澤葉居

７

　　但也不知道馬龍和健治說了些什麼，片刻之後健治便一臉微妙的神情回來了──那是想說什麼、但因為種種原因卻無法把情感或感想化做語言的神情，讓席薇不由得側目，問了一句：

　　「怎麼了？馬龍說了什麼，讓你露出這樣的表情？」

　　「馬龍她說──」

　　健治才剛要解釋，突然芭娜娜就從後場的門那邊走了出來，她由於角度的原因正好沒看到健治張口要說話的模樣，於是她就直接開口對席薇說道：

　　「店長，明天我臨時有點事情可以請個假嗎？我的老朋友最近也來這附近工作了，她拜託了我一點事情我得去幫忙一下。明天的班這禮拜我原本排休的那一天我再補上。」

　　席薇店裡的班表是半個月排一次，就是考慮到可以靈活應變，而她自己作為店長雖然表面上沒加入排班，畢竟和店員不同，待在店長這種職業就代表了店裡一但有事不管或早或晚、休不休假都得被叫喊去為了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費心處理，很多只有店長能出面的事情並不能隨意推給店員代辦，可以說是為了店裡得鞠躬盡瘁的萬用工具人，席薇再怎麼樣懶散，看在她的頂頭上司就是她那一點也不慈祥更不和藹、頗有女強人作風的姑媽的份上，她偷懶摸魚也不敢太過份，於是除了偶爾出去溜達透風以外，她幾乎都縮在店裡待命──就算店裡真的沒事需要煩擾到她，好歹也作作樣子，以示自己有在認真工作。

　　也因此，像芭娜娜這樣臨時有事想換班，席薇也有辦法補上這個空缺──大不了她明天站個班算了，只是先前她就和他們說好了如果有事至少得提前幾天說，而芭娜娜說話有時候直爽到有些不客氣、卻是非常遵守規矩的性格，這還是頭一遭她臨時改假，讓席薇不免有些好奇。

　　芭娜娜是和那個朋友感情有多好，好到為了對方的事都不惜請假的程度──還是說這不過是個藉口？

　　忖度到一半，意識到自己思考的內容後，就算是席薇本人也不禁為自己的想法啞然失笑──現實又不是小說，就算是席薇想自己待的大概也是普通的種田文，大概是最近懸疑推理小說看多了，這憑空冒出來的猜疑她自己意識到後也覺得有幾分滑稽可笑，特別是席薇也知道她還真沒有什麼能理由去這麼懷疑芭娜娜，也因此這個念頭在她腦袋一轉就被她扔到了腦後。

　　「行啊，妳自己到時候別忘了來上班就是了。」

　　撇開她大概是閒極無聊才產生的猜疑，這件事情對席薇來說也只是小事，她也就點頭應了──反正她這個店長平時閒著也是閒著，偶爾站一天班也算是勞動一下筋骨了。

　　「知道啦～店長妳人真好，今天中午的午餐我會炸一些炸雞的，敬請期待～」

　　要求被答應後，芭娜娜臉上也浮現了一絲笑影，知道席薇愛吃炸物的她打趣般地笑嘻嘻地說了一句──不過以芭娜娜平時對於炸物如臨大敵的性格來說，大概是真的很高興了才難得恩准了午餐內容中出現炸物。

　　「少拍馬屁了，比起說這些好聽話炸雞炸多一點才比較實在。好啦工作去啦～」

　　難得聽到芭娜娜說這樣類似恭維的話，席薇也是被逗得一樂，半開玩笑的笑罵了一句，而也挺巧的，席薇正說著店裡就慢慢又開始來客人了。芭娜娜也沒再多說，只是似乎有些無奈也有些莞爾地也以類似的語氣嗔笑著回了一句『少吃點炸的吧店長』、就轉身又回廚房那邊去了。

　　而這一打岔，幾個人都忙碌得直到晚上關店為止都沒什麼空檔可以安靜地談話，只覺得一晃眼就到了該關店而芭娜娜也該下班的時間了，照例拉下鐵門、並整理好前場並做好清潔工作──和廁所一樣，由於前場常作為他們三個、特別是女生組打地舖的空間，所以被打掃得格外仔細，就怕稍有疏漏晚上睡到一半就可能被蟑螂老鼠之類骯髒不潔的小生物所騷擾，就算席薇和馬龍都不是看到這兩種生物就會尖叫害怕的小姑娘，但只要一想到這些常在水溝以及各種陰暗髒汙的地方亂竄、身上不知道有沾過多噁心的東西，不管是怕不怕都不想挨近那些生物，就跟人或許不怕排泄物的存在、但卻怕那些東西沾到自己身上是一樣的道理。

　　而等席薇想起這件事情，在吃晚飯的時候再次問起時，不等健治開口，馬龍就放下筷子，笑吟吟的回答了：

　　「健治那麼驚訝我想應該是信濃小姐現在的職業出乎他意料的關係吧？信濃小姐在七耀百貨那邊設攤當占卜師哦──我當初聽到時也嚇了一跳呢，還以為她故意開我玩笑。」

　　「妳還有和那個蘋果小姐聯繫嗎？」

　　馬龍說得輕描淡寫、似乎是不值一提且理所當然的小事，但席薇卻不由得愣了一下，原先夾著炸肉丸要往嘴巴裡塞的動作一頓，不由得問道。

　　雖然說馬龍要和誰往來是她的自由，而她也一向把人際往來當成一種有必要時能派得上用場的資產而用心經營，但席薇印象裡馬龍對蘋果的態度也稱不上熱情、頂多是客氣有禮，卻沒想到這麼多年了她們還有保持最基本的聯繫沒有斷掉，讓她意外之餘，對比健治對蘋果的態度，感覺總有些微妙，也理解了為啥早上的時候健治是那個反應。

　　「嗯～也不算啦，就在ＳＮＳ網站上加個關注而已，其實也沒怎麼有往來或聊天，只是大概想給自己的新工作做宣傳、前陣子她發表了相關的訊息後她還特地私訊發廣告，就算想裝作沒看到也很難忽略。」

　　馬龍歪頭想了想，但也算是坦然地回答了席薇的問題。而健治則是似乎有些不滿地拿筷子指了指馬龍，說出了席薇本來想問出來的猜測，只是多了幾分席薇問話的話不會帶上的不快：

　　「不會就是妳告訴那傢伙我們在這兒的事情的吧？明知道和那個女人牽扯在一起肯定沒好處的，為什麼還特別告訴她這件事啊！」

　　聽健治的語氣，席薇覺得他就只差沒像電視劇裡一樣大喝一聲『妳這個叛徒！』並把手指直戳戳地往馬龍臉上戳去──他沒這麼做，除了他對女生其實很紳士以外，也是他知道他半玩笑半認真地這麼指席薇的話席薇可能不太會和他計較，但馬龍要是不高興想報復的話，他完全惹不起她。

　　「人家是自己找來這份工作的，我又不能阻止對方過來這裡。而且暖洋洋小鎮說小不小、說大不大，繁華的區域就這麼點地方，她如果想逛街什麼的我們店裡前場就是一整面玻璃、肯定很快就會自己發現的，還不如主動告訴她這件事情，不然遮遮掩掩的反而很奇怪不是嗎？」

　　馬龍也不是第一次和健治認識，自然也沒可能沒察覺健治這種態度的原因，但她似乎有些不以為然，不過也意思意思地解釋了一句，神情特別無辜地眨了下眼。

　　「嘛、說的也是，這裡勉強也算是目前暖洋洋小鎮比較熱鬧的地帶了──當然比不上七耀百貨那附近就是了，但如果蘋果小姐是七耀的一員，那等員工公寓建好了肯定也會搬過來這附近，要瞞確實是瞞不住。健治你就別太在意了，反正早知道晚知道都一樣是知道，馬龍也不是刻意通風報信的不是嗎？」

　　席薇看健治還是有點無法接受的樣子，一半是打圓場、一半卻也是事實求是的說道，拍了拍健治的肩膀。而健治也是知道這個道理，但還是有點在意，雖然他算是給席薇面子、沒繼續再和馬龍糾纏這件事，不過接下來吃飯閒聊的時候他的話就少了很多，只是悶頭吃東西卻比平時更不愛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