了些什麼,她看著信濃笑了起來,打趣了一句之後才詳細的進行了回答。

 

  「欸嘿嘿~看來宇津木大人的粉絲很多的樣子呢。」

 

  其實信濃根本不知道所員姐姐口中的『宇津木大人』到底是誰,只隱約記得好像來之前查的資料裡有見過類似的名字,但他也沒有傻到直接問出來,只是不置可否地露出了狀似靦腆的笑容,說出了他從所員姐姐語氣中感受到的訊息。

 

  「那當然,宇津木大人吶──」

 

  所員姐姐似乎也是宇津木的粉絲,信濃這麼一說她就滔滔不絕地說起了關於那位宇津木大人的事蹟,直到有個穿白色法袍的人推開了聖堂的大人,她才終於停止了對於宇津木的一切的宣揚與讚美,讓信濃不由自主鬆了口氣。

 

  只是當信濃看到那個走到講台後、穿著白色法袍(暫定)的人的臉孔時,他不由得屏息。

 

  欸?那不是晴己先生嗎?

 

  信濃一開始還以為自己看錯了,茫然地盯著那個臉孔和阿藤相似、但神情舉止又像是陌生人的晴己,一時無法理解自己看到了什麼。

 

  和剛才穿著品味和阿藤相似的普通外出服不同,似乎在分別的期間,晴己換上了這一套長襬直接蓋到小腿中段區域的白色長袍──其實這個穿著看起來並非不適合晴己,但正是因為太過適合了,信濃反而覺得很不舒服,頭腦似乎因為拒絕接受這個畫面而微微暈眩。

 

  啊、說起來,好像阿藤先生消失之後,我就沒有這樣頭痛過了呢──

 

  信濃腦中閃過這個毫不相關的思緒,呆呆地等待意識被拉進熟悉的『記憶缺失』期間的過場動畫之中,但奇怪的是,雖然頭暈目眩,他也依舊沒進入那個情景之中,他直到晴己以清澈如少年、但低柔宛如微風的聲音講述完了整堂講經,也依舊待在現實之中。

 

 

  磯井晴己似乎並非信濃以為的只是普通信徒,而是僅次於大司教宇津木的司教──這個訊息等晚一點信濃重新提振起精神後,從一起聽講的夥伴那邊得到了確認。

 

  藉由新人什麼都不懂、問什麼都不奇怪的優勢,信濃也打聽到了一些其他關於晴己的事情。

 

  晴己似乎是所謂的『星之子』,生來就繼承了來自神之子、身為星的初鳥創的部分神性,從小就備受期待的待在這裡成長到大的,而成長過程中又被大司教親自撫育。而他也不辜負這份天賦與來自這裡最高引領人的教導,他成長成了出色卻謙遜、溫柔而慈悲的青年司教。

 

  甚至有人謠傳晴己日後將會是繼初鳥之後又一名神之子,也因此大概除了宇津木之外,晴己的擁護者是最多的司教。

 

  「哎,只不過呢,也還是有人不喜歡磯井大人──我只跟你說,你別隨意傳出去啊!」

 

  說完上述總結的情報之後,所員姐姐先是左右看了看周圍,然後才壓低聲音對信濃繼續八卦:

 

  「就是榎本大人。好像因為榎本大人也曾是星之子,所以一直看磯井大人不順眼的樣子,連帶著榎本大人的那群死忠擁簇者都有敵視磯井大人的傾向──你才剛來這裡,對誰是誰的支持者這件事情還都不知道,所以我才建議你不要隨意和其他人聊關於這些的。不然鬧出事情來,你現在還在考核期就對你不太有利。」

 

  說著,大概也是怕自己的話被誰經過時無意間聽到會惹事,所員姐姐扯了張筆記紙,簡單的向信濃寫了幾個名字,還有那幾個人的相關注意事項。

 

  宇津木德幸(大司教):不要把剛做好的熱食或飲品端上去。不要提及磯井司教與榎本司教的父母的問題。說話時態度不要過於輕挑。

 

  磯井晴己(司教):不要提及關於親生父母的事情。天冷或天熱時要留心磯井大人的身體狀態。也盡量不要在磯井大人面前抽菸。

 

  榎本諾亞(司教):不要提及關於親生父母的事情。忍耐榎本大人偶爾突然的言語刁難。不要提及女性都會不喜歡的特定話題。

 

  蛇淵陽(司教):不要在蛇淵大人面前說宇津木大人壞話。和蛇淵大人說話時不要拖拖拉拉,做事也盡可能講求效率。

 

  ──這些似乎是至高天研究所大人物的禁忌列表,其餘階層比較低的就沒有被列了上去。

 

  「為什麼除了蛇淵大人以外,關於父母的事情都不能提啊?」

 

  雖然信濃只在乎疑似和阿藤有關聯的晴己的相關訊息,但好歹也還要在這裡待上兩天,他也耐心的看完了,並奇怪的發現了某個共通點,也學著所員姐姐控制音量,悄聲問了一句。

 

  「詳情我也不太清楚。但好像是因為磯井大人和榎本大人都是孤兒的關係,宇津木大人面前不能提他們的雙親,也是因為宇津木大人擔心兩位養子女的心情,不想讓他們正巧聽到這些話而勾起傷心事。」

 

  孤兒嗎?說起來,阿藤先生似乎也是沒有父母的呢……晴己先生也是這樣,也同樣體弱到常常需要注意身體,這會是巧合嗎?

 

  所員姐姐回答完這個問題後,信濃恍然地點點頭,心中思忖著,但還不等他進一步挖出更多情報,一個信濃還沒交流過的女性所員推開了休憩室的大門,對著所員姐姐喚道:

 

  「中島姊,採購部那邊要問你三樓休憩室有什麼東西有缺的──你有空趕緊去那邊!」

 

  「知道了知道了~那信濃君,有時間再聊啊!」

 

  所員姊姊──也就是中島應了一聲,對信濃笑了一下,隨手摺疊起剛才寫好的那張紙條塞到他手掌心中,對他眨了下眼後,才步履輕盈的走到來喊他的那個女性所員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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