澤葉居

１７

　　月夜子是真的喜歡跳舞，而不是把這樣活動當作單純用來增添自身資本的才藝學歸學、但換一項鑽研也無妨，而被馬甲情緒所感染的江琴也某種程度上迷上了跳舞帶來的快樂──其實就算沒有所謂的以表演才能來證明自己，她也想盡可能在所有自己空閒的時間中都花在跳舞之上，在知道這樣子的快樂只是期間限定的珍貴機會後，她是半點也不想浪費自己能盡情享受舞蹈的時光。

　　而讓江琴略感安心的是雖然是她這個不合格的扮演者套著月夜子的馬甲跳舞，但就和十神說的一樣才能是難以做假的，月夜子原作中就曾盛讚的舞技也毫不意外地收穫了旁觀的兩個女生的一致好評──她對於月夜子是有信心的，但對於現在扮演月夜子的自己卻不是如此，雖然馬甲自帶技能，但畢竟不是她本來就會的事物，她去使用時難免有點底氣不足的感覺。

　　而為了在十神『檢查場地』回來前盡可能留住這兩個預料外的拜訪者，月夜子不僅跳了她預定要表演的那支舞，還故意藉口說『還不確定哪一支舞比較適合，想請小泉同學和索妮婭同學看過之後幫忙選擇』而又跳了另外幾隻時常差不多但卻不同風格的舞蹈──單純練習的話反覆練同一支舞就行了，但就和小泉說的一樣，再美的舞蹈短期間內反覆觀看多次，一開始的驚艷也會隨著對於整體舞蹈的熟悉而逐漸減弱，再加上就算索妮婭再不懂常識也是懂禮儀的、滿足了好奇心後她不見得會為了多看幾遍而硬是留在不算熟悉的人的房間裡太久，就算索妮婭興奮過頭暫時忘了這點，也還有島上少數的常識人的小泉在呢，自然接著就會告辭、不會逗留太久了，她自然只能用這種方式延長兩人停留在她房間的時間。

　　而從十神宣布聚會以及月夜子接到表演通知的時間確實有點倉卒了，月夜子說還沒決定好到底跳哪一支舞比較適合這點並沒有引起兩個女孩子的懷疑，先不提本來似乎就對日本文化有深厚興趣所以對月夜子會的日本舞好感高的索妮婭，就連小泉在看過月夜子跳舞之後態度也由原先的可有可無變成相當熱衷欣賞的態度，兩個人態度都相當熱情地答應了幫忙選擇的請求，繼續留下來觀看月夜子跳舞。

　　也幸好月夜子學了多年舞蹈是不可能只會跳一支舞的，相關的知識儲備相當豐富，再加上她在早先決定要表演哪支舞蹈時早就把適合的舞蹈都在腦中過了一遍，此時要在挑出幾個出來對她並不是難事。

　　跳過之後，由於是拿請她們幫忙掌掌眼為藉口留下人的，月夜子也沒可能一路跳到上台之前，而是展示過幾支舞蹈後就恰到好處地停下來，泡了幾杯玄米茶之後，幾個人一邊配著綠茶分享著小泉帶來的手工餅乾，一邊討論著要表演哪支舞蹈比較好。

　　「我最喜歡的是最開始那支舞──雖然我也不太懂如何去鑑賞日本舞，但是那支舞蹈的動作是最華麗的，有幾個姿勢美到我看的時候都差點忘了呼吸，都是靠著本能按快門的。」

　　該說不愧是應該對畫面敏銳度極高的攝影師，小泉和月夜子考慮到觀賞性而決定的舞蹈眼光一致，一邊這麼說著，一邊翻閱著數位相機中留下的影像──拍攝這件事情是事先取得了月夜子同意的，而此時似乎也成了小泉用來選擇的輔助。

　　「我倒是覺得第三支舞比較適合──十神同學舉辦聚會不就是想讓大家打起精神來順便放鬆下心情好好交流、增進感情嗎？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一支舞比較活潑快樂一點，讓人看了也不禁想一起微笑，其他人看了心情也會變好的，也能更順利地和彼此談話。」

　　而湊在小泉身邊一起查看剛才拍的一系列照片、一臉認真的索妮婭所著眼的點卻又不同了，她不知道月夜子之所以決定最開始那支舞多少有點炫技來證明自己的才能貨真價實的意思在內，她似乎信了狛枝對於十神這個突兀決定的解釋，一臉認真地這麼說著──而她說的那一支舞確實是比第一支舞更容易炒熱氣氛、活潑可愛的舞蹈。

　　「如果是這一點的話確實也是如此……月夜子妳呢？妳覺得哪一個比較好？」

　　小泉對女生時態度就有彈性得多，她並沒有太過堅持己見，也接受了索妮婭的說法，而她轉頭看向月夜子，問道。而索妮婭也跟著抬頭望向月夜子──月夜子看了看天色、又想起了去看個舞台結果看到天荒地老也還沒有回來跡象的十神，即使心中早有決定，她還是似乎有些為難的笑了下，模擬兩可地回答道：

　　「是有點想法了，但還是有些難以抉擇──我想等休息一下之後再試試看其中三支，你們不嫌棄的話就再多陪我一會兒吧。」

　　「這當然沒問題，不過這麼晚決定的話來得及練習嗎？雖然十神是說聚會是在黑白熊晚間廣播過後，但扣除掉晚飯還有去現場察看舞台狀況的時間，剩下的空閒時間也不多了吧？所以說十神也真是的，臨時強制我們參加什麼通宵派對也就算了，居然還讓月夜子不得不為了這件事情趕著準備節目，一點也不考慮到這麼急迫的時限裡被交託任務的人的心情。」

　　小泉率先爽快地答應，不過她本來就是很會照顧人的性格，也意識到了如果慢悠悠地決定要跳哪支舞的話，可能時間會不太夠用，應和過後卻是有幾分關切地關心道。關心歸關心，小泉還是沒忍住埋怨了一句十神的專斷獨行。

　　「不過說到這點，我覺得有點奇怪──早先一些茶會小泉同學也問過其他人了，結果男生那邊不論，女生這邊似乎沒有其他人收到了十神的強制表演要求，照理來說澪田同學的才能也是適合舞台表演的，為什麼就只有月夜子被特別區別待遇呢？」

　　不過比起小泉單純的有些憤慨十神不體貼人的命令，索妮婭似乎想得更多，也注意到了十神只指定了月夜子表演這件事情的不自然，而她其實性情倒也算率真，至少不是會把事情悶在心底的人，從她接受小泉邀約和女孩子們一起參加活動這點看來，她確實是真心想要融入群體之中的，她即使不見得對其他人有多少想深入了解的探究之心、但說實話從表現看來她也就不怎麼把包含小泉月夜子在內的同學當外人相處，走的是一個有話直說的風格，也就直接把她的疑惑問了出來。

　　「對對對，我也覺得這點有點不對，還有十神剛才甚至都跟到房間裡來看妳跳舞了，不會他其實別有用心吧？月夜子妳要小心一點啊──」

　　小泉似乎也有同樣的疑惑，只是可能顧忌到這種事情亂說其實有點不太妥當，此時索妮婭一提，又是在只有三個女生在的私人空間不怕被其他人聽到之後有不好的傳言傳出去，她在附和的同時也把自己心底的憂慮說了出來，似乎很擔心月夜子會被占便宜。

　　「這點其實是有原因的，只是現在暫時不方便說，所以就容我在能說之前暫時保密了。」

　　月夜子沒打算把她收到威脅信的緣由瞞著，倒不是對於自己親近的人想坦誠相待這樣子可愛的想法，而是很現實的考量──就算她不說十神也不透露，難不成幕後黑手就不會把這件事情宣揚出去嗎？這顯然是不可能的，既然他敢把這件事情寫在信上威脅月夜子，就敢把這個消息在最恰當但對月夜子來說最糟糕的時機暴露出去，既然瞞不住，倒不如坦坦蕩蕩地說出去。

　　只不過時機是要注意的，現在就說的話，兩個女孩子都不算是心思深沉的人，只怕在臉上就會透出來被其他人知道，月夜子就不打算現在說明，而是打算今天結束之後在和兩人明說，於是只是笑了笑，這麼說著。

　　「至於小泉同學妳的擔心……我覺得妳不用太過憂慮這方面的問題哦，十神就算剛才看我跳舞的時候也像是最苛刻的商人在檢視胡蘿蔔的品相如何一樣沒有任何雜念，而人是對胡蘿蔔不會有那方面的想法的，哪怕胡蘿蔔會動也一樣。」

　　而說到小泉的憂慮，見過這種奇形怪狀的追求者的月夜子對於哪些人對自己有意已經熟悉到可以一眼判斷出來了，知道十神也是完全沒有那根筋的直男的她因為小泉的誤會而沒忍住笑了一下，用略帶調侃的語氣開了個玩笑──不過在她看來，搞不好十神看她是真的和看跟會動的胡蘿蔔沒區別，就連欣賞藝術品的眼神都稱不上，唯一有的只有冷靜的評估與審視。

　　「看過月夜子妳跳舞過後居然還能無動於衷，十神這也太不解風情了吧？」

　　照理來說原先擔憂月夜子被騷擾的小泉聽了月夜子的解釋過後應該放心才對，但可能是她也是折服於月夜子舞蹈魅力的人，她反而更多是難以置信和對十神審美的質疑。

　　「為什麼說是胡蘿蔔？這是日本的什麼諺語還是習俗嗎？」

　　而似乎本來就不覺得十神會有惡意的索妮婭的關注點就直接跑歪了，她歪了歪頭，興致勃勃地問著，看起來很想藉此了解更多自己還未了解的日本文化。

　　「單純是因為我的頭髮是紅色的，而且比起番茄我比較喜歡胡蘿蔔。」

　　索妮婭天外飛來一筆的天真發言讓月夜子沒忍住笑了一下，她捏起一簇自己垂落在身畔的紅色髮絲晃了晃，回答的同時略帶促狹地對她眨了眨眼。

　　而索妮婭聽月夜子的回答大概也知道自己鬧笑話了，不過在場的人不提本來就偏心女生的小泉，就算是月夜子也沒因此嘲笑的意思，因此她回以一笑就把這件事情代過去了，幾個人又順道聊了點其他話題後，休息也差不多了，月夜子便又開始練舞了。

　　又練過一遍，實在是不能裝傻繼續拖下去了，月夜子跳完這輪後倒是很快選好了要跳哪隻──原先小泉和她的想法雖然一致，但索妮婭說的也有道理，這個派對至少應該大部分人都是雖然莫名其妙但應該也接受了狛枝的說法當成可以放鬆聯絡感情的活動，跳得太華麗有點喧賓奪主的感覺，不如挑一首能展示實力但又歡快一點的舞蹈，於是她們討論過後最後選擇了與上一輪討論小泉索妮婭的選擇都不同、但平衡了兩個要素的另一隻舞蹈。

　　而選好了舞，彷彿掐準了時間一般，消失已久的十神終於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