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今天幾乎整日下雨的關係,心情又微妙的灰暗了起來,後半部分也變得稍微有點鬱了。

是說真好啊,今天看見了稍微有點羨慕的事情,但一旦意識到人與人之間的不同、自己是做不到相同的事情就有點憂鬱了起來。

 

 

 

幕間 橫濱的某偵探社社員日常‧一

 

 

 

  兩人一前一後在夜色壟罩的街道上行走的畫面還猶在腦中,不過卻和浸了水的水彩畫般迅速地模糊成一坨分不清細節的色塊,同時某些更鮮明、也屬於原本的自己的記憶畫面也終於回到了腦中,醒來後的我睜著眼瞪著木製的天花板發呆了好幾秒,才發出一聲無聲的哀號,轉過身把自己的臉埋到枕頭裡、懊惱地握拳重重捶了下鋪著被褥的地板,恨不得有機會的話把整個副本重來一遍。

 

  我曾想過如果能有機會再一次讓我和太宰重新再一次初遇,我能不能再用更溫和也一般人眼中更浪漫的方式與太宰重新相遇──畢竟第一次見面因為對方是傷員又不老實就硬是把對方綁起來養傷什麼的,兩人還素不相識時我不覺得有什麼問題,但兩人一但後續成了朋友而且交情還繼續延續時回想起當初就有些尷尬與後悔了,雖然太宰並不介意,甚至和當初時反抗的態度相比,日後他說起那段過往時都用讓人誤以為當初的他其實樂在其中般的愉快語氣進行回憶,但這不妨礙我為了當初稍微有些粗暴、看管犯人似的舉動而暗暗反省自己當初的強硬。

 

  但沒想到真的有機會重來後,我和太宰的初次相遇還能再更糟糕──不顧對方意志的強行擄走人、把手指塞到對方嘴巴深處並硬逼對方吞下去他不想要吞下的東西、恐嚇威脅外加行動限制,也不怪副本中的太宰最後忍無可忍到想辦法趁機自殺,就連現在記憶完整之後的我回想起來都想給副本中的我一拳,並深深覺得最後只要我換一身女裝就寬宏大量地原諒我當初行徑的太宰簡直就是天使,不然以副本中我最開始認識時對待他的那些行為,太宰就算之後有機會了狠狠揍我幾拳並和我絕交我都不能說什麼。

 

  而說是副本中的經歷是給我機會和太宰重新有了共同創造新的回憶的,但我幾乎有些絕望地發現以第一個副本時的情況來說,美好的回憶沒增加多少,反倒足以讓本來因為上一周目我最後拋下他離去的記憶而對我心有芥蒂的太宰對我的印象更差、更不願意和我簡單和好的糟糕回憶變得更多了──雖然我在副本裡認真沉浸在系統給的角色身分劇本的記憶中時沒覺得自己的決定與行為哪裡有問題,但回歸現實後卻覺得有問題的地方其實還是挺多的,至少很多事情的做法都不是我和太宰日後回憶時可以微笑著回憶的風格。

 

  不過撇開這些副本中令我懊悔的行為的事情,我原先以為七七四說過的『暫時忘記現實世界相關的記憶』指的是忘記自己只是進到下層副本的過程、讓人有穿越世界錯覺的做法,也是現在市面上更普遍的增加玩家帶入遊戲的沉浸感的穿越式選擇性部分記憶遮蔽的遊戲設置,卻沒想到是這種不僅完全屏蔽了現實記憶、還灌輸入系統編好的虛假人生記憶這類型的遊戲副本設置。

 

  這種遊戲做法雖然更能讓人代入角色並在遊戲世界中活動,過去也曾經紅極一時,但由於曾發生了有人玩類似設置的遊戲結果入戲太深、離開遊戲後即使取回了原本記憶也無法擺脫遊戲中給他灌輸的記憶以及他體驗過的遊戲經歷對他心靈造成的影響,而在現實中因為遊戲中給予他的絕望而跳樓自殺的事件,當時那名玩家的死亡與留下來的遺書讓世人理解了前因後果後造成了很大的轟動與廣泛的討論,再加上這種可以任意竄改人的意識認知的技術本來就有些倫理方面的爭議,最後這種遊戲模式被明令禁止、而少數通過審核而被允許採取這種模式的特殊遊戲不僅對於遊戲內容與類型有很嚴厲謹慎的規範,也對於該遊戲玩家的狀態有很嚴格的限制與篩選──至少現在被關在設施裡的病患們是沒辦法通過這類遊戲對於玩家的審核而得到遊玩許可的,可以說七七四這種把我們拖入這類型角色完全代入式的遊戲副本已經可以說是違法的行為了,也不知道他是明知故犯還是有可以無視這件事情的特權、還是單純他沒想這麼多只是覺得沒問題就做了。

 

  不、說不定只是在我們這些病患的人權已經不怎麼被在乎的現在,我們就算被丟入了不合規範的遊戲中度過漫長時間也不會有人主張違法了也說不定……事實上我甚至都懷疑虛擬之心這款遊戲是不是打著治療用程序的名號、但實際上是還在開發測試中的未上市遊戲,只是疏通過關係後拿我們這些病患來當出事了也不用負責任的白老鼠來使用。

 

  但我也知道這可能是自從我被迫帶到這個設施入住後有的輕微被害妄想讓我產生的猜忌,而且就算是又如何──我也無法改變這個事實。

 

  因為思緒跑偏到了這些地方而如同被潑了冷水般冷靜了些後,我終於不在因為複盤隱藏副本中那些已經做過且無法撤回的行為而繼續感到悔恨,深深呼出胸口淤積的濁氣之後,我重新將自己的身體翻過面來,望著天花板發呆了幾秒後,發現自己已經無法醞釀出睡意重新入睡後,即使現在時間是深夜、不再趕緊強迫自己入睡來的話明天沒有足夠的精神好好去偵探社上班,我還是嘆了口氣後從地舖上爬了起來,決定去煮杯咖啡來用熱咖啡平復一下動盪的情緒。

 

  我現在所住的地方是武裝偵探社提供給需要的員工的廉價宿舍,論大小以及設備的完善度自然比不上我上一個居住的公寓,但問題是那間公寓已經被敵對的組織所知道了,即使太宰應該是暗中替我解決了相應的麻煩,但也說不準我居住地點的情報會不會被其他與我過往有糾紛的組織知道並再上門來找麻煩,再加上遇到太宰之後的龍頭戰爭依舊如記憶中同樣發生了,而我上一周目曾經收養的五個孩子又再一次失去了家庭與父母而無處可歸,我觀察了一陣子發現那幾個孩子仍是沒有人願意理會與伸出援手後,還是又同樣收養了他們並寄放在料理店的老闆那邊──就算是為了孩子們的安全著想,我也有必要將我的形跡清掃乾淨,而比起我個人的力量,借用武裝偵探社背後的力量去做這點是更方便也更妥當的做法,於是和社長說明過我的情況後我就乾脆地退掉了原先的公寓搬到了這裡。

 

  但簡陋歸簡陋,其實我對於生活條件的要求本來就不算高,能住得更舒適一點當然我並不排斥,但只要能滿足我最基礎的條件在簡單點公寓內居住我也不是沒辦法接受,武裝偵探社的宿舍簡單但至少廚房設備足夠我每天清晨給自己煮杯咖啡並做點簡單的早餐,也像是酒店房間一樣有不算大但有獨立、不需與他人共用的衛浴設備,而且距離上班地點的距離也不是很遠(雖然我總是莫名其妙被附近街上的老爺爺老奶奶叫住嘮叨而還是會不時遲到),可以說就一個暫時落腳的地點來說,這裡也沒什麼好挑剔的。

 

  就是像我這樣沒有自己居所的武裝社成員似乎不多,而為了避免危險波及到普通人,那些沒有異能也沒有武裝能力的事務員的宿舍和我們調查員住的宿舍並不是在同一個地方,偵探社的社醫、與謝野晶子小姐比起宿舍在這一年因為各種考量就用手邊累積的薪資去外面另外找租屋居住了,只偶爾下班得太晚、因為疲憊和回去路太遠而嫌麻煩時會來這邊的宿舍暫住一宿,而身為核心的亂步則是大都和身為監護人的社長住在一起,剛入社沒多久的社長弟子、國木田獨步也有自己的住所而不需要偵探社提供宿舍,可以說目前可以說是整棟宿舍裡就只有我一個人常駐──平時我還不覺得這有什麼,我本來就是耐得住寂寞、也不會特別追求熱鬧的性情,但此時在這樣的夜晚中卻覺得整個宿舍寂靜得有點怕人,幾乎有這裡是被世界所遺忘的角落般的錯覺與冷寂之感攀爬上我的心間。

 

  我望著被我一起帶過來、愛用的玻璃咖啡壺中液體色澤隨著加熱而漸漸深濃的景象,不自覺又有些出神。

 

  就算我努力不要繼續介意已然結束、沒辦法在修正與改變的事情,以及那個很明顯以童話故事『白雪公主』為藍本並進行各種亂七八糟改變的副本中經歷的事情,但想忘卻與抹除的記憶如果真的有那麼容易被忘掉那這個世界早就天下太平了,與自己無關或是不怎麼重要的事情要忘倒是很容易,但很顯然剛才我在睡夢中被拉進的那個副本中體感時間不算短的經歷並不包含在此之內。

 

  不得不說我在這一周目是真的很久沒見過太宰了,雖然我在偵探社意外過得還不錯,而知道我情況的亂步和社長他們也有替我留意港口黑手黨中關於太宰相關的動向,但隔著他人的訴說與照片知道太宰的情況是一回事,認真來說我現在確實已經和太宰不再有交集了──即使只是在副本中見到太宰被改變後的樣貌姿態,但撇除那些不算那麼美好的部分,我仍是忍不住反覆回味他在副本中的一顰一笑、以及有機會近距離接觸時感受到的觸感與體溫,留戀副本結束前我們在副本中關係終於有要邁進一步的那時的溫情,而許久不見而在內心沉澱累積的思念也被勾起來,讓我不禁掛念起太宰的事情。

 

  ──他最近過得如何呢?應該已經長高到記憶裡上一周目最後分離時的高度了吧?

 

  ──有好好吃飯嗎?總是睡眠品質不佳的他有沒有好好睡覺?要是吃不好也睡不好,先不說身體容易垮掉,瘦得太過頭的模樣也令人心疼。

 

  ──身體還健康嗎?最近天氣突然連日下雨而氣溫驟然變低了,也不知道有沒有不小心受寒生病了。

 

  ──有沒有又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像副本中那樣試圖自殺?而被救下來之後有沒有人仔細小心的照顧自殺失敗但身體還是因此嚴重受損的太宰?還是首領也仍舊給自殺失敗的太宰一堆需要他竭盡心力地去做的任務而只能帶著仍未痊癒的傷勢、為了港黑的利益而奔波?

 

  最後是──太宰還不願意原諒我嗎?我們到底什麼時候能再見面?還是他當初的承諾只是讓我不去找他鬧事的謊言?

 

  幾乎是快釀為愁苦口感的深深思念、以及也隨之加深但被我隱藏在內心深處的不安與憂鬱,此時在這樣彷彿被時光與他人所忘卻的寂靜夜晚中從我心底蔓延出來,也讓我滿口想要用酒精或者是什麼其他的東西來遮蓋過去的苦澀──就在我猶豫著要不要去我知道的這個時間點還在營業的深夜酒館的時候,咖啡壺發出了壺內液體沸騰的水氣激發的氣鳴聲,我頓時回過神來,關掉爐火後,將咖啡壺挪到一旁並傾倒了一杯正滾燙的咖啡到馬克杯中。

 

  此時我並沒有心思按照平時的喜好再加以調味,也懶得等咖啡冷卻一些後再品嘗,我直接端起來啜了一口,又燙又酸又苦的味道頓時刺激了我的味蕾──平時就算表情貧乏如我也該至少微微皺一下眉頭,但我此時內心的酸苦又發燙的情感更甚於此,我面不改色地就這樣子一口接著一口、緩慢卻確實地將這樣一杯酸苦難言的燙咖啡喝了下去。

 

  這壺咖啡用的豆子是之前社裡收到委託人感謝而送來的禮盒中分給我的高級品,一入口時相當強烈的酸苦味淡去後、會在尾端伴隨著殘餘的香氣自然在舌根泛起來回甘的些許甜味,對懂得品咖啡的人來說這是相當優雅且複雜細膩的味覺變化──我內心的這些情緒與和太宰之間目前看來也同樣味道一言難盡的未來,也有在酸苦的強烈味道過後有回甘而在結尾時品嘗到甜味的可能性嗎?還是只是會和一些廉價的豆子一樣酸苦過後什麼也不剩,就只於滿口的苦味?

 

  我不知道,只是又倒了一杯咖啡,再次有些機械地一口接著一口喝完──而直到天邊泛起了今日第一道曙光之前,我就這樣子重複著相同的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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