澤葉居

１６

　　少女國木田是個很懂得反思審視自己的性格，不管是哪個世界的『國木田獨步』所追求的理想很顯然也包括他對自己有的嚴格要求，而非總是一味地要求他人或是其他事物要符合她的想法與規範的人，也因此太宰也才承認這個人確實是個高潔的人──她似乎在少女亂步直言她態度的問題後感到羞愧之於也深刻地反省了自己以偏概全的態度，等離開了院長室後，少女國木田重新看向太宰時的神態已經恢復了『負責任的學姊』該有的端正態度了。

　　「有珠同學──我姑且還是和喊其他學妹相同的方式稱呼你吧。看來之後我們有很多相處的時間，介意我先向你確認幾個問題嗎？」

　　似乎有點拿捏不定該怎麼稱呼太宰，少女國木田皺眉沉吟了一會兒，但似乎也還記得剛才在院長室內的談話而決定對外對太宰和其他學妹一視同仁，她手環著胸，用不帶惡意、可以感覺到她努力做到態度公平的神情看著太宰問道。

　　「嗯，可以啊──不過學姊不是還要帶其他新生去宿舍，時間能來得及嗎？」

　　雖然太宰並不介意和少女國木田進行談話，但他知道不管哪個國木田都有過度重視時間精準的問題，為了不讓自己事後被遷怒──雖然機率不高但考慮到自己忍不住嘴賤而引火上身、惹得暴躁中的少女國木田腦袋一熱對自己怒吼的可能性，太宰開口提醒了一句。

　　「啊！可惡都這個時間了──沒辦法了。喂、谷崎嗎？我這邊臨時有點事情沒辦法帶新生去宿舍，可以拜託妳幫忙一下嗎？之後我免除妳在學生會同等時數的工作。那就這樣了，多謝了。」

　　被太宰這麼提醒，少女國木田一看有手錶功能的手環上的時間也有點急躁地加深了眉間的皺褶深度，不過讓太宰有些意外但又不太意外的是，少女國木田沒急著趕去十之八九已經來不及的福利社完成自己原先預定要完成的工作，而是掏出手機打電話聯絡了學妹谷崎來代班。

　　就是太宰不知道少女國木田聯絡的『谷崎』是這個世界的谷崎潤一郎的性轉同位體、還是谷崎直美的未性轉同位體──畢竟這個世界不僅性別有變化以及沒變化的（例如安吾是偽娘而非真正性轉，但少女太宰與少女織田卻是貨真價實的女孩子），就連年齡上來說也沒有維持太宰那個世界的熟人與他的年紀差，少女太宰只比少女織田小一歲、而少女安吾居然比少女織田大一歲，而原本應該有一歲年紀差的少女亂步則又與少女安吾同齡，可以說了解越多太宰越知道為什麼系統事前提醒了他在原世界的知識與情報在這個世界並不通用，因為很顯然不僅僅是世界背景，就連人物上的設定都微妙地被洗牌打亂了，這也導致他即使有少女太宰那兒的記憶、但對對方來說也是不清楚的訊息方面的不足之處讓他並不能完全精準地做出推測。

　　而由於這個世界的谷崎兄妹都加入了三院的成員聯合組成的學生會，少女太宰也掌握了這個與學校動態牽扯頗深的地方的成員名單，太宰倒是知道這個世界的谷崎兄妹同位體是谷崎雙生姊妹花──性格弱氣隨和的姊姊少女谷崎、還有開朗聰慧又有著魅惑美貌的妹妹直美由於配合默契又能力互補，在校園排行榜中排名沒很靠前但也占據了一席之地、並有不斷往上提升的跡象，算是前途被不少人看好的姊妹組合，但比起能力成績來說來說，更為人所知的是她們是屈指可數地會旁若無人地秀恩愛的親姊妹外加高調鎖定彼此的手帕交，就算少女太宰並沒有實際認識對方也聽過那對親熱姊妹的名聲，太宰連帶著也知道這個世界的谷崎兄妹成了谷崎姊妹的情報。

　　把工作轉交出去後，少女國木田也清楚在不洩漏太宰真實性別的情況下、她們要談論的事情並非可以在隨時都可能有人路過的走廊上聊的話題，她收起電話後對太宰招了下手，吩咐道：

　　「跟我過來──我們先到適合的地方再說。」

　　少女國木田所說的適合談話的地方是生活娛樂區域鍾某家提供私人談話包間的咖啡廳──大概是這所學園有意鍛鍊學生間臨時合作的能力，除了班級間與學年間的集體對戰，也有不時會突然打散不同班級學年甚至學院間成員隨機組合並進行彼此對抗作戰的大型考試，而不熟的人間要討論作戰方案的話不管去誰的宿舍裡討論還是找適合的地方開會都不太適合，也因此像這種正常來說很奇怪、提供私密小隔間的餐飲輕食店面在學園中的生活娛樂區域裡數量不少，而通常都是提供給學生小組可以開會或討論的獨立空間，從常常有情侶使用的兩人隔間到最多可容納六到八人小組進行開會的中型隔間都有，而大一點的店面甚至提供可供一整個班級一起開會的大型包廂，太宰記憶裡直升組的少女太宰是這類店家的老熟人了，哪家店裡有提供哪種型態的空間甚至供應的餐飲種類與相應的低銷她都瞭若指掌。

　　少女國木田挑選的店是少女太宰也相當熟悉的店──那是由於以距離還有低銷以及可選擇空間範圍來說由於綜合條件最適合而被琥珀音的學生在類似情況下人氣最高的店家，少女太宰幾次有必要和琥珀音學生合作的考試都會選擇的幾家開會地點的清單上最靠前的就是這一家，而顯然這對於也是琥珀音學院的少女國木田來說也是談論事情時的首選，她幾乎是毫無躊躇地帶領著太宰來到了這家店內。

　　而大概是剛開學，就算要舉辦開學考試也是得在開學典禮之後的事情，這家在開學後通常都很受歡迎、幾乎天天滿座的咖啡廳難得並沒有太多客人，等太宰和少女國木田抵達時就只有兩三個穿著琥珀音制服以及一兩個穿著和少女安吾同款的淺紅色西裝制服的銀百合學生以及和少女太宰少女織田同款的黑白兩色連衣裙配短西裝外套的黑薔薇制服的學生聚在一起一邊等外帶餐點一邊低聲交談──這些老生在看到少女國木田帶著太宰過來時都無一不露出有些詫異的神情並投來目光，但比起詫異太宰的臉孔與少女太宰的相似，她們更像是因為看到了稀奇的組合而感到訝異的神情。

　　可能是少女國木田領著太宰行走時的神態太過尋常，基於對於這個以嚴謹認真性格而聞名學園的學姊的信賴，反而讓人少了對太宰樣貌而有的疑惑與審視──可能是認為既然少女國木田並沒有特地遮掩、而是相當坦蕩的模樣，而認為這張相似的臉孔而有的疑惑在看到少女國木田後自動被歸類為『不用去關注也行』的問題，才只是單純對於少女國木田帶著與少女太宰樣貌相似的學妹出現的這件事感到意外而已。

　　──是太宰學妹的親妹妹嗎？

　　──也是自殺失敗被撿到的？

　　──還是傳說中研究科在研究的返老還童藥真的做出成果了，太宰同學試藥後才變小了？還是這是太宰同學想出來的新惡作劇？

　　太宰甚至能隱約聽到那些學生壓低了聲音、但對耳力優秀的他來說依舊清晰的低聲輕語，聲音裡雖然有對太宰的好奇，從聲音裡判斷這裡的幾個女學生似乎不是太宰的同年級同學就是學姊，但卻沒有太多警惕或不安。

　　看來國木田少女在學園裡也算是頗受敬愛的學生嘛──沒到亂步小姐的那種程度，但也是屬於旁人一看她存在就覺得有她在就不用對很多事情太過擔心的那類人。

　　太宰自然不會判斷不出來她們態度之所以如此沉著、不像在電車上那些女學生那樣對於太宰的存在滿腹驚疑又惶惶不安的原因是什麼，不由得在心底感慨了一句──不過他也注意到少女太宰在學校中的名氣頗大，不僅同學年學生似乎都認得她的臉、就連學姊們對她的印象也頗深，只是和太宰在港黑的時期相同，這個名聲似乎是偏負向的畏懼與警惕、而非正向的崇拜與愛戴，比起當作是校園偶像看待，不如說是將之當成『在學園中生活必須時刻注意的危險人物ｏｒ小心隨時都有可能會爆的不定時炸彈』而被銘記在心的樣子。

　　正想著，少女國木田已經熟練地點了兩杯應付低銷的紅茶後要了一個兩人間並帶著他進入了，在兩人面對面坐定之後，她也不繞彎子、直接開口問道：

　　「有珠同學，我就直接問了──太宰她安排你入學前有給你做好相應的準備嗎？。」

　　「國木田學姊妳指的是和那些男性隨從同樣的生理控制開關嗎？是這個的話有哦，就在這裡。」

　　太宰自然知道少女國木田問的是什麼，事實上不管是少女太宰還是少女安吾她們都沒有輕忽到這種程度，他爽快地回答了少女國木田的問題，並用手指將自己頸部皮圈有著蝴蝶結裝飾的那一邊翻了過來、露出底下遮掩住的某個鈕扣型的電子儀器給對方看。

　　身為一個守護並培養未成年少女的聖域，雖然學校允許學生帶男性隨從入學，但不可能沒做相應的措施──所謂的隨從證明就是其一，那不僅是掛在男性隨從身上顯眼處的身分牌，裡面藏著的電子儀器同樣有監控定位以及控制監管隨從的功能。

　　其實太宰覺得這個世界其實科技等級不算低，或許在奇怪的方向甚至比他的世界更突出──太宰項圈裡藏著的鈕扣大小儀器就是用來控制男性生理狀態，透過電波還是什麼太宰不太懂的科學原理而讓帶著的男性某些器官的功能無法被使用、或者更正確的來說是操控在拿著控制器的主人（女性）手上的生理控制器，比起可能被作手腳的吃藥來抑制生理衝動，在過去不知道研發了多久之後誕生了這種透過電子儀器來控制隨從、讓他們無法憑藉著男性本能的生理行為去傷人的東西。

　　之所以要求出入學園內的隨從都隨身帶著隨從證明，如果無法出示或是擅自摘除就會被嚴厲懲罰，就是因為那個證明能確認該隨從是否有老實配戴控制器、證明他的身分的同時也能像其他人保證他的無害性──畢竟未成年少女手中的控制器對於解放隨從正常功能的選項是被鎖死而無法使用的，只要隨從老實配戴、或是更常見一點的是有被植入該控制器，就能在被確認大體無害的情況下被允許在學園內通行。

　　太宰要男扮女裝入學背後的風險自然不會沒被考慮到，於是幾人激烈討論之後，比起監護人管得比較嚴的少女太宰以及少女安吾，相對之下是沒什麼人管與注意動向的少女織田去申請了隨從名額並帶回來了成對的控制儀器──控制方自然是就安裝了在太宰脖子上的項圈，而控制器則是交給了負責監視太宰的少女安吾。

　　太宰對於自己戴上不僅是象徵意義、也確實有實質束縛意義的這個附著保險裝置的項圈倒沒有太過牴觸，畢竟他不過是最多只能在這個世界待上一年的過客，並不是需要餘生都得在這個世界裡拘束重重地活下去的本世界居民，一個時限明確的暫時性控管他還是能夠忍耐的──況且太宰也清楚這是取得少女們信賴的必要舉動之一，他也沒打算因為不想被當犯人還是寵物狗一樣看管的小情緒而不顧現實地抵抗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