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覺得,有點累了。

 

 

 

 

 

  即使喝了牛奶,大家的飽足度還是偏低,也因此我決定提早休息一下,阿舒正饒有興趣的拿枯草逗乳牛,而鈴則是和飼牛人詢問該怎麼養乳牛的問題,就只有萊恩也和我一樣決定在入夜前先睡──反正有建築物的遮蔽,目前暗也還有段距離,難得多睡一會也沒有妨礙。

 

  大概是這段日子難得肚子裡有點東西了,我睡得很好,沉沉一覺醒來之後,我睜開眼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旁還在睡的萊恩的長髮有一簇被乳牛當成稻草一樣咀嚼的畫面,我一時愣了愣,有些懷疑自己還沒睡醒,木著臉盯了一會兒後稍微移動了下視線,才發現阿舒蹲在一旁正饒有興致地盯著這個畫面,感覺如果他現在手機還有電鐵定會拍照留念。

 

  我看著這個景象,才終於確定自己醒來了──只是一下子不確定要不要把萊恩的頭髮從乳牛正認真咀嚼的嘴中解救出來,還是喊醒萊恩讓他自己決定。而就在我遲疑時,阿舒注意到我醒了,淡定地對我舉起手打了招呼:

 

  「你醒了啊,睡得很不錯的樣子。」

 

  我最後決定還是好心點把萊恩的頭髮從乳牛嘴中抽出來,不然在沙漠缺乏讓人可以清潔自己的水源的情況下,讓萊恩之後直到看到水源之前都頂著有乳牛口水味兒的頭髮實在有點不人道。

 

  「嗯……鈴呢?怎麼沒看到她?」

 

  我一邊伸手小心翼翼的試著把萊恩的頭髮抽回來,一邊回應了阿舒的招呼,但問到一半,我就感覺到背後一隻手伸過來攬住我的腰,我有些訝異地往後一看,才發現鈴原來就躺在我背後睡覺──大概是這些天來鈴習慣性把我當成寢具的一部份了,睡迷糊的她才在感覺到身邊得靠枕離開的時候下意識地伸手摟過來。

 

  我因為不想吵醒鈴而動作不由得停住了,看著鈴重獲抱枕後臉頰蹭了蹭又心滿意足地繼續沉睡的樣子,一時並不清楚我該不該躺回原位──但唯一讓我稍微感到慶幸的是乳牛一如遊戲中一般給人溫順老實的印象,對於我牛口奪食的舉動沒有太過激的反應,我很輕鬆的就抽回萊恩的頭髮,而嘴中突然少了可以嚼的髮絲的乳牛也只是睜著雙眼無辜地看著我、甩了甩尾巴就沒更多的反應了,讓我不用除了背後身來的手臂以外還得煩惱該怎麼安撫乳牛。

 

  「小鈴她睡得正香呢。剛才又壓榨了乳牛擠出了一點牛奶出來,你的份放在這裡。」

 

  倒是我舉棋不定的時候,阿舒就直接把鈴的手臂從我身上拉開來,並隨手把鍋蓋作為代替品塞到鈴的懷中,而在這些動作的期間他也若無其事地以平淡的聲音和我繼續對話。

 

  我視線不由得落到了鍋蓋原本蓋著的鐵鍋那邊,身體已經恢復自由的我再次伸手去把鐵鍋拉到身邊,低頭一看果然裡面有一層淺淺的牛奶──而一看到這個,我就覺得肚子有些餓了,也沒多廢話,拿出自己空了的水囊裝取了牛奶之後默默地喝了起來。

 

  而喝的時候,我也注意到了現在小屋裡除了我和阿舒,包括飼牛人在內的人都睡了。高高的窗口外一片漆黑,屋內是因為在中央的地方點燃了營火、因為火光才看得清楚周遭的──看來我醒的時間應該挺晚的了,就是在建築物內沒太大的守夜必要,也不清楚阿舒為什麼還醒著沒睡。

 

  「我先睡了──小津妳喝完之後看有沒有要再睡吧,明天早上準時出發,想睡的話就再多睡一會兒養足精神。」

 

  而正思考著,我就看到阿舒懶懶打了個呵欠,說完後就在靠牆的地方躺下,抓著一件顯然是打算當作被子的長外套把自己蓋好,閉上眼睛後沒多久呼吸就變為了睡眠時特有的悠長呼息了──看來他可能早就想睡了,只是覺得需要告訴我牛奶的事情才硬撐著等我醒來。

 

  我愣了愣,但也沒什麼話非得喊醒阿舒說的,於是也只是繼續喝著牛奶。

 

  不算寬廣的建築物內此時安靜得幾乎聽不到什麼聲音,讓我恍然有種自己現在是獨自一人待在屋內的錯覺──但也只是錯覺,看著躺在我身邊、抱著鍋蓋安穩熟睡的鈴,躺在乳牛腳邊安睡、對於自己的頭髮曾經被乳牛仔細品嘗過這件事一無所知的萊恩,以及牆邊剛睡下的阿舒,我意識到他的存在的同時,回想起約一兩個月前還是獨自行動的情況,一時有種此時的廠景就像夢境般不真實的感覺。

 

  放下心底的矯情勁後,這段期間下來我和鈴以及阿舒他們也算是漸漸混熟了。或者說在這個現在處處都不太安全的異世界環境中,來自類似卻不清楚是否是同個地球的異世界的我們或許正因為如此,才和彼此熟悉得那麼迅速──只是當這樣子突然靜下來、僅有我一個人清醒的時候,內心的那股空蕩蕩的孤寂感似乎也仍是殘存少許,不曾因為有同伴而消散無蹤。

 

  老實說……雖然因為有人陪伴而感覺比較愉快了,但對於這樣得不停歇地持續旅行下去,逃離闇的追趕的事情,我也感覺到多少有點厭煩了。

 

  我一想到明天天亮之後還得繼續踏上旅程,一股倦怠感就從骨子裡滲了出來──或許這正是我又開始胡思亂想,並且對什麼都有些消極、沒有幹勁的原因吧?

 

  有些人天生就無法長久安靜地待在同樣的環境中,熱愛到處亂跑亂走,但有些人卻深愛著安穩的環境,不喜歡總是需要面臨各種挑戰與不斷變遷的生活──其他人我不清楚,但我自己無疑是後者,雖然是幻想過要到處去玩,但實際上我還是更偏愛留在平穩的日常生活中度過每一日,只讓小說動畫或遊戲這類待在家裡就能享受的娛樂填充我閒暇的無聊時光。

 

  雖然說眼前的旅途我算是已經習慣了,但說真的,我並不喜歡這樣像是毫無終點般、只是一勁兒地往前方逃離卻看不到可以安心鬆懈下來的終點的旅行生活。如果不是遇到了鈴他們、並成為同伴,可能我早在不久前就因為這股接近絕望感的情感喪失了繼續前進的動力,和我見過的那些固守家園的本地居民一樣,找個地方定居之後、也不管是否哪天就會被追上來的『闇』所吞噬,就這樣安靜地度過剩下的時間吧?從這點說來,在我隱隱已經有些消極的時候出現在我面前的鈴,某種意義上可以說是拯救了我,也因此我對她才情不自禁產生了無法割捨的依戀。

 

  我一直以來都不算是性情堅毅且有毫不放棄精神的人,最多是在我在意的領域會有些好勝心,會為了喜歡的東西付出時間並試著堅持下去,例如我從很小時候就開始斷斷續續但一直沒完全停過的同人小說創作、以及我對一些真的喜歡的遊戲會不時翻出來玩並試圖破關之類的──但我並非對於所有事情都能保持同樣的毅力與執行力,很多時候我都只是個得過且過、很懶得付出努力的人,就算是『不想死』的心情也不足以讓我長時間維持前進的動力,我對於生活其實沒有那麼大的熱情,頂多只是比起活著更討厭死掉這件事情罷了。

 

  但要說我會因為為了某件事情而不管怎麼樣都想要活下去,卻是不可能的──寫到一半就坑了的小說,如果缺乏繼續下去的熱情,我也不見得會負責到一一完坑,自然也不可能為了想寫完而強烈地希望回到原本的世界去。

 

  況且我也不是有一個疑問,被這個世界改變了許多的我,真的還能若無其事地回到原本的生活之中嗎?

 

  我隔著衣物摸了下自己肩膀那邊被衣服遮蓋了大半、但領口還是隱隱能看到一絲存在的那道疤痕,像這樣或許永久都無法淡去的疤痕,我身上還有幾道或大或小的存在,光是這點如果被追究是怎麼樣的情況才留下的,我很難在隱瞞真實的情況下給出合理的解釋──而真話想也知道就算說了也不會被採信的,我也沒有傻到會對人說出來。

 

  可以說,除了回去之後為了生計得煩惱找工作的事情,在還與家人同住的情況下,我也得煩惱自己身體上的變化是因為什麼──或多或少也有覺得嫌麻煩的因素在內,才在哪怕思念現代社會的便利以及娛樂元素的豐富,我對於回去的渴望也不算強烈。

 

  雖然我本來就不奢求能和誰談場戀愛或是共度一生了,但在有這些怎麼看都和美觀無緣、十分猙獰的傷疤在身上的情況下,我回去後大概也基本上不用想和誰結婚的事情了──外表雖不是判定一切的標準,但不否認誰都愛看美麗的事物、對於醜陋的東西也本能地抱有迴避的態度,我也沒有那種可以讓人忽略我身上傷疤的人格魅力,本來我陰沉孤僻的性情就很難找到合得來的人了,有了傷疤後就更不用想可以找到能接受我的人了。

 

  況且,現代社會基本上來說還算是和平,至少我出生的國度並不是出現點傷疤也不足為奇的動盪國家,其他人知道我的傷疤後會對我的經歷有啥不好的猜測,我不會知道也不想知道──但總之沒可能像是言情小說裡的女主角一樣,因而被男主或是深情男配所憐惜,更多可能只是會因為怕沾惹麻煩而被人疏遠、被人覺得醜惡而感到厭惡。

 

  鈴他們還來得及以裝作沒事發生的原本姿態回去原先的生活,但我回去之後是否能回歸正軌卻仍是未知數。而要讓我拋下我前二十幾年人生所熟悉的世界,留在這裡度過餘生,我也辦不到,或許這也是我對於自己該不該回去而感到徬徨的原因。

 

  ……但不管如何,還是先找到可能讓我們回去的時之扉在想這些問題吧?至少等到那個時候,我才真正有可以選擇的選項存在。

 

  發了一會呆,我被鈴睡夢中無意發出的幾聲可愛的咕囔聲所驚醒,拉回現實中的我扯了扯嘴角苦笑了一下,暫時把那些還不需要馬上面對的憂慮重新封起並塞回心底,也又有點睏的我收好水囊之後就又重新躺了下來,再次陷入了睡眠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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